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五的晚上,那只肚子滚圆的羊妈妈降(生)了,生了两只小羊羔。
寒冷的冬日里,父亲在羊圈生了一堆火,烤着,给新生的小羊供点温暖,火柴是一个个干了的细条柳枝,短棒形的一小堆,在火上叠加,发出红焰的暖光。
火堆旁那只刚刚降生的小羊,浑身包裹着一层薄薄的透明胞衣,宛如初生的婴儿,不,它本身就是初生的婴儿。
小羊通身雪白,泛着红晕,只有羊耳朵是黑色的,安安祥祥的还在胞衣里睡着。
羊妈妈开始舔小羊身上的胞衣,没有血淋淋的画面,有的只是一种温情,流血的是羊妈妈,带血的是裹着小羊的胞衣。
初生的小羊是纯洁的,这是一只细毛羊,细细的羊毛敷在小羊的身上,父亲将手伸到小羊的嘴里,抿出一点黏黏的东西,小羊
“咩”的一声叫了,接着就是咩咩的叫,如同初生婴儿的哭声,只是声音更为细腻、清脆。
大自然造就的万物,都是有其相识之处的。
羊妈妈不断舔舐小羊,小羊的四条腿开始在玉米枯枯上乱蹬,一会歪歪咧咧的四只脚站起来了,只一秒钟便又倒下了。
刚生的小羊腿是软的,细细长长的,小羊整个身体歪在一侧,身体是瘫的,一会儿两腿弯曲,又开始站起来,试了几次,终于能歪歪的走几步。
父亲将它抱到母羊的身边吃奶,小羊胡乱的拱,找不到奶头,也不知道是撞的,还是真的知道,反正最后是吃到嘴里了。
有一刻钟的时间,又一个被透明包裹、完好无损的羊羔滑落,新生再次降临,耳边传来一声声婴儿啼哭般的鸣叫,我看见父亲身后的墙上出现一圈圈的光晕,像从天而降的耶稣光。
这生产是一个顺利的过程,可并非每一次生产都如此顺利,羊亦如人,胎生,也有难产。
还记得那只大肚子的小羊,母羊生它时生了一夜,浑身都没有了力气,已站不起,请来隔壁村的兽医,将小羊取了出来,母羊难产而死。
这只小羊未吃过一口羊奶,是父亲用牛奶喂大的,这“牛奶”不是超市的纯牛奶,是未加任何添加剂,直接从养牛场买来的新鲜牛奶。
起初怕它活不了,见它肯吃,便一直喂着,这小羊认识了父亲,天天寻着父亲,只要它能出来便跟在父亲身边,去那里都跟着。
放羊时跟着,回到家也跟着,看父亲拿了奶瓶来,便从羊圈跑过来,饿了,也会跟在父亲身后一直咩咩的叫。
毕竟不是羊奶喂大的,这小羊生了大肚子病,肚子滚圆滚圆的,怎么都不肯消下去,好在后来会吃草了,不在用喂,只是长的异常缓慢,和它差不多一块出生的羊都已卖了,它还是个小羊的样子。
后来有一次,我回家在羊群中未寻到它,以为它终究没有活下来,谁知问父亲,父亲竟在羊群中将它指了出来,它已完全没有了昔日滚圆的模样,茁壮的成长。
其实起初我并未留意过这羊是怎样降生的,只是有了一次血淋淋的教训,才开始关注新生。
那次奶奶住院,父亲去医院陪护,我一个人在家照看羊群,半夜里,屋外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寂静无人的夜晚,偌大个院子,屋里只你一人,对于向来怕黑的我,半夜惊醒,屋外传来一声一声的婴儿啼哭声,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吗?
我不敢睁眼,假装听不见,可又怕是偷羊的,等了一会,婴儿的啼哭,还是一声声的传来,我鼓起勇气从窗户向外看,院内灯火通明(院内有灯,是常亮的),羊圈也未见异样。
可婴儿啼哭不断,没办法,后半夜寒冷的夜晚,我给本家的一个邻居打电话,让他看看院外是否有偷羊的。
我也壮了胆子起来,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傻了眼,羊圈里有三只新生的小羊,身上都已脏兮兮的,两只还在羊尿里泡着,我赶快将羊提溜了出来。
可也不知道怎么办,那本家和我同岁,自然也未经过这事,把他父亲叫了过来,也是束手无策。不得已我给老爸打电话,老爸通知姑父让姑父赶来。
可终究拖延的时间太长,那次一共生了四只小羊,最后一只胎死腹中,那三只也未存活。
此后我便留了心,只为能多救活一条生命,天道轮回,这世间任何生命来世走一遭都实属不易,都值得我们认真的对待。
(注:回家的日子,与羊共舞,随作此文,聊以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