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蜕壳


人是感性动物,总是会在不合时宜的时间,做不该做的事,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



袁菲在熟悉的闹铃里推开门,客厅冷气开的很足,光脚踩着地板上,像在冰原的雪地里漫步。

客厅没有开灯,晨曦的白光从绿色玻璃里透过来,玫红色沙发坐落在光斑的中央,上面随意堆放着衣物。

母亲披头散发地昏睡在衣服堆里,她紧抱双臂蜷缩着,身下红色连衣裙压出一道沟壑般的折痕。

袁菲洗漱完,从冰箱里拿出昨晚在超市抢的临期三明治和牛奶,退缩着走向漆黑的玄关,最上面那双黑色球鞋是她的。

屋外天光大好,韩文早就推着单车在她家门外候着,直到门后闪过一道瘦弱的影子,韩文的脸上才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两人推着车一前一后,韩文忍不住扭过头问,“昨晚回的那么晚,你继父有没有难为你?”

袁菲轻轻摇头,骑上车嗖地窜了出去,韩文赶忙加速跟上,百褶裙在夏天的风里馥郁着青春的懵懂。

韩文是个富二代,但和那些纨绔子弟不同,他总是彬彬有礼,学习成绩也是名列前茅。

英语课间,韩文约袁菲放学去看他打球,袁菲还是轻轻摇头,冰冷的小脸没有一丝表情。

隔壁班的混混刘益阳来找袁菲,两人在走廊边聊得热火朝天。韩文低着头看试卷,脑子里英文字母在玩碰碰车。

班里对于袁菲的谣言不在少数,据说她的父亲早年出去跑船死了,继父刘霸文是个十足的瘾君子,母亲沈舒然则是个颇有姿色的站街女。

女同学们私下都给袁菲起外号叫“腐女”,听上去和她快要腐烂的人生恰如其分。

袁菲从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但背地里听到这样肮脏的词,刀子总会在肉里留下些带刺的疤,心一沉便隐隐地痛。

这天放学,袁菲和往常一样,顶着闹铃第一个冲出校园,韩文好奇每天放学她都去做些什么,便偷摸在后面跟着。

袁菲的单车停在了一家蛋糕店门口,透过磨砂的玻璃窗,穿着咖啡色工衣的袁菲正将托盘上的蛋糕递到客人面前的桌子上。

韩文在外面的长椅上候到了天黑,暮色昏沉的日光下,袁菲推门出来,她似乎并不打算回家。

袁菲在树影间穿梭,直到巨大的霓虹灯招牌落在她的头顶,空气里充斥着危险的气味。

韩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跟在她后面,想要看看她背后的秘密。

门口的保安将他拦住,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沓钞票塞进黑色墨镜男的胸口,午夜都市的门立即为他敞开。

刚一进去,刺耳的音乐要将他的耳膜震穿,他找了位置坐下,穿着校服显得和这里格格不入。

等了一会,花花绿绿的舞台上,袁菲摇曳着妖娆的舞姿从黑暗里露出脸。她的脸上抹着墨色的妆,妩媚性感却还是冷得让人无法靠近。

袁菲当然看见了台下坐着的韩文,她的脸上流过一丝僵直,忽闪的灯光让她找到自己庇护的掩体。

她羞赧着转身,感觉自己一丝不挂地全部裸露在台下这个十八岁少年的眼里了。



玄关处,刘霸文拿着从房间搜刮的纸钞准备离开,沈舒然抓住他的脚踝,嘴里胡乱地嚎叫着。

刘霸文撕开她的丝绸睡衣,按住她纤细的脖颈顶在墙上,狠狠地抽了她几个巴掌。

“沈舒然,你就是个臭婊子,当初不是我,你早和那个贱种死在街上了。”

沈舒然捂着红色掌印的脸,倒在地上小声啜泣,下一秒她疯癫着抓住他的手腕,嘴角歪着流露出怪诞的笑容。

刘霸文叼着烟,鼻孔里冷哼着冒出白烟,他从袖口里掏出装着白色粉末的塑料袋,随手扔进了客厅的垃圾桶里。

沈舒然松开他,在地上扭曲着身子爬行,垃圾桶被她打翻在地,伴随着门锁啪地一声,男人沉重的脚步戛然而止。

门外,刘霸文撞上了停下单车的袁菲,在她的身后,穿着校服的韩文僵直地站着。

“你这钓凯子的本事,还真是娘胎里带来的,腐女!”

刘霸文没有理会他们,径直钻进了一旁的黑色汽车,夜色下他在轰鸣声里眨眼间便没影了。

袁菲像是想到什么,冲进玄关打开灯,炙热的白光下,母亲脑袋靠在墙上大口喘着粗气,她的喉咙里发出恐怖的嘶吼,一旁的地上散落着注射器和针管。

韩文推开门缝,袁菲察觉到便猛地将他推出来,瘦弱的脊背顶着门板。

“袁菲,你怎么了,我们需要谈谈。”韩文用力推门,没有任何回应。

“求你了,快走吧,韩文。”袁菲低声说着,像被砸碎的瓷瓶一样无力。

韩文回去的路上,漆黑的雨幕练连成白色的细线,天空的穹顶之上闪着银色的弧光。

他低着头按响门铃,管家打着伞小跑着从台阶下来,黑色羽翼的伞遮住巨大的天空。

“少爷,你该打电话给我的,要是淋感冒了,夫人该责备我们了。”

韩文摆手滑出伞的边缘,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他蹙着眉头,望向墙角凋零的风信子,蓝色花瓣像燃尽的烟蒂在夜色里枯萎死亡。

袁菲父亲是个跑船的,袁刚出生人就不见了,他的兄弟刘霸文带着抚恤金回来,后来和袁菲的母亲(沈舒然)搞到了一起,但他经常酗酒打人,靠着袁菲母亲(沈舒然)出去做站街小姐养家,也因为这个原因班里的同学都看不起她,只有韩文心疼她一直帮她。

后来袁菲母亲跟着刘霸文染上毒品,袁菲只能出去当陪酒小姐给自己赚生活费,某次她被人下药迷晕了,韩文救了她。

韩文是个富二代,让她当自己的家教,帮自己补习外语,随便接济她完成学业。

某次夜总会,刘霸文偷了店里的毒品不给钱,在家里和袁菲母亲一起吸,被人找上门抓起来,给她女儿打电话要钱。

袁菲没办法,打算把自己的第一次卖给韩文,韩文听了很痛苦,回家偷了一大笔钱给袁菲,淋了雨回家大病了一场。



袁菲看着病床上的女人,苍老的脸上堆砌着黯淡的斑点,眼角的皱纹像干瘪的树皮耷拉下来。

病房外,白大褂医生拿着病历单和一堆检查报告,他的眉头紧绷着,脸上看不到半点表情。

袁菲拘谨地站着,“医生,我妈妈她怎么样了?求求您一定要救救她。”

医生清了清嘶哑的喉咙,缓慢说道:“你母亲吸毒过量,已经出现多器官衰竭的症状,继续治疗会是一笔不小的费用,而且很难说有什么效果。”

袁菲送走医生,前台已经打电话催促她缴费,她将存折里仅存的几万块全都刷了出去。

出了医院,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她需要更多的钱,去填补身后这个无底洞一般的窟窿。

韩文接到袁菲的电话便着急出门,袁菲约他在小旅馆门口见面,他很费解但还是照办。

袁菲到的时候,天空灰蒙蒙的下着小雨,韩文穿着黑色外套,坐在屋檐外的台阶上。

“你来了,袁菲,最近都没见你去上学,是出什么事了吗?”韩文站起来,水洗的牛仔裤有些发白,他的身上流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袁菲拉着他的手走进红色的门帘,旅馆的老板没多问什么,收了钱便把房卡交到了韩文的手上,他捏着滑腻腻的卡片,像握着一把砍开地狱之门的斧头。

漆黑的房间,两人扭捏着身子缠在一起,散落的衣物如同种子被播撒在冰冷的土壤里。

韩文甚至没有来得及说话,便被袁菲堵住了自己的嘴巴,他感觉某种湿漉漉的气味钻进了自己的心脏里,令人钻心的疼。

袁菲将他推倒在白色的床单上,露出肉色的内衣,缭乱的头发散落在纤细的肩头,迷花般妩媚的眉眼氤氲着暧昧的气氛。

韩文彻底懵了,他僵直地躺着油腻的床单上,任凭身前的女人扒掉自己的短袖,等到袁菲手忙脚乱地解着自己的裤腰带时,才清醒地将袁菲从身上推开。

“不行,我不能这么做。”韩文愤怒地发出吼叫,哀怨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们动静小点,别惹出什么人命了。”老板敲着门警告,走道里又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袁菲靠在墙上掩面哭泣,韩文看不见她的脸,只是呆呆地坐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窗外的雨声大了,啪啦啪啦的雨点打在肮脏的玻璃上,像是一阵密集的鼓点。

韩文觉得心里那片柔软的东西被彻底粉碎了,和他十八岁懵懂的爱情一起,被丢进焚烧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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