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随风
梦如人生有抉择,却往往身不由己
见鬼!他突然一个激灵,刚才繁华井市如烟云般消失,只露出风光过后的凄凉。夜路经常走,却没见过这灰色如梦境般不实,左侧隐隐望不到边的草地迎风凌乱舞动透着诡异,右边是枝叶密布的山林,时不时伴有几声划破黑夜的凄厉啼鸣。
他掐了下大腿,平时开高速困时经常这么干。这是要去哪儿?心底有个地方,每每要想起时却滑落脑海。
又一个激灵握紧了方向盘,前面路口隐约出现分叉。右边的路往上坑洼不平,左边的虚无缥缈徐徐向下,路边却白色繁花锦簇。人生也有不少转折和叉路,如何选择就看取舍。控制着方向盘下意识往右边的坡上开,车子却根本不听使唤,径直朝着虚无缥缈驶去。
车一落,心也一沉,路开始虚化,脑海却浮现那张清新干净的脸,重叠着母亲的笑容和父亲的叹息……
他也曾风光无限,小学初中都是令人仰视的优等生,作文比赛屡次获奖。然而星光终究在父母离婚后变得暗淡,人也开始变得敏感。上了高中成绩一落千丈除了文学未曾辜负,那段暗淡时光母亲接了他过去,辅导学习一起做题把跌落尘埃就差缀学的他扶了起来,母亲放下了和父亲的感情却放不下他。
人生的路终需自己走,拼尽全力混了个二本, 总算没成为第二个仲永。人往上走是人,往下走也是人,落入尘埃也可静待尘土散尽,拍去落寞继续奋斗,初心不改!
他感激母亲的不离不弃,虽然她最终还是改嫁去了国外。放弃了几次工作机会,没日没夜耕耘在文学天地中,拼劲全力出版了第一本小说《放下不是放弃》,不是一鸣惊人却也收获了不少读者。相继写了小说《离婚女人的儿子》,得到了很多人的共鸣,其中就有几个他的高中同学,方心就是其一。
他懂了,放下即是新的开始,对错终难深究。如果事情无法左右唯有坦然面对,正如无法左右此时车子的下沉,逃离伸手只见五指的黑暗。
车子似乎渐渐开始消褪,他又死命掐了下胳膊,没有痛感,也许还在梦中。每次陷入噩梦遇到危险时,他都会下意识展开自救,所谓自救就是发挥强大的意念将自己唤醒,再立马换一个睡姿将噩梦掐死在路上。然而这次拼尽全力却还是无能为力,熟悉的无助感,犹如年少时看到父母分居那样。
祈过山怜君镇 往事重演救君危难时
四周渐渐有了光亮,朦胧红色,细看缀着许多灯笼,不可思议中透着古怪。然而见到光亮人心底自然而然会燃起希望,他猛然记起今天是元宵节,古代的上元佳节,文学社在灯会节有活动,那个他最爱的灯明三千的故事想去分享。
空白脑海突然有了思绪,一句话浮现,
“肖汎,暂别,勿念!”
末了一排红灯笼图案,仿佛看见她灵气的眼神盯着他。环视四周,觉得这个地方会她喜欢,因为她喜欢灯笼。
方心,他快谈婚论嫁的女友。老大不小的他谈了几次恋爱未果,一次意外重逢续起了高中时的情缘。她那时还叫方麦,同样爱好文学,父母离异,有着同病相怜的话题,他的小说中或多或少存有方心的影子。而今方心人消失一个多月没音讯,灵气中透着古怪的女孩已经牢牢占据了他的心。
元宵佳节身处异国的她,是否会把灯笼挂满家的四周,再附上她喜欢的诗词,脑中又浮现她说的暂别,她到底会去哪儿?
脚尖轻轻触地,犹如清风明月伴着翩翩公子飘然而至,手肘轻触到一个灯笼,上面有字。
“一别,就是一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红烛泪,寒烟清,清风伴月与君同醒!”
“肖汎,汎子,来啦! 看我!”肖汎被灯笼后闪出的面具吓了一跳,面具移去,干净清爽的俏脸看了让人如沐春风,柔美不失古韵。
“方心!怎么是你 !真的是你!”没有细想,肖汎张开双臂抱住了眼前的女孩,思念至深的自然反应,怀中的身体僵了僵随即紧紧环住了对方的腰肢,拥挤中撞击着彼此的心跳。
肖汎轻触方心的额头,抚过脸的手滑过发丝:“怎么,冷吗?”接着又说:“这什么地方? 一个多月都去哪儿了?松开怀抱从头打量了眼前提着灯笼的女子,还是那么的美只是少了血色。
下一秒又再次抱紧她,他爱她,爱的仿佛为她而生,他后悔三年高中封闭了内心,否则爱情会来的更早些。爱不就可以舍弃一切,即便飞蛾扑火也要试上一试,如果嘴上说着爱,最终却放弃了,其实也没那么爱了。
肖汎小说中的男主都是意志坚强,有着勇敢专一的品质,迷倒万千读者。即使人生几番沉浮最终都能守得初心,不失心底那份善良,肖汎每每写着写着自己也被感动了。
“不冷!这儿么,祈过山,怜君镇,看上面的字。”说着方心指了指前方匾额上的字,肖汎看到了滚烫的金色大字,印象中好像没听说有这地。
不容他多想,方心拉起肖汎的手在推搡中往前跑去。
“前面好像出事了!”听到人群中有人说,四周喧嚣热闹,偶尔夹杂着孩童的哭泣声,空中点点灯火冉冉升起,美轮美奂。
肖汎却觉得自己握着的手在变软,身边的方心仿佛受了害怕,身体软了下来,肖汎赶紧双手扶住,而她手中的灯笼却滑落街道被后面赶上的人群踩瘪,里面的烛光如泪般散了。人群渐渐涌了上来,站立不住的他俩跌倒在地,绊倒了身旁一个小男孩,发出孤立无助地哭泣声。
肖汎忽然想到方心去世的男友,也是在绚丽烟花绽放时被扑倒踩踏身亡,她至今不能释怀。此时仿佛往事重演,怜君?莫非……
最终,在方心手即将抽走的那刻,碰到了肖汎手指上的戒指,用力摘了下来,把肖汎推到边上,拉过身边男孩护在身下,自己却瞬间被涌上的人群吞没。
心中千千万万遍你的名字
肖汎醒来,用手抚了下额头,湿漉一片,眼角也有泪溢出,胸口漫延着酸楚。凌晨睡下此时天色朦胧发白,熬夜对于写作的人来说是家常便饭。他用双手把湿透微卷的头发往后捋了捋,刚想坐起来却触到一个金属的圆环,拿起细看是个戒指!记得昨晚他带上后忘了拿下,迷糊中睡着了。为何从手指上掉落了?难道真的是方心最后拽下来的?
方心,心中千万遍喊着她的名字,她在哪儿?
方心记得这戒指早就丢了,偏偏上次肖汎国外回来时躺在他口袋的一角,事情太过离奇,所以戒指一直被深藏在书页中。昨晚肖汎鬼使神差翻看那书,戒指掉落,顺手套在了手指上,临睡太困忘了摘下。此时凝视着手中的戒指肖汎陷入了恍惚。
无数次打方心电话都关机,他也打了SARI,继父的女儿,都说联系不上。一个多月在思念中流逝,他想问问母亲却提不起那个勇气,母亲反对他们恋爱,实在不希望儿子异国恋,而陷入爱情的他又有谁能懂?
离异后的母亲终得一人心
这些年随着年纪的增加,他慢慢理解了父母的婚姻。女强人般的母亲,生意一路做到国外,父亲蔫不拉几,在家却一直逞能不甘心做个家庭妇男,拼尽半生在和母亲争高下,窝里斗了几十年也没占上风却争走了母亲的心。
有人爱的斤斤计较,争得面红耳赤,包容这东西有的人一辈子都不懂。肖汎写小说看文章多了,特别理解那种不死不活没有感情的婚姻如同尿不尽!滴滴啦啦彼此难受!
缘份尽了便散,各自安好。母亲找了个志同道合包容她一切的男人嫁了,移居海外宠得像个公主。继父不是很帅却和母亲琴瑟和鸣,喜欢母亲的一切兴趣爱好,不像自己的父亲,为了阳台上母亲种的花草也会蹙眉嗤鼻抱怨不断。
两条本来时而平行,时而可以交集的线,最终往着两头越离越远。
肖汎每次假期去看望母亲,印象最深的是满院子的花儿迎着朝阳,片片叶瓣上映出了母亲由衷的笑容,看来母亲已经完全放下了过往。继父则在边上拿着剪刀修剪采摘,每日一束新鲜的花儿,摆上餐桌和卧房给心爱的人,沁了心的香味融入生活,肖汎每次都在感动中为母亲由衷开心!
而父亲似乎开始想念没有母亲的日子,每个清晨眼神复杂地凝视那些花草。起初肖汎以为他恨它们,渐渐地却发现他在精心呵护母亲留下的东西,似乎父亲还没放下。
机场重逢 爱意重燃
丹麦哥本哈根机场,一众外国人中一个身材修长,额前垂着几根湿漉发丝的男子推着黑色行李箱大步走出接机口,米色的风衣微微倦意的脸庞,一种法式的慵懒。斜背的白色挎包,远看很惹眼,近看更出色,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
站到门外吹着北欧的暖风,等着继父的女儿,现在妹妹的朋友来接他。正把头埋在包里找东西时,一个脑袋出现在他下方,手里拿着一张照片和他的脸顽皮地比对着。
“肖汎,真的是你!老同学哎,看我!”一个灵气的眼神,春风拂面的笑容,短发,西装牛仔运动鞋,舒服的打扮,透着熟悉到骨子里的气息,收起照片看着他。
“方麦,怎么是你?SARI 说我认识你,还一个劲保密,原来你在国外!”平时不笑的脸堆满了笑意,内心如风中的暖阳般舒服。
“肖大作家,现在本人更帅啊!想当年你都不正眼瞧我,拿着你的照片这几天我茶不思饭不想啊!”干净的脸坏坏的笑。
“哦,对了,我现在的名字叫方心。”
“方心?谁得了你的方心?说,谁这么有福气?这几年我还在大洋彼岸等着你呢!”
“少来,行了,刚见面就没个正经,高中追你被拒绝我伤心了好久!”笑着想伸手帮忙拿行李,肖汎抢先挡住了,双手突然碰在一起彼此惊了一下。之前的少年虽然还是当年的模样却多了几分成熟,空气中似乎也多了丝异样。
“不用,我来,行李很重。”说着推着行李箱跟着前面的倩影。
“怎么来北欧了?”好奇地问道。
“跟着父亲刚来几年,他做设计,北欧设计很牛,到处都是设计师店,我明天带你去转转。”回头笑着看了眼肖汎。
“好!大美女带路,心情更好。”微风吹乱了额头的发丝,用手捋了捋。
方心开车很猛,高中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身形看似柔弱能量不容小觑。肖汎不知道何时已经上了高速,起先还强撑着谈笑往事和文学,渐渐时差原因直接倒头呼呼睡了过去。
突然肖汎觉得车子渐渐慢了,方心把车停到路边开了双跳灯,竖了警示牌,穿了背心拿出工具开始换轮胎,肖汎赶紧睡醒惺忪走出车子一起帮忙。
“行啊你,什么都会!”脱下风衣的他露出修长的手臂,四目相触笑意盈盈,而肖汎却发现了她额头沁出的汗,不时微微的蹙眉。
“怎么啦?不舒服?”关切地看着她,没有停下手中的活。
“没事,一会就好,老毛病了!”摸了一把额头的汗用手撑着腹部。
“我来吧,你歇会。”说着抢过了她手中的工具,不一会换好了备胎,虽然小一号却可以行驶了。
肖汎没有国际驾校,只能由方心接着开,不一会方心身体不适把车停在路边。此时正好经过海边公路,丹麦有专门的自行车道,西服革履的人也骑着车上班,健身在这个国家已经深入肌肤。
为了安全起见俩人就近住了下来,准备明早再回,各自打了电话报备,妹妹却急着说要来接他,被他一口否决,如何能让她搅了他的好事。
要了两间房,最终喝多了躺在了一间,肖汎隐隐知道了方心有过男朋友,在一次意外中去世了,方心喝醉后自然流露出内心的悲伤和内疚,爬在他肩头哭了很久,似乎还无法释怀。
连着两月的接触,肖汎知道了方心随着父亲来了国外散心也是谋求发展。从没有过这么心情好的肖汎笑意多了,心轻了一切世界更加美好了。他突然觉得不能错过方心,高中无奈的拒绝,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谁有心情谈恋爱,其实他也隐隐喜欢这类女孩,学生时方心周围不乏护花之人。
SARI,刚见面的妹妹似乎也很喜欢这不是亲生的哥哥,嫉妒肖汎眼睛只专注自己的朋友方心,简直后悔叫她去接机了,世上的缘份就是在你不经意中冒了出来,死命摁也不下去。
肖汎去了方心家,印象最深的是那门口的两盏灯笼,在灰色建筑中红色太显眼了。方心父亲急流勇退把企业交给培养起来的团队自己抽身而出,现在只占股份不参与管理,跑来北欧搞设计,方心很欣赏父亲的这种果断,却没潜移默化影响她。
美好时光虽然短暂却终须道别,约好了下次见面时间,也给了方心接受他的时间,肖汎踏上了回国的飞机。
回去后忙着自己的新创作和方心的异地恋,一部跨国爱情小说框架成形,方心就是女主,这年头太完美的爱情平淡的没人爱读,必须是虐心虐情,虐个百转千回终得一人。父母离异那阶段他敏感自卑,所以他小说中设置的男主一如既往的果断,勇敢,似乎在弥补自身的不足。
而现实中,他却希望拥着方心抒写理想的爱情,几年间随着方心假期回国和他出国,彼此感情升华浓烈。
而此时,她人仿佛从世界那头消失了般。
如果上苍给要他幸福却又没来由的收走,那何必给呢?
放下爱的枷锁重新开始
景色宜人的郊区一座墓碑前,微风徐徐吹拂山林。一个凌乱发丝的女孩放下两盏灯笼在那座墓碑上,那是他最喜欢的颜色,他说喜欢看里面透出的温馨,边上堆着她刚清理的杂草。五年了,那个曾经用生命护住自己不被踩踏的男孩,那个自己生病无微不至照顾她的人,只能躺在这秀丽山头听着山风。几年来她怎么都放不下他,觉得忘了是种罪过,他不是自己最爱却是最爱自己的那人。
静静的在山下的小镇待了一月,身体也满满恢复了,之前她腹部的小手术完全愈痊了。脑海仿佛想记住所有,又似乎只是想使劲想完后放下。那个帅气身影时不时闪过脑海,肖汎,她高中就暗恋的对象,那时的他自认为很自卑,而在她眼里却异常优秀。她见过他的落寞,了解他的低落,更欣赏他的信念,如果看过一个人的全貌还爱着,那岂不就是真的喜欢!
昨天元宵节,她再次体会了身外的热闹,仿佛看到化为一缕幽魂的他挥着手走远了,该放下了!
重拾新的生活也在一念间,和肖汎的余生。昨晚想着会梦到死去的他却梦到了肖汎,汎子开着车,应该是来接她过元宵佳节吧?
插上国内的电话卡,迫不及待拨出了一个电话,灯笼随风飘拂,耳边听着电话她缓缓走下山头。
“汎子,来接我吧!”说着报上来所在地址,接着说,
“我很好,给了几天时间一个人静静,想你了。”
“方心?是你吗?好,等着!”心中嘀咕哪是几天简直如隔几秋!兴奋的话语中抑制不住的甜蜜。
“还有件事情,没和你说,我……我结过婚了!”
“其实我猜到了,但我喜欢的是你,是你这个人,如同你喜欢潦倒的我一样。”
几天后,相拥的两个人来到那座挂着灯笼的墓碑前,低头深深鞠躬,肖汎口中念念有词。
“你刚才嘀咕什么?”方心好奇握着他的手低头问。
“那个……就是叫他放下嘛,余生,你有我了!”
“哦,对了!”说着掏出那枚戒指放在坟头埋了进去,拍拍尘土又抓起方心的手说,
“方心,以后有我护着你,你不必护着我!”
“我,我护着你,什么时候?”灵动的眼眸追问着。
“梦里,也是心里!”说着握紧了她的手放在胸口,一缕阳光照到墓碑上如同他心底泛起的光。
随风原创
本文编辑:沐恩佳音
专题主编:城外的阳光su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