《谈美》读后小记 — 与美同行

      厚积而薄发,通达而善思,彼时旅居于莱茵河畔的朱光潜先生将对美学的研究心得写成了一部给家人朋友的小书。由此激励了在中国的青年知识分子展开对美学领域的探索。

      百年之后,苦于文化冲击的现代人见识了太多的美,却在不断的自我否定和媒体干扰下模糊了美的真正含义。我们在观看一幅画,会被它高昂的牌价和瞩目的奖项分散视线;我们在倾听一首歌,多数是由于它占据着舆论的头名,或享受着争议带来的话题;我们阅读一本书,粗略带过情节和人物关系,却热衷于期待它翻拍成电视剧的日子,因为那时就有了作为“原著党”的谈资。我们所追求的渐渐偏离了美的本身,在媒体和网络高度发达的今天,被迫的关注和被关注都快速的占领眼球,又过快的归于平静,大众的审美价值观在胡乱站队中失去了自主权,而《谈美》这部书中提出的关于美的原则也许能替我们拨开迷雾,找回无所为而为的审美经验。

    在朱光潜先生的《谈美》中,提出要得到纯粹的美感,需要凭直觉欣赏审美对象本身,从而达到人主宰心灵,物独立存在于世界的效果。说来清晰,却极少有人实现。杰出的艺术不比珍馐美食,实在难以在皮相与口舌之间分得高下,辨得真容。况且时过境迁,作者寄托在作品中的喜怒哀愁早已人事皆非,纵使这种美感能使人隐隐约约有所共鸣,又有几人愿意付出时间和心力拂去尘埃,倾听一堆故纸、一樽残章的诉说呢?幸运的是总有这样的一群人,他们无数次走进那些遥远的美,保持着独立于世的直觉和敏感,再用尽可能贴切的或擅长的方式传达给人们,他们被称为思想家和艺术家。在章节最后,作者这样评价:悠悠的过去只是一片漆黑的天空,我们所以还能认识这漆黑的天空,全凭思想家和艺术家所散布的几点星光。悲观之人怅然到:即使读过了那么多的道理,我们仍然过不好这一生。这是过分追求结果了,我们阅读他人的人生,倾听他人的故事,若得到些豁达的心境疏解苦闷郁结已是万幸,而世间道理纷繁复杂,难寻始终,又宥于时间与空间的限制,实在不必太过纠结于它的实际功效。正如美感与实际人生的微妙距离,不至太过朦胧让人昏昏沉沉,也不需确凿的有板有眼。

    美感是一部字典而不是一本书,德拉克洛瓦这样谈论美感。对于美丑,难有衡量的标准,物的美丑与由物而引起的美感也无绝对关系。幼年时我喜欢收集鹅卵石子,无论是随家人至海边游玩还是闲暇时在公园花坛的挑挑拣拣,都能收获颇丰。随着年岁渐长,被其他种种牵制了精力,竟也淡忘了这爱好。前几日在家中整理出一个纸质的盒子,被胶布紧紧得裹封起来,仿佛是什么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宝贝,打开来才发现是以前收藏的那些鹅卵石。可它们却不是记忆中晶莹剔透的样子。黑黢黢,干瘪瘪又大多相似,可当年亲手将它们放在盒子里的人儿又是怎样的精挑细选,满足和欣喜呢?美是物我融合的产物,幼年的孩子见识了细小柔软的土粒和粗壮斑斓的树根都不由得心生向往,禁不住抚摸和拥抱这些寻常人眼中的寻常物:他们轻声对蚂蚁喃喃,盯着树叶发呆,转眼又展开双臂如雏鸟般奔跑嬉闹。他们的眼中有美,心中存着热情,向自然索取也从自然中收获,不过这种交流是纯粹在心灵层面的。自然在与人类的交流中成为了纯粹的独立的审美对象,而恰恰是全神贯注于玩耍的孩童,对美的经验最有发言权。美与审美都是绝对纯粹的,成长至青年甚至是少年,早就难以对一盒小石子视若珍宝,值得标榜的也就只剩一颗童心了。当年的手和眼中到底是怎样的五彩斑斓成为记忆中永恒的空缺,只徒留被称为情怀的空壳。我永远的失去了和这些石子之间的美感关系,可这幼年时寻美的态度确是益于延续下去的。

    最后,我们来谈如何寻美。《谈美》书的最后一章对这一问题给出了回答:慢慢走,欣赏啊。这句话与陶潜的“悠然见南山”有异曲同工之妙。美的获得似乎总是随心而遇,所以唯一的准则便是尊崇本心。通过别人的眼睛看世界得到的无非是些流于表面的经验和时新谈资,对审美的体验是毫无价值的。佛语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唯心主义的背后隐含着对独立审美的肯定和追寻。看一朵花开谢,目睹了生命从出生到极盛再至枯萎过程中的瞬息万变,便移情至自己的人生,老年人暗自兴叹韶华易逝,少年难再,青年人则决心达到人生中最灿烂辉煌的顶点。观一片叶飘落,失意者自然伤感,如若换了心境,看到叶虽离了树,却也安然于泥土,那么再苦难的日子也未必不能归于祥和。世界之大,没有绝对的属于和拥有,也没有必然的开始和结局,慢慢走,静静看,遇见了就停下,也许是一瞬间,你会发现物与我或本同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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