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2188】孙子兵法——虚实。2024-02-10

  天祐三年(公元906年)

1、

  春,正月八日,灵武节度使韩逊奏报:吐番骑兵七千余人扎营于宗高谷,准备攻击嗢(wa)末,并攻取凉州。

2、

  李简率军抵达宣州,王茂章自度不能守,率众投奔两浙。亲兵、上蔡人刁彦能推辞说母亲年老,不能从行,登城晓谕众人说:“王府(杨行密)命我招谕尔等,大兵马上就到。”众心由此安定下来。据守睦州的陶雅担心王茂章截断他的归路,引兵回歙州,钱镠收复睦州。钱镠任命王茂章为镇东节度副使,改名王景仁。

3、

  正月十一日,加授静海节度使曲承裕为同平章事。

4、

当初,田承嗣镇守魏博,选募六州骁勇之士五千人为牙军(事见公元763年记载),优厚赏赐以自卫,作为自己心腹。而这些人自此父死子继,互相之间不是亲戚,就是家属,年岁久了,越来越骄横,小不如意,就屠杀旧帅全家,换一个主帅。自史宪诚以来,主帅都是立于他们之手(史宪诚夺权,事见公元822年记载;829年,史宪诚死于兵变;829年拥立何进滔,870年拥立韩君雄,883年拥立乐行达,888年2月拥立赵文㺹,同月又拥立罗弘信)。天雄节度使罗绍威(罗弘信之子)心中厌恶,但是力不能制。朱全忠包围凤翔时,罗绍威派军将杨利言秘密把情况报告朱全忠,想要借他的兵来诛杀这些人。朱全忠因自己军事吃紧,顾不上接受他的请求,只是暗中许诺。等到李公佺作乱,罗绍威更加惧怕,再次派牙将臧延范催促朱全忠。朱全忠于是发河南诸镇兵十万,派部将李思安率领,会同天雄、武顺两军屯驻深州乐城,声言攻击沧州,讨伐他收容叛将李公佺。正巧,嫁给罗绍威的儿子罗廷规的朱全忠的女儿去世,朱全忠派客将马嗣勋把武器盔甲藏在行李中,派长直兵一千人伪装成担夫,进入魏州,诈称参加葬礼,朱全忠自己率大军继后,声称前往行营,牙军都没有起疑心。

正月十六日,罗绍威秘密派人进入武器库,割断弓弦和盔甲上的扣套。当晚,罗绍威率奴客数百人,与马嗣勋合击牙军。牙军想要作战,而弓箭盔甲都不可用,于是全营被屠,共八千家,婴儿妇女,一个不留。第二天一早,朱全忠引兵入城。

5、

  正月十七日,任命权知宁远留后庞巨昭、岭南西道留后叶广略同为节度使。

6、

  正月二十六日,钱镠前往睦州。

7、

  西川将领王宗阮攻归州,俘虏守将韩从实。

8、

  陈璋听闻陶雅回到歙州,从婺州退保衢州。两浙将领方永珍等收复婺州,进攻衢州。

9、

  杨渥派先锋指挥使陈知新攻湖南。三月十二日,陈知新攻拔岳州,驱逐刺史许德勋,杨渥任命陈知新为岳州刺史。

10、

  三月二十五日,任命朱全忠为盐铁、度支、户部三司都制置使。三司之名始于此(三司之前只是三个部门的统称,现在成为一个官职)。朱全忠推辞不接受。

11、

  夏,四月一日,日食。

12、

  罗绍威既诛牙军,魏州其他各部队都恐惧,罗绍威虽然数次抚谕,而猜怨更甚。朱全忠驻营于魏州城东数十天,将要北巡行营,天雄牙将史仁遇作乱,聚众数万占据高唐,自称留后,天雄巡内州县多响应他。朱全忠移军入城,遣使召行营兵还攻高唐,到了历亭,魏州兵在行营者作乱,与史仁遇相呼应。元帅府左司马李周彝、右司马苻道昭攻击,所杀殆半,进攻高唐,攻克,城中兵民无论少长,全部杀死。擒获史仁遇,锯杀。

  先前,史仁遇求救于河东及沧州,李克用派部将李嗣昭率三千骑兵攻邢州以救援。当时邢州兵才二百,团练使牛存节守城,李嗣昭攻打七日,不能攻克。朱全忠派右长直都将张筠率数千骑兵协助牛存节守城,张筠伏兵于马岭,攻击李嗣昭,击败他,李嗣昭遁去。

义昌节度使刘守文派兵一万人攻贝州,又攻冀州,攻拔蓚县,进攻阜城。当时镇州大将王钊攻魏州叛将李重霸于宗城。朱全忠派军救援冀州,义昌兵离去。

四月二十四日,李重霸弃城逃走,被宣武将领胡规追上斩首。

13、

  镇南节度使钟传以养子钟延规为江州刺史。钟传薨逝后,军中立其子钟匡时为留后。钟延规愤恨自己不得立,遣使归降淮南。

14、

  五月五日,朱全忠进入洺州,于是巡视北边,考察军备,回来之后,进入魏州。

15、

  五月二十四日,撤销戎昭军,把均州、房州划归忠义军。任命武定节度使冯行袭为匡国节度使。

16、

  杨渥任命升州刺史秦裴为西南行营都招讨使,将兵攻击钟匡时于江西。

17、

  六月二日,恢复以忠义军为山南东道。

18、

  朱全忠认为长安邻近静难、凤翔,数次有战争,奏报调任佑国节度使韩建于淄青,以淄青节度使、长社人王重师为佑国节度使。

19、

秋,七月,朱全忠攻克相州。当时天雄乱兵散据贝州、博州、澶州、相州、卫州及魏州之诸县,朱全忠分命诸将攻讨,至此全部平定,引兵南还。朱全忠留在魏州半年,罗绍威负责供应,所杀牛羊猪近七十万头,其他物资粮草与此相当,所贿赂馈赠又近百万,等到朱全忠离去,蓄积为之一空。罗绍威虽然铲除了内部威胁,而天雄军自是衰弱。罗绍威后悔,对人说:“合六州四十三县之铁,不能铸此一错!”

七月二十一日,朱全忠抵达大梁。

华杉曰:

魏博(天雄)牙兵之弊,积习一百多年,罗绍威借朱全忠之力,一举铲除。但是,也让自己元气大伤,从此只能依附朱全忠。他后悔,认为自己铸下大错,其实也未必是错,就死心塌地跟着朱全忠,做朱全忠的忠臣,对他也不是坏事。在乱世之中,如果实力不大不小,还不如干脆没实力。

20、

秦裴抵达洪州,驻军于蓼州。诸将建议挺进到河畔立寨,秦裴不从。钟匡时果然派部将刘楚抢先占据河岸地带。诸将抱怨秦裴犯错,秦裴说:“钟匡时手下骁将只有刘楚一人而已,如果是他率众守城,一时半会还攻不下来,我是故意把要害之地让给他,把他引出城。”不久,秦裴击破营寨,抓获刘楚,于是包围洪州,饶州刺史唐宝请降。

华杉曰:

此处是运用孙子兵法《虚实》篇,“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能使敌人自至者,利之也。”善战者能调动敌人,能让敌人自己去我们希望他去的地方,靠什么呢?靠用利益引诱他。表面上看,河畔阵地是“争地”,谁先抢占对谁有利。但是,刘楚如果在城里,他是“实”,不易攻取;出城到了河畔营寨中,就成了“虚”,容易拿下了。

21、

八月四日,李茂贞派儿子李侃到西川做人质,王建任命李侃为知彭州。

22、

朱全忠认为卢龙、义昌首尾相应,威胁天雄,想要先攻取沧州(义昌军总部),八月二十三日,引兵从大梁出发。

23、

两浙兵包围衢州,衢州刺史陈璋告急于淮南。杨渥派左厢马步都虞候周本率军迎接陈璋。周本抵达衢州,两浙军解除包围,列阵于城下。陈璋率众进入周本大营,两浙兵取得衢州。吕师造说:“浙人近我而不动,这是轻视我军,请发动攻击!”周本说:“我受命来迎接陈使君,现在已经接到了,何必再战!敌军必定有准备。”于是引兵撤回。周本殿后,浙人追击,周本中道设伏,大破追兵。

华杉曰:

周本这是不忘本谋,来干嘛的,是来接陈璋。任务已经完成,不要再生枝节。你以为有机会,其实可能是陷阱。

24、

  九月一日,朱全忠从白马渡过黄河,九月十七日,抵达沧州,驻军于长芦,义昌军不出战。罗绍威馈运,从魏州到长芦五百里,不绝于路。又建元帅府舍于魏州,所过驿亭供应酒馔、幄幕、什器,上下数十万人,无一不备。

25、

秦裴攻拔洪州,俘虏钟匡时等五千人带回。杨渥自己兼任镇南节度使,以秦裴为洪州制置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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