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6月2日 星期五 雨
仿佛回到了2019年以前的日子，那时自己几乎每个月都会到武汉来开会。三年疫情一结束，经常到武汉开会的日子变成了常态，这不今天又到了武汉。
以前我们恩施到武汉没通火车，那时，我们从恩施大山走出去非常不容易的，一般是乘坐卧铺车，车上不仅充斥着臭豆腐的味道，还有卫生间里飘来的阵阵刺鼻的味道。我们一上车便会躺在卧铺上闭目养神，陷入沉沉梦境，预防呕吐等不舒服。半夜时候车子开到野三关，司机就会叫大家下车到馆子里宵夜。黑漆漆大山里的小饭馆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而且满桌的菜看起来清汤寡水的，吃起来寡淡无味，拿起筷子勉强尝了点就上车了。
上车躺在卧铺上是一定睡不着的，不仅仅是身边睡着陌生的男人，打着响亮的呼噜，还因为我们知道黑漆漆的窗外一边是山腰，一边是万丈深渊，我们的车行驶在狭窄的壁挂公路上，真的害怕在睡梦中车子跌落峡谷。在担惊受怕中经过16 个小时，第二天早上才能抵达武汉。而今我们乘动车四小时左右就可以到武汉了，再也不像当年那样，从恩施到武汉要那么长时间，甚至一路上令人心惊胆寒。
在交通工具里，飞机最快，从恩施到武汉仅仅四十分钟左右，然而我并不喜欢飞机，因为长久的保持一种坐姿很难受的。其实，我更喜欢乘火车，因为在火车上你可以看见春天百花齐放、夏天郁郁葱葱、秋天果实累累、冬天白雪皑皑。窗外的流动的图画像一部蒙太奇电影，一张张美丽的图片以飞快的速度呈现在眼前。
火车带着我们穿越过一个个黑暗的隧道，然后眼前飞过一座一座大山，白雾、田野、稻田、房屋、在田间劳作的人们也随之飘过，窗外的景致总会让你惊叹这世间万物的美丽。高山、大海、沟壑等等全都无法挡住火车的脚步，火车完全可以穿越一切山川河流，可以跨越沟壑峡谷。这时乘坐火车欣赏美景的乐趣已经成为旅行途中最大的乐趣。若疲倦了，便闭上眼睛，听着火车的心跳的声音沉沉入睡。
每逢下火车，无论这趟旅途何等劳苦，邻座的人何等可厌，临下火车的时候总要发生一种特殊的感想：“我再也不会乘上同一辆火车遇见同样的人了！”便有些怅然若失，但这感像出现不过数秒，过后就全无其事。一切如火车窗外的风景一般匆匆而过，身边的人或者事就这样匆匆流逝，不留下一丝云彩。
终于到了武汉这个熟悉的城市，乘坐地铁到达宾馆，看着夕阳的余晖洒在金碧辉煌的宾馆上，心中也有了一丝感慨，这些年来，我出差住过的宾馆很多，每逢离开一个宾馆的时候，无论其房间里的条件如何，临去的时候总要低徊一下子，想起“以后可能再也不会住在这儿了，一别可能再也不能相见了！”于是，道别时总依依不舍，那最后一眼深深刻在记忆深处，在以后的日子里，它已经化成了我对那个城市的一种想象和期待。
年轻时希望自己可以走出大山到外面的大城市奋不顾身地闯荡，希望能够出人头地，对每个城市曾经住过的地方都有一种不舍，多年以后都还记得当年的宿舍、出租房、旅馆，远方城市曾住过的地方总是那么令人怀念。可现在不一样了，觉得只有家是旅途的起点，也是终点，非常恋家，除非一家人一起出门去旅游，平日里真不愿意出去。中年以后，的确在慢慢回归，不再渴望远方、渴望旅途、渴望诗歌。而是关心实实在在的账单，关心自己和全家人的收支。
到了中年之后，我对王尔德的这句话尤为感同身受：“年轻时，我觉得金钱最重要，后来发现果然是这样的。”肩挑一家子的责任，我们心里都有一本清楚的账。睁眼是孩子的教育的开支，读书期间的学费、生活费等，还有老人的医疗，住院费、药费等等。当然还有人情世故得打点，柴米油盐得费心，看起来一个月收入不菲，可开支也的确太大了。
在生活重压下，躺平没资本，摆烂没资格。曾经讨厌的工作，成为渡生活的船。每天早上都不愿意起床，不愿意上班，可是为了生活，不得不上着朝八晚五的生活。我们不再望着天上的月亮吟诗作对，那些都是年少时渴望的风花雪月。我们只是默默地弯下腰捡着地上的六便士，为了一个月增加两三百元，一次次考试、一遍遍填报资料，拼了命换来晋升加薪。没有退路的中年人只能穷尽全力去奔赴金山银山。
中年以后真的发现，金钱是活下去的基础，而人脉是开路的剑，是兜底的网。老人生病急着送去医院，你打给认识的医生：师兄，有件事想麻烦你一下。他拍着胸脯打包票，没一会儿就把入院手续安排得妥妥帖帖。
多一个朋友就多一条路，多一份交情就多一份保障，多少中年人因此搁下面子，放下身段，变得越来越圆滑世故。饭桌酒局上，我们搜肠刮肚地讲奉承的好话，赔着笑脸，然后干了自己杯中酒。
不过世情冷暖，人面高低，这些我们中年人历经江湖几十年也是看得非常清楚的。什么是真朋友，什么是假交情，我们心里也有一杆秤。他邀酒碰杯诉衷情，不过是场面上的热情罢了，一旦热闹散场，情谊也跟着散场。我们不再流连于酒桌上的热闹，酒局能推就推，圈子能离就离，把所有的精力用来过好自己小日子，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就是大多数中年人的选择，不再执着于世俗冷暖中，更带着一点凉薄，一点孤独和一点坚守。
中年人在生活的穷追猛打下，在残酷的社会压力下，我们学会了妥协，也学会了自己取悦自己。中年人虽然把自由卖给了柴米油盐，用理想换来了家人的衣食无忧，但也学会了顺其自然、随遇而安、知足常乐。不管在哪里，自己觉得快乐就挺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