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春,新春,清明。黄历上说,冲龙煞北,大利新汶。
一年前“骗王之王”赵博一在新汶大街碰到推销二手袜子的阿箫哥,惊为天人,约定在四月五日清明节在新泰之巅(俗称新泰电视塔)一决雌雄,誓以鲜血洗清通往名烟谱之路。
塔下围观的群众人山人海,有卖煎饼果子的东北老娘儿们,推销超人牌内裤的二表弟,也有邻庄的大队书记,隔壁的王二麻子,还有“天上人间”(新泰连锁加盟店)的小妹,银河路上的站街女。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来不了的。
两人对视着,如丝的媚眼却闪烁着刀锋般的光芒,电视塔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就算是十里外的人也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烟丝”(名烟谱粉丝,简称“烟丝”)们不得不穿上阿萧哥推销的二手老棉袄与赵博一公司研发的低仿“坦博儿”。即便如此,他们的手也拼命往袖子里缩。因为他们感觉在电视塔下,仿佛赤身裸体站在冰窖里。
映入阿箫哥眼帘的赵博一变成两个的时候,他就戴上了进口眼镜(其实是中国制造)。然后他感觉胃在痉挛,收缩,抽紧,他忍不住虾米一般弯下身子,抠着嘴大口大口地呕吐,几乎连去年吃的掉渣饼都吐了出来。只因他戴上眼镜后才看清,名满天下、冠绝江湖的赵博一居然长着一张扭曲变形的猪腰子脸,活像个被人一屁股坐扁的西红柿。
赵博一咯咯笑着,他的声音就像破锣敲击那般悦耳:“你抽烟?”
阿箫哥慢慢地直起身子,黯淡的眸子变得很亮:“我说不抽,你信吗?”
赵博一含笑点了点头:“你既然抽烟,就应该知道抽烟的境界在于寂寞?”
阿箫哥的瞳孔渐渐收缩,他一个字也没有说。
赵博一的嘴角泛起一丝狡黠的微笑:“你不寂寞!”
阿箫哥的瞳孔忽又收缩,他长叹了一口气,一字一字缓缓道:“你不明白,寂寞源于心,不是源于生活作风!”
赵博一浑身一震,似被电击,他轻轻阖起眼皮,道:“你抽什么牌子的烟?”
“以前抽红塔山,后来抽玫瑰520,但是…”阿箫哥的目光变得遥远,“自从成某某与张鸡头死后,我不再买这两种烟。”
他与成某某的秘密,已经随逝者长眠于地下:那年与张鸡头同爬断背山,他一直没有忘记。这些事情狗仔队不问,他也不想说。
赵博一柔声道:“你现在抽什么牌子的烟?”
“裂质烟丝,名烟谱上排名第九的裂质烟丝!”阿箫哥淡淡道。
赵博一冷笑道:“你以排名第九的裂质烟丝,如何抵挡本座的盖世旱烟袋?”
阿箫哥凝视着他那张猪腰子脸,斩钉截铁道:“我就是烟!”
赵博一狞笑道:“干掉你,回家看欧冠!”
话的余音还在,烟雾就已开始弥漫,就好像一朵搜魂夺魄的罂粟花在慢慢站开。
顿时天空乌云密布,寒光交错,雷电共作,暴风雨倾盆而落。
可是就在下一秒,烟雾四散而去,天地归于沉寂,时间仿佛静止,一切变得无声无息。那赵博一枯木般的身形摇摇晃晃,“刷”的一声落了下去,小县城的柏油路也被他砸了一个深入地心的坑。人们会永远怀念他,他虽然生的龌龊,死的却很光荣-他毕竟为祖国针对地球的科学研究做出了供献,在不远的将来,他的名字与事迹一定会被写进中小学教科书。
赵博一死了,但是别人却连阿箫哥出手也有看到。市委书记通过高速摄像机的慢镜头回放才发现-就在烟雾将阿箫哥包围的那一刻,他袖中的一根裂质烟丝已利箭般冲出,笔直地射向了赵博一的咽喉…
也许赵博一至死都不相信,所向无敌的自己会死在一根烟丝下。
小唐飞烟,例不虚发!没有人可以否认,不相信的人都已深埋黄土,成为过去完成式。
阿箫哥从口袋里取出卷满裂质烟丝的“大演草”,往天空一挥,匹练般的光芒溅起点点火星,擦燃了写满化学方程式的烟管。阿箫哥深深地吸入一口,又慢慢地吐出,目中掠过一丝不可言说的寂寞、悲哀之色。
不要以为他抽烟的样子特别就以为他经常吹箫。其实阿箫哥吹的不是箫,也不是喇叭,谁也不知道他吹的什么。只不过在他出现以后,牛再也没有了性生活。
所有“烟丝”都在欢呼,放鞭炮、唱忐忑、裸奔…用不同的方式庆祝新一代名烟谱第一的诞生。但是阿箫哥却感觉不到丝毫兴奋。一支烟抽罢,他蹦了几下,抖落一身的烟灰,然后转身,如敦煌壁画里的飞天般乘风而去。他要去的不是银河路,是银河;迎接他的是天上云间,不是天上人间。
风中还飘荡着阿箫哥出谷黄莺般委婉悦耳的奸笑声:“本周将播出皇马与托特纳姆热刺、巴萨与顿涅茨克矿工欧冠四分之一决赛的首回合较量。冠军欧洲,由阿箫牌二手袜子赞助播出!以防假冒,购买时请认准新汶中学男生宿舍商标!二手袜子,欧冠惟一指定产品…”余音袅袅,如诉去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