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起身与众人道:“小人宋江、戴院长,若无众好汉相救时,皆死于非命。今日之恩,深于沧海,如何报答得众位!只恨黄文炳那厮,无中生有,要害我们,这冤仇如何不报!怎地启请众位好汉,再做个天大人情,去打了无为军,杀得黄文炳那厮,也与宋江消了这口无穷之恨。那时回去如何?”
晁盖道:“贤弟众人在此,我们众人偷营劫寨,只可使一遍,如何再行得?似此奸贼,已有提备,不若且回山寨去聚起大队人马,一发和学究、公孙二先生,并林冲、秦明都来报仇,也未为晚矣。”
宋江道:“若是回山去了,再不能勾得来。一者山遥路远,二乃江州必然申开明文,几时得来,不要痴想。只是趁这个机会,便好下手。不要等他做了准备,难以报仇。”
有仇不报非君子,宋江报仇只争朝夕,虽然是济人贫苦,周人之急,扶人之困,但是有仇也必须及时得报,及时雨做什么也得及时。黄文炳只在江那边,自己如果先回了梁山,以后报仇就难了,更何况,仇人还在逍遥自在,自己就只能骨鲠在喉,整日郁郁寡欢,无论多少心灵鸡汤都灌不过这口气来。
无论是谁,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都做不到感同身受。晁盖想先回梁山,整顿军马,再卷土重来,毕竟这一趟只是为救宋江,并没有计划替宋江报仇。宋江等不了,他可以劝别人要宽容,要忍让,要先忍气吞声,轮到他自己,那必须得马上实施,报仇这件事,刻不容缓,别人的可以缓,自己的不行。
经过一番打探,找内应,确定好黄文炳家的位置,人口数量,宋江下达了报仇计划,并明确表示:自己只恨黄文炳那贼一个,不干百姓的事,也不干黄文炳他哥哥的事,自己不能让天下人骂自己不仁不义。复仇计划严格按照宋江计划得那样展开,里应外合,黄文炳一家四五十口统统被杀掉,可以想象宋江杀进黄文炳家里的时候,那是多么的清爽,每杀死黄文炳家里一个人,宋江就兴奋多一点。
晁盖、宋江等呐声喊杀将入去。众好汉亦各动手,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把黄文炳一门内外大小四五十口尽皆杀了,不留一人。只不见了文炳一个。众好汉把他从前酷害良民,积攒下许多家私金银,收拾俱尽。大哨一声,众多好汉都扛了箱笼家财,却奔城上来。
杀光了黄文炳一家,虽然没找到黄文炳,但是也发了一笔财。大宋朝的官吏,随便拿出一个,就是家财肥润,富得流油,黄文斌更是少不了,现在旧主人没了,钱财归属自然也就换人了。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是不可能的,虽然都是民脂民膏,却也不能还于民,只能是更强的人来拥有。查办了那么多贪官污吏,老百姓有什么可以拍手称快的,与老百姓一分钱关系都没有,钱也不会分给老百姓,老百姓该被榨取多少钱,还是照旧。朱元璋杀了那么多官,银子分给大明子民了吗?没有,都被收入朱家了。
一家老小全部被杀死,家财一分也不剩,房子化为灰烬,黄文炳最终也没逃过。张顺和李俊在江中活捉了黄文炳,宋江不胜之喜,虽然灭了黄文炳的门,但是没拿到黄文炳,多少还是很遗憾的,现在好了,黄文炳也被抓了,宋江心情开始变得很爽。宋江剥了黄文炳的衣服,把他绑到了树上,亲自把盏与众位好汉,述说心志,把自己一直以来的憋屈尽情发泄了出来。问世上能有几人,能做到和宋江一样,有一大帮人愿意听自己来说心中的委屈,还能把让自己委屈的人绑到树上,任凭自己处置。
作为心腹小弟的李逵亲自操刀,宋江并没有说要让黄文炳怎么个死法,但是这都不重要,小弟李逵都想到了,还做得让宋江很是清爽:在李逵身上花的银子没白花,啥事都能做到自己的心坎里。宋江的怨气,伴着李逵的每一刀,消散得无影无形。宋江不记仇,仇报得及时,根本不需要记,这样的宋江没有戾气。
只见黑旋风李逵跳起身来,说道:“我与哥哥动手割这厮!我看他肥胖了,倒好烧吃。”
晁盖道:“说得是。教取把尖刀来,就讨盆炭火来,细细地割这厮,烧来下酒,与我贤弟消这怨气!”
李逵拿起尖刀,看着黄文炳笑道:“你这厮在蔡九知府后堂,且会说黄道黑,拨置害人,无中生有撺掇他!今日你要快死,老爷却要你慢死!”
便把尖刀先从腿上割起,拣好的就当面炭火上炙来下酒。割一块,炙一块,无片时,割了黄文炳。李逵方才把刀割开胸膛,取出心肝,把来与众头领做醒酒汤。众多好汉看割了黄文炳,都来草堂上与宋江贺喜。
李逵拿黄文炳做了烧烤,让大家就着喝酒,再取出心肝做成醒酒汤,问世间复仇,还有谁能像宋江这样复得如此酣畅淋漓。绝大多数人都活得很憋屈,一肚子窝囊气无处释放,你看人家宋江,大哥和小弟都来给他出气,众位好汉都来给宋江贺喜,这样的人生多么精彩,让人羡慕。
大仇得报,比那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还要爽;仇人还在逍遥快活,就算是有金山银山,环肥燕瘦,都活得憋屈。上了梁山自然可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秤分金银,但前提必须是山下没有了让自己想起来就郁闷的人和事,让自己称心如意才是最重要的。
------《水浒传》第四十一回 宋江智取无为军 张顺活捉黄文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