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舅娘,我心里的亲娘

01

在我故去的亲人里,我想念最多的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有一个人,我想念她的次数。仅仅少于我最爱的爷爷,那个人就是我母亲的妹妹,我的姨娘(本地“姨”的称呼,读“姨niang”),也是我的舅娘(本地称呼,就是舅妈)。
舅娘四十多岁就撇下了未成年的儿女,离开了我们,她走了有十七年了,可是她的样子还经常不自觉的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有时还有种幻觉,好像她就在离我不远处,一转身就可以看见她,看见她的笑脸,看见她正在朝着我走过来。
姨娘,母亲的三妹妹,从小是母亲带大的,她们俩感情特别好。外婆只生了五个女孩,将三姨娘养在家里,招了个上门女婿。为了尊重三姨父,我们都喊三姨父做“母舅,(当地舅舅的称呼)”,喊三姨娘为“舅娘”。

印象里,舅娘梳着两条长长的辫子,脚上总是穿着她自己做的方口布鞋,是一个话不多,性格温顺,心地特别善良的人。终年累月,她都在默默的干着农活,家里家外大事小事,她都任劳任怨的包揽着。
倒插门过来的母舅,也是一个勤劳务实,精明干练的人,母舅自己的父亲早逝,母亲皈依佛门,母舅孤身一人,无依无靠,经人牵线搭桥,过继到外公的家,和三姨娘年龄相仿,两个人也很恩爱,婚后共同努力,家境一年更比一年好。

小时候,我还没上学前,四五岁的野丫头,在家里不受待见,只要舅娘一来我们家。就吵着闹着要跟她去外婆家,舅娘只要看到我开口,就拉着我的小手帮我向父母说情,而且一说一个准,这让我对舅娘的喜欢里又多了佩服。
去外婆家有十多里山里,上岭下坡的,全靠步行,舅娘不舍得我走路,总是一路背着我。小时不懂事,根本不知道这一路有多幸苦。
每次一去外婆家,我不待个十天半月都不回去,因为在这里,我可以享受所有的爱,所有的宠,舅娘只生了表哥一个男孩,母舅又是个特别喜欢女孩的人,那时和我最亲的不是外公外婆,而是把我当亲闺女的舅娘和母舅。他们好吃的好玩的都以我优先,表哥也是个特别懂事的孩子,从来不和我争,家里没人待见的丑小鸭,在外婆家,我成了被捧在手心的白天鹅。
舅娘给我梳头,帮我穿衣,给我做鞋子,带我睡觉。只要不是上山下地干活,都把我带在身边,给了我妈妈一样的关爱,一样的感情。而我在心里,早已把她当作妈妈。

02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表哥十二岁那年,突然感染疟疾,病情来势汹汹,请了乡下赤脚医生治疗。可是土郎中技术有限,病情越来越严重。外婆家在交通闭塞的大山沟里,离县城几十公里路程,不通马路,不通车。外公和母舅只好用家里的竹床铺上被子,绑好竹杠,抬着表哥步行去县城医院,结果病情太严重,县城医院也无力回天,表哥从生病到离去只有一个星期时间。

表哥染病后,舅娘寸步不离地照顾表哥,也传染了病情,在表哥离开时舅娘也病得非常严重,独生爱子地突然离去,让外婆全家痛苦不已,重病的舅娘更是肝肠寸断。

我到现在都记得表哥,他大我几岁,个头高出我很多,白白净净,长得极好看,又非常聪明,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真是人见人爱。总记得,小时候大家都开玩笑,说将来让我给他做老婆,逗得我是又喜欢又害羞。表哥的死我也非常的伤心,当然并不是因为长辈的玩笑,是我们两小无猜的兄妹情。

舅娘恼了很长一段时间,每次见面,她的眼睛都是红肿的,直到她重新怀孕,有了表弟,才慢慢从痛苦里走了出来,生下表弟之后,又喜获一对双胞胎女儿,外婆家总算重新有了欢笑。

03

当表弟表妹都到了上学的年龄,外公外婆已是风烛残年,油尽灯枯,相继离世。三个孩子上学,家里负担越来越重,舅娘要照顾三个未成年的孩子,担子都落在母舅一个人肩上。母舅就开始到处打零工,总是早出晚归,路远的还要去住宿。

外婆家住在山边,单门独户,三个孩子上学,因为学校离家远,表弟妹都住校,只有周六日在家,整天都是舅娘一个人在家,找个说话的人都很难。本来不多话的人,总是一个人进进出出。加上表哥的死造成的伤痛,外公外婆相继离开,失去父母的伤心,舅娘把所有的苦憋在心里。加上一头忙着赚钱的母舅,对舅娘关心不够。不善于发泄内心压抑的舅娘越来越不爱说话,可当时大家都不懂得,其实是患上了抑郁症。

终于有一天,孤零零的人喝上了毒药,当三个表弟妹放学回家,到处都找不到妈妈,还以为是干活去了。天黑以后,收工回家的母舅慌了,拼命的找,在外婆的棺材地边发现了舅娘,身体早已冰凉,死去多时。

接到噩耗,母亲伤心欲绝,我也痛哭流涕。此时,我也已经出嫁了,我们一路流着泪,赶去送亲人最后一程。母舅更是痛苦不已,悔恨不该只顾赚钱,对舅娘关心不够。

可是,人已去了,世间难买后悔药啊。逝者已逝,只愿三个孩子健健康康长大成人。

如今,表弟已成婚生子,双胞胎表妹有一个也已出嫁,还有一个待字闺中。在母舅和表弟妹们共同努力下,重新选址盖起了漂亮的小洋楼,新房建在人烟集中的地方,母舅家再也不孤单寂寞冷了,可是舅娘却不在了。
唉,无福的人终究是无福。

每次,母亲和我谈起她的三妹我的舅娘,就会伤心,就会流泪,我也流泪。因为我的舅娘给了我亲娘一般的爱,我却有没机会为她尽一点孝道。想起舅娘,就有一种“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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