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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凤街，五里长廊，行色匆匆。潇湘子最后停留在悦来客栈前，仔细观察四周，见并没有可疑之人，才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的店小二仿佛知道有人会深夜莅临，门吱的一声打开，强忍住笑道：“客官，你来了？”

“你认识我？”

“不认识啊。”

“哦。”潇湘子知道，这只不过是店小二的一句客套话，意在和客人套近乎。于是，他问道：“贵店还有空房吗？”

“有，有。”店小二热情地把他引起店里，推醒了正伏在柜台上酣睡的掌柜，“当家的，有客人。”

“有客人？快请。”边关战事紧张，小镇上客流稀少，这可是旬日来的第一个客人，哪有招待不周的道理。很快为潇湘子办理了入住手续，让店小二把带上天字第一号房。

小二兄是个热情人，为潇湘子打来洗脸水，问他是否需要用膳。

潇湘子已经连续奔走了三天，身体早已疲劳不堪。挥挥手表示不用，洗把脸后，四平八稳地躺在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凌晨时分，潇湘子换上夜行衣翻窗上檐，沿着屋顶似一只身形矫健的灵猫，快如闪电般地来到一个叫怡红院的地方，然后吹了三声口哨。紧接着怡红院内也响起三声口哨声，一个夜行人闪了出来。潇湘子见状，迅速跟了上去。

两人隐在屋檐后，来人道：“小姐飞鸽传书，今天午后到。”

“好。狮子楼，今天不见不散。”潇湘子也没多话，直接说了见面的时间地点。来人答应一声，双方同时消失在夜色中。

二

潇湘子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中原人士，其实不然，他是草原上的小王子，自小在江南游历，无论从言行举止还是饮食习惯，都与中原人士无异。有时，甚至连他自己都忘了他是草原上的雄鹰。

他为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一袭白衣，手持折扇，几乎就是画上的人物，迷得那些花痴少女门七荤八荤的。不过，潇湘子风流不下流，他爱的是镇北大将军陶三的女儿陶莹莹。

陶莹莹虽说是将门之后，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吟诗作对也是随手拈来，更可喜的是弓马纯熟，不输花木兰。在去年清明游春时，情窦初开的陶莹莹碰上了风流倜傥的潇湘子，两人顿时对上了眼。

潇湘子望着迎面而来的陶莹莹几乎是呆在原地，天下竟然有如此尤物，如能相伴一生，也不枉人世一趟。直到陶莹莹走出很远才反应过来，边走边喊：“小姐，等等小生。”

陶莹莹见过潇湘子后，也是春心荡漾。不过作为待闺少女，表面的矜持还是有的。双脚虽然在丫鬟的搀扶下往前行走，心却留在了潇湘子身上。现在听到后面的喊声，陶莹莹粉脸含春地停了下来，等待着一袭白衣，翩翩而来的潇湘子。

丫鬟都是人精，一见小姐的脸色，知道小姐是碰上如意郎君了。她为小姐感到高兴。小姐已过开笈之年，附近的达官贵人，王公宗室也多次上门提亲，怎奈小姐看不上这些凡夫俗子，让老太太心烦不已。现在终于遇上了让小姐心动的人物，看样子是老天开眼了。于是，她搀扶着陶莹莹等在路边。

“小姐，小生这厢有礼了。”潇湘子气喘吁吁地长揖道。

“公子不必多礼。不知召呼小妹有何吩咐。”陶莹莹内心波澜脸色平静，彬彬有礼地回问道。

“垂柳依依，春风习习。不知小姐可愿与小生一游否？”潇湘子人俊气华，风度翩翩地相邀道。

“承蒙公子不弃，诺。”

三

两人互问姓名身世，游觅在春光明媚的官道上，望行人匆匆，听鸟语花香，好不适意。

此时此刻，吟诗作对是少不了的，两人才思敏捷，相互吟唱，真是越看越顺眼。斜阳依山，垂柳含春，时间不经意地到了傍晚。陶府来迎接小姐的马车已经停在官道旁，陶莹莹手持杨柳，恋恋不舍地问潇湘子道：“小妹冒昧相问，不知公子可否来敝府一述？”

“诺。”潇湘子喜不自禁，当即应承。

第二天，潇湘子提着三色礼品，依诺来到陶府。陶老夫人见到潇湘子后，觉得温文尔雅玉树临风，自是满心欢喜。如此一来，潇湘子成了陶府的佳宾，成了陶府东床快婿的最佳人选。

三个月后，草原来信，急急地召回了他这只草原雄鹰。紧接着两国开战，你来我往，草原人虽然强悍不羁，怎奈地形不熟，战法陈旧，被镇北大将军陶三杀得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是夜，潇湘子偷偷走进父汗的寝帐，最后换上一袭白衣，手执折扇骑马离开了军营。三天后，出现在陶府前。

久别重逢，陶莹莹见到情郎后，幸福的泪水打湿衣襟。两人互诉离别后的相思之苦，你侬我爱，有着说不完的情话。陶老夫人看在眼里，也是满心欢喜。遗憾的是两人相见不久，潇湘子道别告辞，陶莹莹也不相留。

在潇湘子离别后，陶莹莹找到陶老夫人撒着娇说要去边关散心。孙女儿可是陶老夫人手心里的肉？边关路远，自然不会答应。陶莹莹附在奶奶耳边耳语几句，陶老太太神色凝重，答应了，并派了四个武功最强的家丁护送她。

四

狮子楼坐落在狮子山上，和悦来客栈一样，因为战乱，里面空无一人。掌柜的懒洋洋地坐在柜台后面，只有店小二偶尔会到门外看看，观察有没有过往的商客前来打尖吃饭。

潇湘子一袭白衣，手执折扇出现在门口时，店小二几乎以为是财神爷上门，三步当作两步，热情地迎了上来，把他引到楼上临窗的座位，用毛巾擦拭过椅子后请他入座。

潇湘子大户人家出身，自然是豪爽大方，当即赏了店小二一块散碎银子。店内生意清凉，店小二好久没见过银子了，因此对潇湘子更加热情。

潇湘子点了店内几道招牌菜，吩咐小二道：“过会儿我有几个朋友到来，劳烦小二哥到时帮小可引过来。”

“喏，”有银子开路，再难的事都能摆平，店小二满口答应，心满意足地下楼吩咐厨房为他准备佳肴美馔。

潇湘子边饮边等，直到太阳落山陶莹莹还没有到来。难道是东窗事发，潇湘子不禁有点心慌意乱起来。他想起身离开，又怕错过与陶莹莹相见的机会。正在胡思乱想时，耳边响起一个如百灵鸟般的声音：“潇郎久别无恙，小妹因中途琐事停留，让潇兄久等了。”

“莹妹，是你吗？”潇湘子抬起头，眼前这个可人儿不正是自己苦苦等待的陶莹莹吗？

“是的，小妹来迟，还望潇兄见谅。”陶莹莹深深一福，掩饰了脸上的不自在。

“贤妹能来，愚兄自是喜不自胜，怎么责怪贤妹呢。”潇湘子嘴上说着，手上也不闲着，从店小二手中接过毛巾，亲自为陶莹莹擦拭着椅子。因有外人在场，有些话不便明说，潇湘子用眼睛示意，看着陶莹莹。

陶莹莹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解下背在身后的包裹轻轻放在桌子上，用手敲敲，算是回答。

时间紧迫，潇湘子提起桌上的包裹准备告别。陶莹莹虽然舍不得情郎离开，但她知道，此行的关系重大，风险重重，只有把物品送到目的地才算是大功告成。因此，虽然她眼中不舍，还是示意快快离去。

五

陶大将军率军与敌军的几次对战，总是胜少败多。让他大惑不解的是，从前对地形不熟悉的敌军仿佛是突然换了支部队，对地形比他还要熟悉。

难道是队伍中出奸细，出卖了边塞的地形图？不可能，这些部属都是长期跟着自己征战的，绝对不可能出卖他。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陶大将军陷入了沉思。

今天又到了与潇湘子相约的时间，不过这次相见的地点不是狮子楼，换到悦来客栈天字第一号房间，时间是深夜。

陶莹莹急不可待，早早地来悦来客栈，按着潇湘子所说，从掌柜的手中接过钥匙，住进了天字第一号房间。

这次陶莹莹带来的是陶大将军近期的用兵计划以及行军图，比上次的边关地形图重要多了。她走进房间后，就把门紧紧拴死，觉得不安全，再用洗手盆架挡在门口。然后和衣躺在床上，等待潇湘子的到来。

潇湘子是午夜三更来的，熟门熟路地从窗子翻进房间。此时，陶莹莹已经醒来，正坐在床边想心思呢。

两人相见，分外惊喜。陶莹莹本来想留潇湘子在房间待会，一起诉诉离别后的相思。怎奈潇湘子意不在此，只对她手中的行军图感兴趣。行军图一到手，立即和陶莹莹挥手再见。

男人薄幸，不过如此，陶莹莹不禁叹了口气。

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陶莹莹搬开洗手盆架，打开门，说道：“爹，进来吧，他已经走了。”

门外，掌柜的走了进来，对陶莹莹说：“闺女，难道你一点都不难过吗？”

“不难过，爹。”

“闺女，你总算是长大了。”掌柜的也就是镇北大将军陶三，他知道，只要这次计划成功，草原上的那些王八羔子以后就再也成不了气候，只是苦了女儿，好不容易找到的如意郎君再也回不来了。

陶莹莹也在想，家国家国，国破了，这世上还会有儿女情长吗？

“闺女，我们走吧。”

陶莹莹点点头。门外，店小二迎了上来，然后三人一起走出客栈。

外面，月色朦胧，街尾牌坊处，灯笼高挂，三影成型悄然无声地消逝在茫茫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