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我没有机会,跟你说一声再见。因为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你……” 。姥爷离开我们已经六年零七个月了,我对他的印象逐渐模糊,想着在这记忆全部消失之前,把我能记得的,关于姥爷的点滴,记录下来,以作怀念。
姥爷是闯关东来到东北,一辈子投身于井下一线的采煤工作。虽然大字不识一个,却靠一己之力撑起了一个七口之家。着实令人敬佩。
小学时,几乎一周去姥爷家一趟。那时,总觉得他是个怪老头儿,整日沉默寡言,头上带着一顶蓝色的小帽,忙着种地,或是抽烟。他一辈子爱树,夏天来临时,总能看到他在果园里忙前忙后。伴随着他忙碌身影的,还有一阵刺鼻的味道,那正是他给果树打农药呢。
因为树木的事,我们还闹过别扭。我也喜欢花草树木,但有一个不好的习惯,我要动手去摘。于是,院子里的樱树,杏树,果树无一免受我的摧残。被姥爷抓个现行时,免不了一顿胖揍。揍毕,姥爷问我:“还敢不敢折家里的树了?”,我说:“不敢了。”
过了一阵,我手又痒了。三月,樱花开的格外美丽,我忍不住想去摘,但想起了上次的经历,我决定:改摘邻居家的樱花树!因为姥爷上次揍我是因为我折了自家的树,别人家的,应该不打紧吧?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我又去摘了邻居家的樱花树。手里拿着樱花枝,我好不得意。碰到姥爷,他眉头一皱,说,你怎么又去折树了?我理直气壮地说:“这可不是咱们家的,这是邻居家的。”姥爷说,邻居家的更不行。于是,我又挨了一顿揍。这一揍,我委屈了,嘴里喊着“臭姥爷,坏姥爷,以后再也不叫你姥爷啦!”然后一周都没理他。现在想想,真是不懂事。本来自己做的就不对,还因小事跟姥爷怄气。
初中时,功课忙了,我每个月回姥爷家一次。姥爷知道我爱吃玉米,每年都会种很多玉米。等我回来,留给我吃。还记得有一次,姥爷下地回来,扛回不少玉米,他看我在,立马放下锄头给我烤玉米吃。夏天的午后,姥爷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满头大汗,升起炉子为我烤玉米。我坐在院子里的阴凉处,远远地望着他,突然发现,姥爷的背驼了不少。他在那儿,卖力的挥舞着扇子,想让火更旺一点,却没为自己扇扇风。
高中时,我住校,每年才能回姥爷家一到两次。那时候姥爷已经生病了,我偶尔会去医院探望他,他咳嗽的很严重。因为在井下吸入了太多的煤灰,他得了“吸肺”。但我始终觉得,姥爷的病过一阵就会好起来的。高考压力大,我一心扎入备考,很久没去探望姥爷。终于高考结束了,妈妈才跟我说:“小九,你姥爷去世了。”我惊愕道:“啊,什么时候?”“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因为怕耽误你学习……”。唉,我始终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眼。后来,在姥爷的周年祭,我终于见到了他。姥爷静静地躺在七星山上,照片里,神情安详。
大学时,只要有空就回姥爷家。那时候,我开始懂事了,我会主动给姥姥捶背洗脚。有一次,给姥姥捶背的时候,姥姥感慨道:“唉,老头子,我总算是享了咱们外孙女的福了。可惜你啊,一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好的待遇呢。”我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我从来没给姥爷捶过背,在我的印象里,姥爷似乎离我很远,他并不善于表达。每次遇到什么事情,他就会说:“去找你姥姥”。其实,姥爷的爱,是一种无言的爱。他不会明显地表露出来,但是,那份关怀已经渗透在他的一举一动中了。
啊,我沉默寡言,默默无闻的姥爷,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他一生爱树,临走前,还反复叮嘱家人,一定要把院子里的“黄太平”果树养好。如今,六年过去了,果树已经枯死。而姥爷,却还在我的心中,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