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用年少的时候想当一名侠客,后来也这么做了。
因为没有钱买一把好刀,刘用只好把家里的砍柴刀挂在了腰间,他清楚的记得走的那天老母亲流着泪哭着喊着,“我的儿啊,你不能走啊,你走了我怎么活呢?”
许多年后刘用想到母亲的婆娑泪眼依旧会心如刀割,只是当初太年轻,太任性,不明白“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的简单道理。然而时光不可能重来,如果你总是渴望时光能够重新来过的话,那么你一定特别厌恶现在的自己。
刘用就特别厌恶现在的自己,他曾经想着自己有哪一天功成名就,身骑白马回来的时候,母亲是应该多么的扬眉吐气。事实上是他确实回来了,只不过他回来的时候并不是因为功成名就,而是因为他实在在江湖混不下去了。
很多年以后有一位豁达大度的文人说过,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只不过刘用那个时代并没有听过这句话,但刘用却肯定能体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苦涩,虽然这句话他也没有听过。
刘用重新踏上回家的路,心情是忐忑的,他无法想象自己看到母亲那满头白发会是怎样的心情,也难以想象母亲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会是怎样的感慨。
世事变迁,斗转星移。离别的场景恍如昨日,归乡的路越来越近,刘用莫名的紧张。这些年,那把从家里带出去的柴刀早已经不见了踪迹,刘用的腰间也早已空空如也,只不过背后那把三尺有余的金乌阔刀早已证明了一切。光从外表上看,他似乎越来越近侠客的气质了。
看着眼前的茅草屋,刘用心中百感交集,依旧破旧不堪,却又是一股莫名的心暖。门前又多了一把柴刀,一如他离去时带走的那把模样。
刘用莫名的鼻子发酸,眼眶红了。他轻轻推开了门,怯生生的叫了一句“娘?”
回答他的是无言。
刘用走进了茅草屋,边走边喊着娘,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一次和母亲见面之后,以后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因为那件事情的到来,使得刘用不仅在江湖上混不下去了,哪怕回到家里,他也只能和母亲见上最后一面。
期许可能是每个人都会憧憬的存在,刘用就特别期许此时此刻回答他的是母亲颤抖的声音,甚至他特别期望母亲用那把父亲曾留下来的拐杖狠狠地打上自己几杖。然而回答他的只是无言,空荡荡的房屋没有一点生机,母亲可能已经不在了。
刹那间刘用泪如泉涌,这么多年自己没有活成自己期许的模样,甚至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只是刘用还是不相信,不相信母亲已经不在的事实。这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他的猜测罢了,刘用如是想到。
抹干了眼泪,他发了疯的往外跑,邻居家的二牛恐怕早已结婚生子,刘用猛的闯入了二牛的家门,大声呼叫:“二牛,二牛!”
一个胡子拉碴的大汉出现在刘用的眼前,膀大腰圆,却又憨态可掬,鼻子下的那一抹碧绿的鼻涕,肯定是二牛无疑了。
那大汉见面前一个满面风尘的中年人,一袭青衣,虽相貌平平,只是眉宇间的戾气显然不是寻常人,背后一把金黄色的阔刀似乎更加证明了大汉的想法。
遇到了强盗?这是大汉的第一想法,不过强盗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大汉随即又觉可笑,待心情平复,问道:“你是?”
“二牛,我是刘用,有没有看到我娘?”
“啊?你是刘用?你怎么一走就是十余年啊?刘大娘她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这些年你干什么去了!”大汉的言语中有疑问,有悲愤,更有责备。
虽然刘用早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从二牛口中听到这个事情的时候仍然觉得无法接受,一瞬间他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二牛,你能带我到我娘的坟前看一下吗?”
二牛叹了口气,两人一前一后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一路上相顾无言,一来时间太久没有接触不知道说些什么,二来两人各怀心事。二牛本想问些什么,但看到刘用紧锁的眉头,看到他背后那把金光闪闪的大背刀,刚到嘴边的话也便活生生的咽回了肚子里去。
走了大约十余分钟,二牛在一座小坟包前停了下来,坟前的青草已经将坟包完完全全的遮盖住了,如果不刻意的话,根本不可能发现这是一座坟包。
二牛见刘用脸色发青以为刘用因为杂草太长会恼怒自己,然而这十几年来刘用一次家都没有回过,他又怎么会恼怒二牛呢?
“我娘走了多久了?”
“刘大娘走了三年了,死前一直呼着你的名字。”
刘用猛然间眼泪夺眶而出,刻意压制了情绪才缓缓说出,“谢谢二牛兄弟,我想一个人待会。”
空旷的野外,孤零零的小坟包,长发飘飘的中年男子,一切都是那么压抑。
刘用只花了一小会功夫便将母亲坟前的杂草清理干净,他望着那座小坟包,刹那间失了神。
他又想起和母亲离别时的场景,母亲老泪纵横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怎么都无法抹去,什么理想,什么虚名,此刻他摘掉了所有的面具,在母亲的坟前声泪俱下。
刚闯江湖那会儿,本想学着故事中的侠客那样十斤白酒,十斤牛肉大口喝酒大碗吃肉,然而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实现。刚出去的时候没有钱,等到好不容易攒够钱叫了十斤白酒十斤牛肉之后却发现根本吃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