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聪明倔强的老人走了。
初四，我在绍兴。中午太阳曝晒，租的车空调坏了，脱力感带着困顿一阵阵传来，第一次怀疑自己中暑。找到一碗冰凉的绿豆沙灌下，头脑清晰了些，伞却莫名的丢了。肚里一团冰，身体上蒸热，皮外滚烫。
是不是当时你也在难受？我不知道。我弄丢了伞，为什么还是散。
人的敏感，在小时候是看不懂，在长大后是找不到原因。我以为是自己工作太辛苦，身体不适应南方的夏季。
细思，不敢。往前一周多的泻肚子和心慌慌，一句工作太累水土不服，就笑谈而过。
在我寥寥的记忆中，你是聪明的。
你说从小去药房做学徒工，桌子比你人还高。学抓药取药学西医，成为一名医生。老家里书柜满满的是你看过的教材和笔记。你一直是我觉得很聪明勤奋的人。
放假回老家，每天都会见到你坐在窗前读报纸杂志的身影，阳光洒在你秃掉的头顶，肉肉圆圆的，我很想上去摸摸你那满脑子的知识，却生疏敬畏。
读书时成绩单带给你看，你戴上眼镜对我说：成绩不错，不担心你成绩，不过你要注意搞好同学关系。这也许是你对我为数不多的教导，我现在都记得。
你退休后开始炒股，在爸爸给你的电脑上，每天看大盘，拿着小本子认真做笔记。十年如一日，后来你老了，不知是忘了炒股，还是知道自己处理不了，电脑也几年没有再开机。
在我寥寥的记忆里，你是倔强的。
你来西安度假，看我的历史精装硬皮书，书皮弄掉了。因为是我非常喜欢的一套新书，爸爸送我的礼物。我伤心的大吵大哭，你一气之下摔门出，过了几天就回老家了。这是我跟你的第一次争吵，也是最后一次。
身体不能自理后，奶奶照顾你，爸爸引导你说话，带着你练习走路，你常常会突然着急上火。你说着“我知道！我不愿意，不用你管！”这一类的话，短促、暴躁、孩子气。
小时候回家，你每次都会对我说：“源源这是你的家，爷爷奶奶在这，你知道不？不要忘了这是老家。”这几年回家，你看着我进门，并不搭理我，奶奶问你：“谁来了？”你手指颤颤的朝着我动了下，说：“胖胖”。胖胖是堂妹，一直在老家。我不问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我知道自己，没有忘记老家、忘记你。
初五凌晨，开着手机睡着了，这么多年头一次。早上迷朦睁眼看到许多留言未及回复，爸爸的未接来电和未接语音通话，还有那段留言：“源源你在哪里？昨天夜里3点，爷爷去世了。你赶快接我电话”一下子醒神。
这几年你的情况日下，这似乎是一个笃定的结果，也许不论哪个日子都会突然来临。看见视频里爸爸紧锁的眉头，定下回家的票，再远再忙也要回家。
这些年，折腾。总觉得还没玩够，总觉得还有诸多新奇在等待。总以为可以看更多的风景，听更多的故事，见更多的人，吹更多的牛。责任就离我不近不远，用点心它就近一些，可我一直没有。
It's gone before you know it.
五月初五
千里回奔
北京-长治
绍兴-杭州-上海-长治
拉布拉邦-昆明-北京-长治
长治久安
人之所以为人。
纪念我的爷爷秦云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