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过去对生活,关系,世界颇有看法,以某种自在肆意的姿态活在世界上。
他渴望一段关系,在这段关系里,他可以像一个小男孩一样安全快乐无忧。
那是他最珍贵最美丽最真实的样子。
可惜他接二连三地得到消极的回声,他总是在关系中被隔离,被抛弃,被踢开。
人们嫌弃他长得不够好,赚的钱不够多,待人不够绅士,开太不合时宜的玩笑。
或许世界不喜欢他这样,虽然他没怎么管世界是怎么想的。可是他的的确确陷入痛苦中。
有一天晚上,他突然想明白了,他下了一个晦暗的决定。
“我宣布放弃。”
“放弃那个不得当的小男孩。”
“我怎么这么固执呢,已经有很多人说过这行不通了。我在守什么呢?”
“这是没必要的。”
“时间已经不多了。”
“就这样吧。”
“可以了。”
一夜之间,小男孩长大成人。
他接受了长辈引荐的女孩,普普通通地吃饭,他顺着女孩的话题聊,不算兴高采烈,也算平淡和谐。
他发现自己去认识女孩和相亲介绍的女孩,其实没什么不同。
他重新回到工作岗位,安分地完成自己该做的事,上面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他发现努力去争取和优化公司系统和安静只顾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其实没什么本质差异。
如果有饭局酒局,也去看看,多听少说,被问起就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该敬酒就敬酒,该接烟就接烟。
他发现知心朋友这个东西,也不是非要交到不可。没有也行,酒肉朋友也没什么不妥的,大家都是活着而已。
有多的时间就去增进一些实用的技巧,去买几件体面的西装三件套。
他发现人不一定要去展现自己的天赋、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其实不喜欢也可以做,也可以试,也可以学,也可以与之共处。
甚至长相厮守?
他开始迎合这个世界,从穿衣服,姿态,说话的方式,待人接物,他好像是第一次认真和这世界的其他人类共处,第一次认识这个社会。
他发现自己的所谓个性,那些所谓重要的,那些所谓有价值的……其实没什么必要。
是的,也许提起来还是挺重要的…但却不必要。
别人选的标准和自己选的标准…在意那点差别干什么?
他开始不再说“我”——我的看法是…我的意见是…哈哈哈哈…我啊我的我是。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死了,有时候他又觉得自己活得不错。
“就这样吧。”
“那孩子他……”
“是的,那天我明白了,他不该还是个孩子,他早就过了孩子的年纪了。真的。”
他仍然感到孤独,但他不再认为这个孤独有什么好注意和强调的,或许他也会有一些奇妙的想法,不过再不会捉紧时间将它记录下来,也不会立刻将它分享给朋友。
还是想想晚饭吃什么吧。
他会想起以前自己那样喜欢过那些女孩,那些写下过一些思考,那些严谨构思过的轮廓,如今那些元素仍旧被锁在古堡当中。
他是唯一能给这些无聊玩意生命的人,他曾对此引以为傲,那是他前半生的秘密基地,他深信在这里会诞生出属于他的,令他满意的作品。他觉得那些没有秘密基地的如行尸走一般,他不屑与没秘密的人相处,完全是浪费时间。
可是他半途而废,某天他竟然放弃了,没有什么激烈的斗争和反抗,就像画在墙上挂了太久,某日钉子不再起作用了,他心中的执念就像时间到了一样,花光了,用完了,再也无法支持什么。
他发现——有秘密基地和没有秘密基地,又有什么差别呢?
长大成人…他知道自己没过得很令那小男孩满意,至少他没按约定的那样将作品诞下。
他不过是芸芸众生的一栗,没必要迎合那男孩的大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