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静静流淌,感受着浑身跳动着的血液,我感叹,这样才叫活着吗?既然不明白活着的概念,那就来体验活着的动态吧!奋起,挥拳,击打,反击,这就是不一样的我,这就是为了生存下去,人们称之为我的“我”!

“出击啊!没吃饭吗?”这是在这种年纪最常听到的声音,在这里没人会可怜体力低劣,不出拳,下一秒迎来的就是狠狠地教训,嘭的一声,一拳打来,所有人都是在真实对打的环境下训练,有时想想,还不如死亡来得痛快。稍一愣神,拳头落在脸上,痛感与平时一般无二,感受倒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找死吗?”拳一次次的轰过来,抵挡,躲闪,能用的伎俩有限,自然躲避过去的就有限。大喝,成为他们为数不多证明自己价值的东西。又一拳轻松躲过,很好,我挺下来了。一时间,场地里的安静就盖过了所有,他们,就这么盯着,不再有先前的活力,就仿佛从未活过。不存在也就无从记起名字,至于称呼,你可以简单地把他们称之为人贩子,也可以把他们称为“拳贩子”,在这个世界里,有这么一种职业,凭借拳头维生,换来荣誉和生存,而依靠这些人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数,想依靠他们,自然也要学会驯养这些人。正当的途径存在,非正当的途径也存在,所以,借着这些行市,“拳贩子”就出现了。他们根据需求培养人才,必要时,孩子都不会放过,这没什么,而我就是其中之一。既然他们的目的是培养真正的拳手,那么,在这里,能走出去的就不会多。

“我一定要成为活下去的那个,不能死!”念头无数次地飞跃终究在时间面前败下阵来,而我,很快将到达极限,这是我清楚感受到的。拳又要挥过来了,更加充满力量。

“祁门执法队!宵小莫逃!”声音清晰入耳,身体倒向地面,模糊的光影,匆忙的人群,穿插在其间,交相辉映。剑诀比拳头充满力量,可这剑不会救任何人。闭上眼,回想着自己存在的短暂时间,笑笑,身份、意义,此刻不过都是笑话罢了。闭上眼睛吧,闭上眼睛吧,它在呼唤我,到安静的土地寻找光明。

仪器,光明,来回奔走的人群,我好像在幻梦里,但痛楚,印在身上,鼓动我每时每刻都拼命挣扎。他们奔走,行进,检查着任何一丝可能,嗅着他们身上的汗味,身体不自觉的颤抖,那味道虽然浅,但在这里是清晰的,它推动着愿望,让它变得很强,当然,在此刻,它是没有反应的。许久,力量似乎攀附回肌肤,接着,他们也开始安静,一切又回归到了最初。我知道这是结束了,心里满是欣喜。“活下来了,从那个地狱活下来了!”虽然身体动弹不得,意识不由自主地任凭泪如雨下。

光,和煦温暖,照耀着,持续着。安静透着温暖悄悄地跑到身边,不打扰任何人,就站在那里,伴着我。那段日子过去了,我也找回几分真实,躺在床上,眯缝着眼睛,无比惬意。光线产生了一丝灰暗,把懒散稍稍驱赶些,准备分辨情况,视线转移,不费力地我就望到了来人。那是一名老者,身体佝偻着,轻挪的几步也要喘上几次,他不死心的靠近,连脸上的胡须也跟着花白晃动起来。我打量他,他打量我,他笑笑,想示好,却也无从抉择更好的方式。他又在靠近几分,仔细观察,像是思索清楚,开口道:“打拳,喜欢吗?”

颤抖,本能的反应已刻在身体上,无法更改,每每提起,反应也只剩下紧张,这次,更剧烈。全身摇晃不停,冷汗,颤抖,该有的反应一个不落,完全失去了追问下去的可能。老人看出了,没多说,伸出手,靠近背部,柔声抚摸。

“不逼你,想清楚再考虑吧。”

阳光,柔和的有些残忍。老人走了许久,我还在思索,紧紧拳头,束缚感从其上传来,是啊,那些伤痕还在上面,痛也未消,却要我现在再握紧拳头,怎么想都是拒绝。躺下,枕间的舒服很容易让人沦陷,不等进入梦乡,欢呼从门外传来。

“太好了!我可以打拳了!”

声音的出处是名少年,满是希望的颜色,他正和朋友们庆幸着自己的体能,不时的嬉闹声在这不远的地方很清晰地传递开来。

“我很有可能就是下届拳皇!我……”

他走远了,声音也渐渐微弱了,睡意被打搅,再也无法凝聚。“拳皇吗?”说不上是嘲笑,还是羡慕,那个方向已没了人,可我仍是望着。不知多久,意识收回自身,打量起自己,这身伤是那时留下的,是苦难最好的见证,现在的我,不会再回去走向深渊,可我似乎也没什么路走,唯一的长处就剩下拳头。以此为生?心里总是清楚这事的艰难,便是打出名堂,长期艰苦换来伤病,怕是退役后更会让隐疾集中爆发,便是身体好些也难以支撑日久,更何况我的状况……再者,若是打下几年也无甚名气,到时怕也不会比光荣退役幸运多少。心里还在挣扎,身后,脚步轻微,悄悄地摸了进来。出拳,风声快,动作却更快,本能的躲闪,跟着拳已经跟上,直直一拳,轰中。

“喂,试试而已,不用当真的吧?”

有些气愤,但听不出怨恨,忽的闪到面前,我这才有机会分辨。没什么特别,五官整齐,都很平常,组合起来更是看不出什么特别,他给的感觉正是这样,笑眯眯地,模样让我感到快乐。赌气般扭过头,想通过这方式躲避,自然是没用的。叽叽喳喳,时不时的响起,左右互传,还有越来越凶的趋势。

“够了!”

不胜其扰,拳头当然就是自控不住,风一般袭击过去,对手也不慌,躲闪着,拳也跟上。击中,势头不重,痛感却也清晰。不能再被欺负,幼稚又可笑,拳头加紧几分,阻滞感也减小了许多。

“爷爷,你看我就说他喜欢打拳。”语气里满是顽皮。

这次,轻巧靠近,直拳直接向前,任谁也看出势头不小。躲闪不过了,索性不躲,拼着,准备互相攻击。

拳没有落下,停在眼前,极近的距离前,拳被紧紧握住,一同跟来的,还有老者的呵斥。

“玩够了?回去面壁!”

虽觉不出怒意,但也达到了该有的效果。目光犹疑,紧盯着,送客的意味不言而喻。老者也不言语,默默退了出去。本来安静,这一回,更是沉寂起来。很久,鬼使神差的开始挥拳,一下接着一下,力量涌现的瞬间,回忆也爬上心头。挥拳,反击,躲闪,动作一气呵成,渐渐融入状态,忘记四周。

“嗯?”

声音传到屋外,老者听到了,没有动,等在门外,分明没打算猜测里面的情况。“拳风有些大了。”才这样想着,巨响轰在墙壁,震动从身后传到身前,这情况可不能用平常来形容。拳还在砸着,老者却突兀地冲了进去。迎面而来的拳轰开了他的身子,直飞出去的同时,大叫起来:“侄孙,回来!”

回应的是来得更快的拳,收起微笑的小鬼没有硬接拳头,在闪身躲开的时候,拳已经从胸部发力,捍进胸膛。吃痛不小,让感觉也再清晰几分。我分辨着,却怎么也分不清。拳到,躲开,反击。同样的套路重复多次,最终还是我倒下了。喘口气,几步就扶起老人,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我,才敢长出口气。

“爷爷,他真的很不一样。”

“希望他能同我一起终结那条路吧!”

老态龙钟足以形容现在的老者,他虽有心责备,可面上已渐显辛苦,咳嗽着,待到停止,才继续说。

“他很厉害,可他怕了。”

“那他还能……打拳吗?”有些迟疑,但仍是问了出来。

“他可以,必须可以。”语气坚定,就像在逼迫自己相信。

说到地下总给人一种阴暗的感觉,这里也差不多。潮湿从身上各处感受,让人有些难以适应。此刻,一队人正默默无语,脚步放轻,走在这昏暗的地下走廊。通道很长,又错综复杂,几个人在每个分叉口都仔细分辨着,停一停,再向前走。风在流动,终于开始形成规模,队伍也难得加快几分。领头人脚步蹒跚,却也努力的向前挪动。不一会,尽头到了,领头人颤巍巍的停在那里,他知道,到了,因为风在这里守护了。不假思索的跪下,磕头,神情恭敬,队伍里的每个人也在纷纷效仿,一起磕头,就像是邪教仪式。风速再次加快,滤过每人头顶,脚步声正在这时悄悄传来,大概走到不远处,停下来,静静地等着,许久,像是分辨清楚了,才开口。

“进来吧!”

领头人不敢迟疑,引着队伍悄悄却又飞快的跟了上去。风墙在呼啸后,又合闭上。

街道不长,城镇也不远,走几步便到了,引路人朝身后示意一下,领头人会意,吩咐手下将队伍移走,自己继续跟上去。这次,走了很久。来到某处偏远的小房,不等开门,门内声音已先响起,轻声呼唤:“下去吧,他自己进来就行。”领头人心底觉察出了不妙,又别无他法,只好轻推开门,低头走进去。

“属下办事不力,还请尊主责罚!”

清香升起淡烟,似乎还有些温度,堂上人正喝着,听到这话,想也不想,水就泼了上来。

“茶好喝吗?”

疑问很奇怪,但领头人不敢延误,急忙回应。

“好喝!”

“哼!”冷哼声也没把怒火押下去,反而变本加厉,“你做得很好啊!”

“属下……属下未曾想到祁门动作如此迅速,所以有所疏漏。”

“有所疏漏?有所疏漏就是不打算辩解了?好,我就成全你!”不多废话,出手,领头人在没有反应的一刻已经咽气。

“把他拖下去吧。”堂上人呼吸一声,唤人收拾了地面。

引路人不动声色,悄悄站在一旁,似是等待着呼唤。他神色平常,连呼吸都没有改变,他望望他,发问:

“你还很平静,不害怕下一个是自己吗?”

“我还知道自己有用处。”看看,不知再想着什么,沉吟一会,走下台阶,慢慢的靠近引路人,打量了一圈又一圈。

“身子不错,可惜……打不了拳。”毫不掩饰可怜,脚步转动,视线跟着转移,注视起大厅,每次他的这个动作都是另一些念头的前奏,这次也不例外。

“祁门又找到了据点,这么隐蔽都找得到,看来真的有些难搞啊。”

“主人,我觉得此事并非如此简单。”

“何以见得?”

“是的,以前我们纵使不小心,留下的线索也足够我们逃上几天,逃跑后据点被抓到、捣破也无可厚非,可这次事先的隐匿也算得上高级,事态更是压得足够低,即便如此,还是会被发现,要说只是简单地不小心,我想并不足以可以概括的。”条理清晰,身影未曾说的话,他一点不落,全部说出。身影笑意收敛,紧贴着他,盯住眼睛,问道:

“你说你会不会是那个人呢?”见不到怀疑,见不到惊慌,表面平静下无比危险,他看着,没有动摇。

“属下会竭尽全力找到叛徒。”

“那你最好快些。”身影没了兴趣,挥挥手,吩咐他下去。他感到,背后,正涔涔渗出汗来。

地下,暗无天日,正适合事情的发生。引路人正走着,入耳的尽是气息奄奄的呻吟,呼吸都配合着脚步,恰到好处的适应着艰难。淡淡的,不易察觉,血腥味飘荡出来,把危险又加上一分。到了,他停在石门前,仔细打量着,分辨着,不知确认了什么,伸出手,轻推开,咯吱,咯吱,门被推开,视线同时注视过来,锁定着猎物。

“你来的有些晚了,他招的差不多了,问不出啥了。”

引路人倒是没焦急,绕着凳子上的囚犯绕了几圈,朝众人笑笑。

“还有没问出来的,老板不放心,所以我来替他问。”

扭转视线,直视双目,囚犯或许是怕了,不住的颤抖,血液不住外涌。

“不害怕,一个个来回答。”

“第一个,俘获了那么多孩子,特殊的也在你手上?”

点头。

“第二个,你引来人的时候,在他身上留标记了吧?”

继续点头。

“很好,接下来,我想你会告诉我的。”

囚犯不再犹豫,身形摇晃,一个小小卡片出现在地上,上面标着红点,不时跳动。

“他……他的印记就在这,就在……”

他不需要他说完了,下手干净利落,擦擦手,微笑着握紧卡片,手下有些迷惑,但终究没问出声,悄悄引路,慢慢送走。

这一次,没有用很长的时间,呻吟停止了。

引路人朝手上望了望,几丝血色被用手抹去。

卡是透明的,还纷杂着许多小字,仔细分辨,能认出上面是人族文字。惊讶从面上一瞬即没,紧紧攥住,不敢丝毫放松。这次,走过的路呻吟依旧,光芒却越走越亮。几经辗转,停在终点。没有言语,恭敬俯身,给楼内传递着信息。洞开,走进,动作说不上慢,又走过几段路,门口浮现着气息,不敢再怠慢,下跪,抬手,卡片被抬上,等待。

伸手拾起卡片,门后的人望了望,沉默着,没有半分动作。

“阿义,起来回话吧!”没有着急,反倒先叫起引路人,望着他的眼睛,好像在检查着什么。“你信了?”

“他没有理由撒谎。”

“倒也是,不过在人界倒是不太好办。”

“主尊,是在想祁门的执法队?”

“不是,我反而担心的是他会到凡尘,若是这时我们出手,别说祁门,就是整个道门也不会善罢甘休。”

阿义没有继续说下去,三界早已共同订立的标准不是那么轻易冒犯的,可若是如此放过这个机会,他是万万不肯的,这么想着,也能才带到几分那个人的想法,他不会放弃的。

“斗羊咱有多少?”

“不到三百。”

“那足够了,我记得里面还有几只比较特别的,放入凡尘吧。”

“可……”

迟疑,总是被及时打断,殿内人轻挥挥手,已自行离开。阿义也只有无奈苦笑。

竞技场,与人们的认知相反,它也充满火热。这里,欢呼汇成浪,这里,人流就是最简单的气氛,欢呼,咆哮,叫嚷,混乱,所有元素连接在一起,他们不在乎,不思考,把所有宣泄化成期盼,盯视着每个擂台的一举一动,胜利者得到欢呼,失败者更是会破口大骂。而在这里,还有着另外一种人,那就是拳手。

“上啊!怎么跟没吃饭似的!”

“靠,又输了!”

“嘿嘿,今天运气不错!”

没人在乎拳手的死活,输赢变成了牟利的工具,人命便贱的如同薄纸。挥拳,躲闪,连环重击,结结实实的挨在身上,精神都变得恍惚,李惠伪终于跪倒在地,颤抖起来。他看着裁判的手势,数字在倒着,力气却再也提不起来,焦急,恐惧,都存在着,依旧无济于事,时间即将流尽,他知道结束意味着什么,所以站起来!那股气劲在这刻出现了,他的拳是从新开始的第一击,一次,两次,三次,回回都轰中对手,直到对方倒地。

“手法不错,还欠点火候。”

他听到他说话,可无法直视。血水迷住眼睛,他仔细的观察着,似乎想看出些什么,但通红太刺眼了,刺目的令人睁不开眼睛。

“据说你是这里最厉害的?”

“活……活的次数多而已!”他不知为什么要谦虚,这种礼节在这里本就是无用之物。

“有个机会,重新生活,好不好?”

“好!”

不假思索,不管问多少次,答案从来没有第二个。

中场结束,这次是回答后的第一次反击,勾拳,连击,在无可抵挡的同时,直拳风一般直轰面门,对手吃痛,还想着反击,下一拳结结实实地将他掀倒在地,他赢了!

他很开心,连连用双手鼓掌,融入满场的掌声中,化的无影无踪。

接下来几天,他没在上过场,连日常的训练都节奏放缓下来。他不敢大意,心里有念头在跳动着,却没能影响自己,训练也正常的保持着。

挥拳,把力量凝聚,沙袋轻轻地摇晃,回落的态势再次加强,迎击,打回,又一次加强,再打回,来回几次,他终于意识到问题,下一次的加强,他躲了,看到背后的人。

“义哥。”

男孩微笑,拳头做出的回应也必不可少,左躲,右躲,直拳,标准的要求,一次快过一次,仍控制自如。

“轰”没能躲闪的结果这就出现了,阿义笑笑,伸手将他扶起,对他说:“下面人没轻重的,不知什么时候会停在那里,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活下去。”

“你是在教我背叛族群?”

“你就算没背叛,他们会信吗?”

迟疑着,思量着,这无疑给怀疑插上尖刀,每个人都会说,都会做,可对方的条件总是……不再回应,就已经表明立场。

“好,再考虑吧,你还有时间。”

“各位观众,请有序进场,本次全国拳击比赛……”

喇叭在头顶滋呀作响,混杂的人声,纷乱的环境,每个人都在争吵喧哗,就像一锅沸水,沸腾翻滚,溅起一片片水花。穿行其中,没有人跟着,票标注号码,紧握手中,找寻着位置。票是老人送的,很靠舞台的位置。找到位置,悄悄地坐下,立马就有人示意想换位置,没有拒绝,起身,朝偏僻处坐下,比赛也正紧张地准备着。吵闹仍在持续,更不打算停止,现场的工作人员示意人群放缓情绪,可没有丝毫作用,仍旧如沸水一滩。

“吱!”刺耳的是话筒交杂的电流音,霎时间,有一瞬的沉默,接着,整齐的呼喊又排山倒海起来。

“各位观众,欢迎各位的到来,这次,已经到了激动人心的总决赛,我们的冠军就会在今夜产生,他会是你希望的那个人吗?”环绕,转身一周,把欢呼传到四面八方,话筒再度响彻全场,“首先请出我们的左方选手:周森关!”一阵掌声,大汉缓缓从通道里走出来,身体壮硕,神情却有些呆板,连气势也不甚充足,即便如此,我还是注意到壮硕躯体下隐藏着的力量。不等打量几眼,话筒又飞出声音,“接着是我们的右方选手:李义日!”这次出场的神情对了,精神矍铄,生龙活虎,连连挥拳发出威胁,虽身高较大汉弱势,可谁知道这副躯体下没藏着杀招呢?

“今晚的决赛已经来临,希望大家观战开心!”炒热气氛,光辉退场。

留在场上人才是主角。架势摆足,轻微的晃动,随时准备出击。率先动作的是李义日,惯用的左手连击向挡住的拳架,架住后,瞅准空当处,拳迅速出手,直直轰向面门。碰撞未生,手臂的那刻,拳已被挡下。继续试探,后撤着正准备拉开距离,对方自然不肯相让,步伐速度猛地一提,拳头结结实实的击中侧脸,伴着面庞扭曲,得分。

“你觉得谁会赢?”

响起的突兀,找寻却是简单。转头,看到对方是同我一样的少年,正一动不动的盯着场上,兜帽遮住面庞,专注的令人发指。

“不打算回答一下吗?”

其实不用我回答,现在场景也明显得多。李义日虽被压制,瞅准时机后,拳就突破防守,下勾拳准确的击中下颚,丝丝血丝在对手嘴唇间渗出,接着就是连续的正面击打,分数正在累积,差距也拉大着。周森关显然也不打算束手就擒,拳头找准机会,挡下一波击打的同时,挥拳逼退近身的敌人,找回场面。

“周森关输了,就算维持住,气息乱了,章法就乱了,输是迟早的。”

“我倒觉得李义日在强撑,再打下去,后继无力,是大弊病。”

像是为了验证结果,两人都没有说话,看着局势自主变化。下一回合,李义日的拳果然弱了几分,周森关自然不会放过机会,在一拳右勾拳后,扳回局势,最终赢下了比赛。

“很厉害啊!”

“学过点拳,看过几次比赛,侥幸赢了,实属幸运。”

脸庞笑吟吟的,伸手握了握,靠近耳边低语着。

“看来离开地狱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他还站在那里,用着同一双眼睛盯着,那不属于曾经见过的任何一双,我又看了看,思考不出什么,才叹口气,静静坐下,注视着散去的人流。

“你们还是来了。”

“是我来了,他们没有。”

“他们还是不打算放过我!”

“他们没打算放过任何人!”

人流似乎没有穷尽,嘈杂依旧,乱流中还有许多激动,讨论着先前的成败,不时有几个人扫上几眼,也不会多注意。

“他们打算找我回去?”

“我觉得他们更可能是让我抓住你!”

身体已经要动,索性让它更快。他还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都没说我要抓你,这么做要干啥?”没说完,人已不见。

他还坐在那里,刚才的每一幕正在脑海里回放,格挡,连续击打,买破绽的同时勾拳出手,ko!一次次出手,重复地演绎,直到完美。

“先生,拳赛已经结束,我们到闭馆时间了,还请离场!”

他才从专注中走出来,轻声抱歉,慢慢离开。

大口呼吸着,换气激烈地令人有些晕眩。怎么冲出来的,我不知道,但刚冲到路旁,恶心就已将感觉化为实质,呕吐出来,感受着苦楚,反复几次,才轻轻收匀呼吸。或许是惊愕于我的举动,几个人悄悄靠近,询问的目光映在眼睛里,我朝其微微点头,表示过无事,才得以走远。

自由了?总是不那么真切,缓缓走在路上,车马,人流,穿行过去。稍稍扫视一眼奔走的人流,面目平常、苍老、美丽,种种神色都是那般真实的出现在眼前,可……不真实感还是停滞在那里,像一堵墙,看得见,却充斥着深深隔阂。继续前进,周遭也没什么变化,人流渐多,逐渐围绕,看方向,是块巨大的广告牌,它正喧哗着,喧哗着我仍记得的那场拳赛。连击、转身、勾拳,接着不停地防守、格挡、回击,每一幕,清晰的印在脑海里,甚至在连我都不自知的情况下,在脑海中回旋。那是喜悦,诱人的喜悦。隔阂虽未融化,却有了动摇,它不停重复,我也不停。

“请教我打拳!”

震惊的不只是我,还有这些拳师,他们手中虽有一瞬停止,但下一刻,操练又继续起来。呆在那里,看着他们的一招一式,记忆中的痛苦虽有复苏的迹象,却也无想象中的沉重。正沉浸着,颤巍巍的身影,加上标志的拐杖声,就出现了。当然,这次先出声的仍旧不是他,是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孙子。

“祖爷,你看我说他会回来的吧!”

老人笑笑,却也没反应,挥挥手,朝我说:“做好准备了?”

点头,眼神坚定。

“那先练练手吧!”

老人朝人群喊了一声,上来一个青年,只一抱拳,比试开始了。

晃动全身,感受着跃动,拳也轻快上几分,挥拳袭向侧脸,恰到好处的挡位,开始试探。拳速不快,拳劲倒是不小,仅仅几次擦过,力量上的差距足以让我惊讶。接近,挥动双拳,格挡的手臂还有些发麻,破绽却也不动声色的出现了,快速的袭击,击中必是重创,谁知,下一刻,还未用劲的双手一翻,人已然栽倒在地上。嗡声响在耳畔,连关切的话语都有些听不见,起身,再战。双目紧紧地盯视,拳出,格挡,再出,躲闪,每一丝动作都在意料中,切近,挥拳从下颚出手,勾拳结结实实地击中,对方微一摇晃,劲力已去,拳劲紧随而至,再次轰来,同样的恍惚,同样的倒地。

不甘心,强烈至极,再一次翻身,老人轻巧的站在面前,皱纹堆砌着微笑,不令人讨厌,也生出几丝可恶。

“我还没输!”

“但你也赢不了。”

在这里,不用讲什么情面,说的简单直接,更表明是轻松无比。

“切磋而已,不必起什么胜负心,再说,就是想赢,也得知道输在哪里吧。”按住我的肩膀,散发的光同先前判若两人,小孙子明白了意思,悄悄拉我下去。老人站在那里,等着我走远,收起微笑。

“可造之材还是有点脾气,多练练就好了。”

“师父,一上来的打击会不会大了些?”男子有些迟疑,半缓着语气说。

“还不够!”

这是拜师的第一日,也是另外的地狱开启的日子。

踏着光,在渐渐熄灭的颜色中走向深处,仔细打量着四周,想从周围看出些什么,但是,并没有。路很长,望不到尽头,单调的黑色绵延着,他一言不发的走下去,让人绝望。静谧,在这一刻被打破。风的震动是从下方来的,但他也只仅仅分辨出方向,来不及躲闪,轰中。不仅是速度,还有力量,在成倍的增长中将他掀翻。翻滚着,朝后击退,等停下,拳又来了。格挡,无用,痛感穿透胳膊,更是朝后激荡。疼痛令他顾不得许多,膝盖上扬,却不曾想踢腿的同时禁制开启,力道大的紧紧压下双腿,拳自然再次轰中。翻滚、跌倒、反击、疼痛,连环的过程,不变的结果,无力感开始蔓延。

“主尊,现在这方法对他的提高似乎不大,要不……”话未完,斜瞥来的目光骤然降了几分温度,那凝视下,暗含的意思谁都明白,阿义静静聆听着接下来该开口的话。

“真正急迫的人是没有悠闲不进步的,说累,说苦的人也没资格站在这里。”

“是。”

面对阿义的附和,主尊倒是没在意,继续说着:“他很急,这是我看出来的,所以他会是那个有用的,我信他,他可以。”眼神已飘向场上,那副漆黑没有褪色半分,里面是那个遍体鳞伤的少年。拳劲袭来,这次没有接,侧身的同时拳头已经出手,快又狠,那拳头有了松散的模样,又震荡几下,散开了。雾未散,所以还没结束。

拳劲持续,像是没有尽头,连击没有停止的意思,狠厉在脸上更是显得无比狰狞。雾气化成的拳也没有抵挡,任凭少年发泄着,拳打散,再度凝形,再打,再凝。不知过了多少次,拳累了,雾海渐渐散去,他看到的人不真切,却没放弃挥拳,只听到些微声响,拳就已经迎了上去。没有多大反响,对方好像也只是试探,接住拳后,直接松开,没再反击。

“拳劲不错,少用点力气比较好。”

熟悉,把紧张打灭,视线朝那里看看,似乎什么也不曾存在,他还仔细地分辨着,直到声音再次响起。

“见到那孩子了?”

“他比我想象中的还普通,真的是你们要找的人?”

“这好像不是你要管的,再者,你也是来换取自由的,没必要搞得侠气凛然吧?”

“我……我要打赢!”

这次,声音沉吟了一会,空气中传来轻笑声,他没再说话,悄悄退出去,等雾渐渐围上来。

阿义深呼吸口气,从那潮湿里走出来,连身上都有些不适,倒不是他不理解那孩子的想法,可他那模样还是让人生出几分同情,拳手为拳而生,用拳击一决高下,大概也正是有这种顽固不化的思想才会令人觉得可怜吧。脚步不慢,在走出去的过程中,脑海里,声音已经传来。

“盯着吧!”

“主尊,他是逃不出来的。”

“我是让你看看,那种理想毁灭的下场。”

“主尊也不相信他能完成任务。”

“他会完成的,为了他所谓的‘荣誉’”

主尊不再发话,阿义也不再思考意义,站在那里,看着烟雾中的少年。静默,在悄悄地改变着什么。

黑雾中,少年的拳又握紧几分,震碎,轰击,重复的动作,重复的结果,没什么变化,也没什么改变。许久,主尊似乎厌了,轻叹口气,传令:

“叫他停下吧!今天够了!”

黑雾散尽,喘息成为主旋律,朝四周望了望,什么也看不见,散尽的黑雾已让周围无比清晰,这些平常的存在,不知道算什么。

“你可以走了,明天再来吧!”

阿义也变得冷酷,这人族少年的本事,他看不出,也不在意,丢下话,看也未看,就走开了。少年四周,静的只剩风声,缓缓迈动脚步,朝着某处。

“嘿!嘿!哈!”

声音是给自己壮胆的,这是自己心照不宣的鼓励,只要能挥出下一拳,我绝不敢放松,当然,旁边的老者也不会放任这种情况的发生。

“出手慢了!”

“说过了,没有脚部动作,再犯,有你受的!”

接二连三的呵斥声还在不间断地传出来,我正叫苦不迭,注意不到,远处,一道目光正灼灼的凝视着,口中还喃喃自语:“要打败对手,当然要先了解啊!”眼神专注,一动不动,记下的招式也在脑海里回忆,渐渐沉入其中。

“阁下看了这么久,不进去试试吗?”

没有反驳,直接就逃命起来,甚至没有半分反抗。当然,对方也不打算放他离去,大手抓起,人已被拖进门内。

声响打断了正在进行的拳击,一拳落空,被狠狠地击在面门。

“现在就停下你才是输了!”

大喝声没能停止分神,如风的速度一把抓起地上的少年,大呼小叫。

“你们还不够吗!我不会再任你们摆布了!”

拳头已然准备落下,风呼啸,更助长了速度,递进着拳的距离。“啪”声音清脆,击打着的身体也只是微微晃动,看看被击中处,眼神漠然,悄悄将眼神跟着对视上,出口道:“拳不是用来欺负人的,这样的用法更是被人不齿。”

“他们根本这样都不知道什么是羞耻,我为什么要……”

“你跟他们一样吗?”

厉声质问,不在乎打断的尖锐,森然而起的愤怒已是让人无法直视,更不用说还追加上的力道。不情愿地松开拳,丝毫不肯移开半分视线。

“哈哈哈哈哈……”笑声没能压抑住,甚至不打算去压抑,少年在地上翻滚着,竟真像是听了十分好笑的笑话,许久,才重新说道:“你们真是有趣,这样还要坚守原则。”

“有些事你不也在坚守吗?”

“我就是想让比赛变得更加公平。”

“这点你不用担心,我们也不会那么做。”

“喂。”他的头扭向我,看着我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些什么,却还是摇摇头,“我和你一样是人,要活下去,你知道的。”

“你没得选?”

“或许曾经有,但现在没有了。”拳风直袭,稳稳停在眼前,他没有丝毫颤抖,我也没有躲闪,两人心有灵犀,也各怀心思。

拳最终没能收回去,又经过了许多问答,少年被轻松的赶出去,我也再次回到繁忙的训练之中。

“一决高下吧!”这句话,谁也没说出口。

“看看我的眼睛,今天就是结束的那一天,不要被他们的那些过往回忆困扰,你可以的!”

声音在提醒自己,也在脑海中回响,经过了时间的冲刷,这一天,是我要面对他们的时候了。对方就在对面,沉稳,安静,丝毫看不出曾经的那些微笑,他气势内敛,收住所有光芒,黑色袍服的衬托显得他杀气更胜。我看见,他在呼吸,深沉的呼吸,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演练,接着我闭上眼睛,准备起来。

对方闭了眼睛,在他看来又是躲避的一种先兆,他隐约的知道对方被看重的理由,却也没想要理会,对方闭上眼,就算是逃开,也可以得到休息,但他不能,他得赢,赢了才有机会活下去。想到这,朝天上飞来飞去的身影仔细扫视,眼神里也充满着依靠。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比赛即将开始,还请大家……”

聒噪又成为了主旋律,他朝他望望,笑了。

拳掌紧握,率先开始了进攻。前挥,格挡,再次寻找机会,这次没能破开遮挡面目的双手,反倒是对方趁机逼近,一拳挥过,侧脸受了不重不轻的一击。微微泛起的疼痛,稍一皱眉就化解了。后撤,躲闪,接着再次挥拳,严防死守的结果自然没有效果。连环拳击打那抵挡的双臂,在那一刻,拳出手,这边也转换成勾拳,直直轰中。意料中的晃动没有产生,稍退几步,稳住身形,再次握拳。

“当,当,当……”中场的声音响起,双手放松,眼神却依然死盯不放。

中场不长,再次开始,局面也是温水,没人有什么精彩表现,不知不觉间,也走到了第六局。汗还在身上,痕迹明显,拳却开始变化,挥拳,走到一半又变勾拳,由下及上,直直的击中下颚,力道大的足以将人掀翻在地,嗡鸣声阵阵,在耳边不停回响,眯蒙的视线里,入耳的声音都开始模糊起来。

“一,二,三,四……”不能再听到下面的数字,站起来,击打起精神,提防着攻势。胳膊紧紧挡在身前,可仓促间又能有什么招架的本事,连环拳暴风般砸下,抵挡也显得焦躁,几次惊险的躲过拳风,拳又到了跟前。“当,当,当……”又一局比赛结束,结果一方晃晃悠悠,一方神清气爽。互相凝视,这次,被汗覆盖住的疲惫,才真正袭来。

第七局,开始的强攻出乎预料,发力的同时不停逼近。不给对方留下机会,这是进攻方的想法,防御方也确实中了圈套,但仍迅速挡下,也没见艰难。拳挥舞着,大开大合,在瞅准的缝隙间,防御方想要开启自己的獠牙,拳出手,却发现圈套已经铺成,抵挡的拳已然改变,转身让过,拳变成了一记右勾拳,侧脸受袭,击倒也顺理成章。数字同样不多,曾经过的洗礼也让其坚持到了局面结束。

局势似乎很平静,又这么不动声色的进行着。

第八局,无人占优

第九局,无人占优

第十局,第十一局,无人占优

决战局,双方已从休息中起身,最后一局,也是最艰难的一局,我看看,他脸上的血,他回望,我脸上的伤,没有一个人选择躲闪,没有人说话。裁判的手势示意着开始,最后的拼斗也就此开始。

率先冲出的拳并不迎向面庞,转个角度,袭向胸膛,没有来得及防备,正中的同时,拳也被格挡挡下。不及反应,下一拳,又到了。火辣从侧脸处把意识带回,及时将更大的危机抵挡住,挥拳的手露出破绽的同时近身,直拳撞上下颚,另一拳轰进胸膛,稍退几步,拉开距离,蛰伏着,等待时机。能看到双方并不想率先进攻,被对方抓住破绽的瞬间也意味着陷入危险。凝滞,危险潜伏其下,按捺不住的拳又是角度刁钻的袭击,这次是两肋,挥拳抵挡这次也变得简单,另一只拳想憾进胸膛,早已被反应及时的小臂抵挡,双方不曾退让,又近身,极近的距离双方互相轻微交击,裁判介入,及时分开两人。逐渐拉开的距离在下一次急速缩短,右勾拳,低身闪过的同时,上勾拳出手,抵挡的及时,另一只拳也同时出手,抵挡,艰难的抵挡住了,即刻变换气势,右勾拳狠狠击在面颊。丝丝血迹印染着面庞,摇晃,稳住,继续拼搏。这次,挨拳的一方更是飞快近身,急速的连环拳击打两肋,都被格挡,试着突破肩膀,可貌似无功,猛地,一刻的洞开引到了猎物,拳势飞快,直直击向面门,可似乎早有预料,躲闪的同时,上勾拳,下颚是脆弱的,殷红布满,开始显现。

“接下来,就是最后一次了!”两人脑海里念头出奇的一致,迎上。

拳变换,想通过击打小腹来转换注意,对方却也不笨,躲闪开,拳朝向侧脸,矮身避过,拳由下至上攻来,脚步些微后撤,路线上的目标变成了手臂,巨大的势头轰在小臂上,纵使难忍,却也好过原本的位置,跟着的拳已经逼近脸庞,后撤的躲避在这一刻发挥了效用,拳劲散发,直直的轰中胸膛,伸向朝后退的同时,已知不好,接着连环拳找准破绽,狠狠地砸中,他也被砸倒在地。

“一,二,三……十!”

伴随着全场的欢呼,这漫长的结果昭示着胜利!

我看看倒在地上的他,拳上还沾着他的血,一阵默然,悄悄走过去,扶起还在地上喘息着的他,他的眼神有些涣散,似乎很难维系,摇晃着,有些难以置信,盯着我,嘴唇微动。

“你……自由了!”

泪水被模糊了,少年在眼前已没了生气,这是他们的手段,我早该知道的,我搜寻着全场,可全无所获,全场的欢呼淹没了这这些阴暗,飞天的祁门子弟虽注意到,却也未多加理会。

“主尊,这……”

“怎么你还想在祁门执法队面前抢人?”

“可我们放走他……”欲言又止,阿义看得到的阴冷已无比浓厚,他并不想再触霉头。

“这次计划失败了,不过,倒也算有收获。”

阿义知道那个计划,可他不敢想像这个人竟还在思考自己的那份计划,这次的事情已经结束,不知接下来的计划,他又是怎么想的。

“走吧,那小子不属于我们了。”

“他很厉害!”阿义说了这么一句,就跟了上来。

主尊看看,却也笑笑,说道:“以拳维生,他也不会过得差了。”

风静袭,谁人也没有注意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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