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己亥杂诗》,迎己亥新年

180年前的己亥年(清道光十九年,公元1839年),一个叫龚自珍的诗人辞官从北京返回杭州老家,后因迎接眷属,又往返一次,在南北往返的途中,他目睹了祖国的大好河山,目睹了清王朝的江河日下,目睹了黎民百姓的生活凄苦,一口气写下了315,取名叫《己亥杂诗》。全诗或议时政,或述见闻,或思往事,题材广泛,内容复杂,多用象征隐喻,想象丰富、奇特,运用多种手法写景抒情。

说起《己亥杂诗》,你最先想到的可能是这一首(第220首):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也有可能是这一首(第5首):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这两首诗均被收入了小学语文教材,是《己亥杂诗》中最脍炙人口的两首。事实上,从这一年龚自珍所写的诗中,我们不仅可以看到当年复杂的社会百态,还可以看出他丰富的精神生活和高尚的道德情怀,很多值得我们当下高中生和学生家长学习和借鉴。

如何过好这个己亥年的寒假?看看180年前的《己亥杂诗》,或许对你能有启发哦。


                一、读书

龚自珍27岁中举人,38岁中进士,48岁离开京城回老家,首先想到的是把家里的藏书先搬走,让眷属暂且留京。正如其第四首诗注所提到的:“予不携眷属傔从,雇两车,以一车自载,一车载文集百卷出都”。这一路上他有读《法苑珠林》之类的明代小说,也读陶渊明的诗(“舟中读陶潜,诗三首”),还读四书五经和佛学经典。

下面这首《己亥杂诗》(第287首)颇为励志,与读者共勉:

子云壮岁雕虫感,掷向洪流付太虚。从此不挥闲翰墨,男儿当注壁中书。

冬者,适“藏”。养身主张,早睡晚起,内聚精气以润五脏;心灵需要,翻书阅文,外汇文章以养精神。


                  二、郊游

龚自珍这年两次往返京城和杭州,走的是京杭大运河。别西山、别翠微山、饯高阳、至兖州、到苏州、适扬州、如江宁、过镇江……一路走走停停,饱览了祖国的大好河山,领略了各地的风土人情——他到过曲阜拜谒过孔林,并三宿孔融家;曾携女辛游惠山(位于无锡)、焦山(位于镇江);还喝过玉川茶,品过苏州小橄榄。

由于国运日衰、时局维艰,龚自珍的游览诗极少有轻松浪漫,多的是凝重凄美。

《己亥杂诗》第312首,写于腊月游焦山之日,“归舟大雪”,全诗霸气十足:

古愁莽莽不可说,化作飞仙忽奇阔。江天如墨我飞还,折梅不畏蛟龙夺。

寒假,宜“游”。走出书斋,寄情于景,缓解压力以换心情;以足为尺,丈量地球,开阔眼界以宽胸襟。


                三、会友

龚自珍在朝为官二十载,结识了一批像林则徐、魏源这样的志同道合的官场中人和知识分子,此次离京,也是因力挺林则徐而遭排挤,主动辞官。《己亥杂诗》的第26至43首,都是他与京城友人告别的诗:“别黄蓉石比部玉阶”、“别汤海秋户部鹏”、“别陈颂南户部庆镛”、“别道州何子贞绍基”、“别会稽少白山人潘咨”、“别大兴周丈之彦”……

“出都日,距国门已七里,吴虹生同年立桥上候予过,设茶,洒泪而别。”(第26首诗后注,“同年”即古代科举考试中被同榜录取之士)从中可见诗人高傲的诗文背后,交谊广泛、情深义重一面。以至于龚自珍海的知己遍布海内,舟车所到之处皆有友人或慕名而来的文人设宴款待。“赖是元龙楼百尺,雄谈夜半斗牛寒”(第133首),“新识晋江陈户部,谈经颇似李文贞”(第31首)

当然,除了把酒言欢,还有夜思泪涌,《己亥杂诗》第80首,你值得一读!

夜思师友泪滂沱,光影犹存急网罗。言行较详官阀略,报恩如此疚心多。

在交通和通信条件落后的当年,诗人想起有恩于己的师友,想见却未能见,只能眼泪滂沱。

假期,适以“聊”排解无聊,宜表白明示感恩。一条信息、一段语音、一个电话,这是现代人的沟通与联络;但是,你在家,我休假,如果距离不是困难,线下聚聚岂不是更好?


                  四、写作

辞官赋闲,不等于无所事事。己亥年的龚自珍,可以说一直在路上,而且几乎每天都有“写作业”。粗看《己亥杂诗》,他的“作业”大致包括三类:

第一,给皇帝和在朝官员上书(提意见、发牢骚)。“在国史馆日,上书总裁,论西北塞外部落原流,山川形势”,“在礼部,上书堂上官”……

第二,著书写文章。“程大理同文修《会典》,其理藩院一门及青海西藏各图,属予校理……予撰《蒙古图志》竟不成”;“订裴骃《史记集解》之误,为《孤虚表》一卷,《古今用兵孤虚图说》一卷”;“诗编年,始嘉庆丙寅,终道光戊戌,勒成二十七卷”;“近日述天台家言,为《三普销文记》三卷,又撰成《龙树三桠记》”……

第三,替友人写序。“太仓邵子显辑《太仓先哲丛书》八帙,起南宋,迄乾隆中,使予序之。”

己亥深秋的一个夜晚,龚自珍在为《说文解字》做补充时,写下了这第62首诗:

古人制字鬼神泣,后人识字百忧集。我不畏鬼复不忧,灵文夜补秋灯碧。

寒假,也是学习充电的黄金时期。已是进士却官场失意的龚自珍仍在不断学习和写作,你一个还在准备参加高考的少年,有什么理由放纵自己?每一次改革,每一场考试,总有一大群人跟风焦虑,而有另一批人默默牛逼,原因就在于学霸们并没有给自己放假。


            五、享天伦之乐

龚自珍是个好爸爸,他一路带孩子南下,除考察名胜古迹,游览各地风景之外,还陪娃学习、答疑和写作业。有这么一个“学霸”老爹在,他的几个孩子都聪慧过人。

《己亥杂诗》第18首诗后注:“吾女阿辛,书冯延巳词三阕,日日诵之,自言能识此词之旨,我竟不知也。”看来已青出于蓝,父亲的喜悦已溢于言表。

一日,“儿子昌匏书来,问《公羊》及《史记》疑义”,龚自珍作诗一首(第305首)以答之。

当龚自珍再度从杭州启程准备去京城接家眷时,其侄子剑塘一直送他到苏州,他甚为感动,写下了这第236首《己亥杂诗》:

阻风无酒倍消魂,况是残秋岸柳髡。赖有阿咸情话好,一帆冷雨过娄门。

寒假,是阖家团圆的时刻,需要我们以爱之温热驱散天之寒冷。这个寒假,对孩子来说,多陪陪父母,是最长情的告白;对父母来说,多陪陪孩子,亦是最温情的教育。


            六、抒家国情怀

整个己亥年,离别的愁绪和以悲愤的哀怨弥漫着龚自珍的精神世界,究其原因是古代知识分子“心忧天下”的家国情怀,而龚自珍更是那个年代少有的几位敢于针砭时弊,且具有洞察力的爱国诗人。

他痛陈私钞的泛滥:“赋曾闻纸贵夸,谁令此纸遍京华?不行官钞行私钞,名目何人饷史家?”(第119首)他控诉赋税的沉重:“不论盐铁不筹河,独倚东南涕泪多。国赋三升民一斗,屠牛那不胜栽禾?”(第123首)他关心运河两岸纤夫的生计:“只筹一缆十夫多,细算千艘渡此河。我亦曾糜太仓粟,夜闻邪许泪滂沱!”(第83首)这样的情绪终于在“九州生气恃风雷”一诗中得到了彻底的爆发和升华,成为他一生诗作的巅峰。

他甚至希望求得长生秘诀,不为享福,只想为国效力,第260首《己亥杂诗》值得一读:

收拾风花倜荡诗,淩晨端坐一凝思。勉求玉体长生诀,留报金闺国士知。

可惜,龚自珍生不逢时,没能施展自己的才华和抱负,在鸦片战争爆发后的第二年就重病而死,时年五十岁。

寒假,不妨与家中的老人谈谈历史,忆苦思甜。改革开放四十年的成就历历在目,新中国成立七十年的历程充满艰辛。抚今追昔,是为了不忘初心。

最后还有一首《己亥杂诗》(第302首)送给年轻的学子——

虽然大器晚年成,卓荦全凭弱冠争。多识前言畜其德,莫抛心力贸才名。


值此新春佳节到来之际,祝读到此文的朋友能各位过一个平安祥和、快乐充实的己亥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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