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归时,更能消几番风雨;夕阳无语,最可惜一片江山”
毫无疑问,写江湖,最近的、最好的时代就是民国了。这个年代有无数的人间之“神”,有军阀、有国共、有江湖、有摩登、有家国仇恨,有私仇,任何故事只要逻辑不产生多大的问题,都能以一种“伪记录”的方式写下去,最终故事都将会在历史中被自然掩埋,似乎真实发生过,但是却无法迅疾。
《侠隐》并不像一部武侠小说,它是一本风土民情志,里面对于江湖、武功、门派的描写无甚特点,但直指民国北平的那股乡愁,是化不开的浓郁。除此之外,在老北京的吃食方面,讲的头头是道,娓娓动听,白菜猪肉饺子、灌肠、炒肝儿、豆汁儿,看得人直咽口水。反而是本该“改意恩仇”的故事,显得有些无关紧要了。
其实我能理解张北海老先生的心情,他出生在北平,13岁去了台湾,尔后又在美国呆了半辈子。那种对家乡的思念,特别是味道记忆的折磨,这半个世纪的时间一定挺难熬的。他通过叙述李天然报仇的经过,追忆了侠者的精神,而北京在他这个华人的心目中留有不可磨灭的记忆,老北京的风土人情,已经植入一个身在异乡中国人的情怀。
我也挺羡慕小说主人公李天然,每天走街串巷,早中晚餐,餐餐不落,大中小节气,每个都吃。张北海却是用小说人物圆了自己的一个梦,梦回旧时代北平,听听买卖吆喝,尝尝路边炒肝。
他在书里,把侠者复仇的故事设置在日本人入侵北京的节骨眼上,家仇国恨缠绕在一起,个人命运与民族前途生死攸关。
侠者的古典爱情、中国女性的柔中带刚的魅力、儿时的北京记忆、中国乡土情结、侠者的经历是张北海梦回北京的方式。我总觉得这部书中的武林与复仇总显得有点笨拙,不若传统武侠小说中的仗剑江湖、快意恩仇来得潇洒痛快。
“侠隐”,其实是一个武林世界的隐没。抗战前的北平城激流涌动,各方势力轮番登场,张北海虽写乱世,却更多着墨于风雨欲来前最后的好时光,古都残阳,胡同人家,市井人情,诚如王德威在序言中所说,张北海想写的,是“他的梦中北平”。
李天然选择藏身报社编辑,伺机复仇,并不是时代强迫他去“隐”的,面对北平沦陷,最后也只是感慨下北平已经回不到“过去”,更像是老先生感慨自己当年被迫离开北平时候的一种感受,时光飞逝,再回首当然也就找不到过去的感觉。
这个故事里根本就没有“侠”,也无从谈“隐”。
情节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这是一部哀悼之作。一段言辞中的还乡之旅,慵懒的、安适的、温情脉脉的、中产阶级式的、秋阳般明净的、再也无法复原的老北京风物跃然纸上。这是林海音和汪曾祺的北京,而非老舍笔下的、贫穷而残破的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