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土
秋天是我一位熟稔的酒友。
每次在我们见面共饮之前,他已经面色酡红。这就是说,当我驱车北上、还在路上的时候,他已经开始自个儿小酌了。这是他等我的惯常方式,我对此并不在意。实际上,我喜欢他微醉的样子见我,热情洋溢,倾情奔放,而且浑身上下绚丽多彩。
他就住在加拿大的阿冈昆。我们饮秋湖的湛蓝,那一个个林间的湖泊,是他储酒的坛子。有时我怀疑,在没人看见的时候,他甚至用坛子直饮,省略了许多温酒、酌酒的程序。偶尔,有红叶飘进酒碗,有白云倒映酒面,有长空雁叫在杯子边缘激起久久的涟漪,都不在乎。这一点倒跟我很像,只有湖中的船只,都被撇上岸,倒扣着放在码头,预示着一个季节的结束。这些伤感,没有影响我们举杯,甚至是更加激起了畅饮的兴致。
我是笨拙的诗人,他却是个万能的画家。阿冈昆每一颗树木每一片叶子都被他精心描绘过,甚至每一坡草、每一块石头。寂寥的长空,也被他绘上长长的雁阵,让行走者驻足仰望,思念远方。每一片草叶,只要你细细端详,你就会发现,都是一件独特的艺术品。
等到我微醉的时候,或者闭目养神的一刻,他却把一颗颗坚果悄悄地藏在树叶下面,把一粒粒种子撒向地里,或者索性将此扬起任其乘风飞扬。当我们惊眩于他的色彩时,他却为春天的绿色准备好了一切。这正是他的细心之处,城府所在。这些都是我们生活在尘世的人们望尘莫及的,直到有一天我在微睁眼睛时瞥见了他。
当然,即使酣然大醉,我们都于心了然,我们所有内心的色彩,都在静候一场大雪,那白色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