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周末，我被通知要搬家了。当我兴奋地买了旅行要用的遮阳帽徜徉在公寓大厅的时候，我瞥见了告示板上的通知。一开始我没在意，一般的通知无非是请大家晚上保持安静，请不要将太多液体倒在垃圾桶里，要及时收取在天台上晒的衣服，但那一瞬间，一个数字映入眼帘，我倒了两步回去，仔细看了通知。这幢公寓楼要拆迁了。

上海的老城区在改造，很多年代久远的旧房子都被拆迁了。我们搬过来住的时候公寓附近也有很多居民住的两三层的小楼都被拆掉了，看到这个通知我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老实说，最开始我心里有一丝丝的高兴，虽然现在住的公寓性价比很高，但是毕竟是一楼，而且周边很多房子都已经拆掉了，我总觉得能听到老鼠叫，不知道是不是顺着什么管子能跑进来藏在天花板或者橱柜里。搬家也好，换个环境倒也不错。

每次一想到搬家，那些回忆就潮涌般涌现在我的脑海。

01

在上海工作的人肯定都深有体会：外地人想在上海扎根，实在太难了。房价高的说出来吓死人，一套普通居民房动辄就要几百万，如果地界再好点，分分钟上千万。就算真是家里有些家底，再加上贷款，可是政策层面上也不一定能让你落户。

房子贵，租房子自然也就不容易。刚毕业那阵来上海，找工作面试那段时间花了不少钱，后来工作总算定下来，才发现找房子一点不比找工作容易。

我只有一个人，在上海也没什么熟悉的朋友同学，只能和别人合租。我在58同城上看了好几天，要不就是房间太差、位置太远，要不就是房价太贵，好不容易看到一个转租的消息，位置离公司很近，我就去看了房子。

洗手间很差，冲水马桶不太好用，要转租的小哥说上完厕所需要用塑料桶接水冲一下。房间很窄，整个一个长条的形状，我目测不到2米宽，之前是男生住的，他的东西不多，房间显得不至于太拥挤，但是很脏，桌上都是灰。但我还是同意租下来，因为便宜，因为离公司近。我已经没有钱再继续住酒店了。房间只有网线，没有wifi，我说 mac 上不了网，他说这好办，我去给你买个小路由器就行。我说行，但是这钱需要你出，他说可以反正网上买也就三四十块。

他给我看了身份证，然后我给了他500块钱算作订金。我反复跟他确认，我最长租半年，找到其他合适的地方我还会搬，他说没问题。周末早上他搬走了，我买了清洁剂去给那个房间做了大扫除，虽然房间本身不怎么样，收拾干净至少还可以将就。我开窗通风，想着第二天去和房东签好约就可以搬进去。

可是他又变卦了。他说房东死活不同意只签半年合同，所以如果我不能签一年，房子就不租给我了。我心想那种条件的房子我可真不想住太久，就让他把之前的押金退给我，结果500块钱只退回来300出头，他说买路由器的钱和那一个晚上的房租要算我出。我跟他讲了好久的道理，到最后放弃了。他根本不觉得自己做的不对，那就怎么讲都没有用了，权当给自己不如社会交学费了，只是这学费偏偏需要交在我最困难的时候。

我不能说他是骗子，也不能说他坏。他说他也是被迫退了房子，房东也没把押金全部推给他，或许是这城市太苛刻了。

可我觉得不是，也许生活总需要你承担一些本不应该承担的后果，但这并不能成为一个人变成他曾经不喜欢的人的理由。

02

有了第一次失败的经验，我决定花点钱找个中介帮我找房子。我和中介小哥约好了地铁口碰面，到点了他还没来，但是地铁门口有很多看似房屋中介模样的人，有的大叔还问我要不要找房子，我摇了摇头，继续等那个约好了的中介小哥，毕竟他在网上认证过。

他骑着一辆破旧的小电马，让我坐在后面，我刚坐稳他就飞快地开起来。前面就是租房的那个小区，他载着我一路狂奔，每次碰到有减速带或者小台阶的地方，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但是他却很娴熟的避过去。小区很大，他的车骑到一处小广场前，闪着彩色的灯光，一群大妈在跳广场舞。中介小哥跟我介绍这小区环境好，晚上可以沿着苏州河遛弯，还能看着大妈跳舞，挺热闹的，人多不用怕不安全。他充满噪音的电动车开的飞快，我吹着风，眼花缭乱，没听进去他说什么。

他带我看了两三处房子，最后我选了一间有个小阳台的。虽然只有不到两平米，但至少能通通风，晒个衣服。

我那时候刚工作没几天，工资还没发，银行卡里已经没什么钱，我怕家里担心不敢跟家里要，最后高中同学借了我几千块钱才签了约。我这人比较慢热，多数人可能以为我很内向，从小到大我都比较独立，朋友不多，但是在这个年代，能主动借钱的朋友，我一辈子都记得她的好。

第二天晚上，我住了几天的青旅老板也是骑着电动车，把我和我的行李送到了新租的房子。是的，第一次被坑以后，我就搬到了青旅去住，8个女生挤在一个房间，所以我才宁肯花钱找个中介也要尽快找房子搬。

我实在没想到老板能送我，说了好多次谢谢，他说你一个小姑娘不容易，还要提着这么多东西，我顺路就载你一程，没多大事儿。

陌生人真的可以很好，一些微不足道的事，就可以温暖一个人，让人觉得这座城市也跟着暖起来。虽然那时是8月，天气正热。

03

在上海只要是靠近地铁站、不算太偏僻的房子，光是一个单间就要上千。要知道，就算在其他省会城市，一千出头也能租到个普通装修的两室一厅了。而上海，不单房子贵，很多房子里面几乎都没有装修，毛坯房直接刷了白墙，放上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柜子，就可以租出去了。

很多房主为了多赚些房租，私自用隔板改造房子，隔断间这个词或许只存在北上广深这样的大城市吧。房间可以被隔断成一进门就是床，总之一点多余空间都不留给你，每个房间省出几平米，就又可以隔出一个新房间了，多一份房租了。反正每年来上海找工作的年轻人络绎不绝，你不租还有其他人租。

虽然我手头紧，但还是硬着头皮租了一间实体墙的房间，我睡眠质量不好，隔断间隔音太差，碰上隔壁有人半夜听音乐，我就扑街了。不过我的对面是一件隔断间，我搬进去的第三天，那个房间租给了一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女生。

女生是安徽人，说话的时候有些口音，不过听着蛮可爱的。我们那套房子，其他租户应该都是男生，平时很少打照面，所以她就只跟我说话。她很爱讲话，喜欢追星，总是拿出微博来刷吴亦凡有没有发什么新动态，有两次还一起出去吃了晚饭。有天晚上她很高兴，说她在附近餐厅找到了一份工作，她的房间很小，晚上总喜欢跑到我那也不大的房间来跟我聊天，我会请她吃零食，她最羡慕的就是我的小阳台。

大概住了一个月的时候，我收到了之前申请过的一个职位的offer，刚好当时的工作我也不算特别满意，就决心辞职离开上海。我约了其他人来看房子，因为房间收拾的比较干净，很快就把房子转租出去了。我把新买的大瓶的洗发水、沐浴露，还有很多生活用品都留给了住对面隔断间的那个女孩。她说她舍不得我，她说在上海生活好累啊，她想回家开奶茶店，自己做老板多自由。

在我临走的那一天，一大早我就听到有敲敲打打的声音。一开始我以为谁家装修在施工，但是后面声音越来越大，我出去上厕所，一开门就傻眼了，房东正拿着锤子把对面那间隔断间都拆了。我小心翼翼地问，这是怎么了？房东无奈地说，现在上海都不允许改造隔断间，马上要来检查，只能拆了。

我微信上问那女孩，房子被拆了怎么办。她说餐厅有员工宿舍，她将就住几天，月底也要离开上海，回老家了。后来我们没有再聊过天，不过我偶尔能看到她发的朋友圈，知道她开了奶茶店，也常看她吐槽说老板不好当。

生活在上海这样的大城市，会让人感觉自己很渺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有些人为了理想就在这里，有些人为了理想离开这里。很多人离开上海，去了小城市，可是小城市就如桃花源般美好吗？

04

时间倒退回270天以前。一月初，天气正冷，兜兜转转我又重新回到了上海，这座繁华但我并不怎么喜欢的城市。不过还好，这次我不是一个人。

上海是教会我成长的地方。两年来，我变了，它也变了。

这一次我在上海又创造了新的故事，即将拆迁的老房子，对面的菜场，公寓楼顶天台的流浪猫... 下一次，我再慢慢说给你听。

现在，我要看房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