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飘雪的午后,空气沁凉,一个人在寂寂群山里兜兜转转,偶见一片湖面冰蓝清澈,顿觉身心舒朗。
氤氲水汽间瞥见一老翁,披着略沾薄雪的蓑笠,独自雪钓。
我走向他,脚下的雪吱吱作响,舒展筋骨似的。
"你还是来啦。"老翁笑言。
霎时,雪凝在空气里,那种忆及前世的震惊暴风雪般的迅速将我席卷,天地茫茫,眼神再难聚焦,雪地上的脚印渐渐消失。
幸而莫名的一行泪,滚热的淌到脸上,让我再次有了感觉,转而,泪,又冰凉。
我家老翁带我泛舟于寒江之上,看千山万径,落雪莹莹。
这是千年前的约定,总要兑现。只是一直在犹豫。真正的决定其实往往并不需要痛定思痛,狠下决心,它顺其自然,水到渠成,没有舍弃没有权衡,只是开始,只是放下。
夜深了,我俩围坐在红泥火炉边,烤着火,温一盏绿蚁酒,谈我们过去的日子,不急不缓。听风吹我们的窗子,等雪覆盖我们的茅屋。
去年初春的时候,我一个人去到陌生的南方小镇,偏安深巷小楼的一隅,和着昏黄的烛光,想你吟过诗句,听一夜春雨。第二天一早,云消雨霁,推门沉醉,碎红满地。
赏得倦了,披一件天水碧色小袄坐在暖阁里,临窗铺展短纸,偶尔想起哪句应景的话儿,就信笔划下行行草草,一时想不起来了,就细细地煮水、沏茶,盯着缕缕水汽抽丝散去。
日子,流淌着,没有波澜。其实,真正的生活不用隐逸南山,守拙田园,只是不忘忙里偷闲,懂得给自己一直紧张忙碌的心放个假。
到了仲春,我揽着一怀清风,行走在市井人家。进了间老店,坐守在窗前的老座位出神,梦回晴天湛湛下的盛世大唐,听吴姬压酒唤客,深尝浅尝。
再暖和一点后,我就窝在一艘画船里看日色缓慢,从早到晚,听着雨声淅沥,等睡意阑珊。
恍惚风声,漂到扬州瘦西湖,赶上春风十里的大好天气,到二十四桥的明月夜里,寻着萧声找一个答案……
"找到了?"
"嗯,找到了。"
火炉里的火光还在跳跃,酒也温的滋滋作响,我依偎在老翁怀里,闭了眼,不再说一句话。
"我老了……"
我闭着眼,在老翁怀里轻轻摇头"不,是我来晚了。"
"我……"
"嘘!你听——"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老翁低头看向我那一刻变回了当年的陌上少年,丰神俊朗,衣袂蹁跹。
是我来晚了,可是情里没有早晚,没有错过的遗憾,相遇,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