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那一片柔软
傍晚远黛打来电话,听上去还算平静,轻描淡写地几个字,“我离婚了。”半年的异地恋,三个月的婚姻,总共不到一年,句号。当初她跑来问我,是不是该去武汉看那个人的时候,我说如果能够承受最坏的结果,那就去吧。然后她坐了第二天最早飞往武汉的航班。我知道即使什么也不说,她已有了主意,恋爱中的女人并不需要别人帮她做决定,只是需要一个刚好支持她决定的人。所以当她问我,是不是该答应那个人的求婚时,我还是给了她一样的答案,然后他们结婚了。
我通晓身边大部分女友的情感故事,然而我并不是情感专家,只能在她们需要我的时候,恰到好处地回应她们,顶多只能算一个合格的听众吧。曾几何时我也一度纠结过,也会想象如果当初我义正言辞地告诉那姑娘,异地恋太时髦,成功率太低,本质上不适合我们这种骨子里还留守着一份传统的大龄女单,又或者苦口婆心地规劝她多忍耐一些时间的考验,别急着投奔婚姻的怀抱,结果会不会不一样。生活有时最面目可憎的地方便是,从来容不下如果。
远黛回来了,没在我面前声嘶力竭地哭号,然而我知道没有哪段感情能全身而退,只是三十几岁的人,已过了那种站在天桥下淋着大雨不顾路人目光肆意悲伤的年龄,她一定把眼泪留在了别人看不见的某个地方。有一刻,我看着她,突然觉得远黛真酷,当初说如果能承受最坏的结果就去做,然后她去做了想做的事,不论结果如何,她都承受下来,至少眼前的她没变成怨妇,倒更像个爷们儿。
虽然闪婚闪离这种都市题材实在算不上新闻,但真正经历的人不会因为看过太多类似的故事而减少半分伤痛。我不会和她唠叨如果当初之类的云云,更谈不上帮人家审视这段短暂的婚姻史症结在哪,这么艰深的问题当事者总会在某个清醒的早晨找到适合自己的答案。我所能做的大概就是帮她打发这段难熬的时间,于是我买了廖一梅的《柔软》送给她。有些事如果看得深刻,反而就不那么痛了,有些道理自己讲不清楚,也许别人的故事恰好说得明白,这是《柔软》曾一度告诉我的道理,我记在了心里。
这不是一本治愈爱情创伤的书,确切地说是一本剧作合集,收录了廖一梅最重要的三部剧作《恋爱的犀牛》、《琥珀》和《柔软》,合称“悲观主义三部曲”。《柔软》中碧浪达的一句台词说得特贴心,“我知道会出差错,在娘胎里就知道。你们就算选对了父母,生对了公母,做对了功课,上对了学校,找对了老板,跑对了方向,算计对了别人,出对了名,挣对了钱,操对了部位,也可能爱错了人,放错了CD。”于是我知道这本书早晚会派上用场。
人总会在别人的台词中找寻与自己契合的对白,并不单单是一种被认同的需要。廖一梅说,不知道是不是人自身的缺憾和不完满所带来的,渴望被了解成了孤独人类的软肋,不能幸免。我常想两个最终没能走出天长地久的人,也许并不是因为不适合,只是没有给彼此充分的时间去了解。每个人都很孤独,在我们的一生中,遇到爱,遇到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了了解。我忽然想到远黛那一刻之所以那么酷,也许她曾经真的遇见了了解,虽然那并不天长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