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情之所钟者，不惧生，不惧死，不惧分离，世间万物，唯情不死。
2018年，此时外边热闹非凡，不知为何，我的心里总有些冷清。看着大女儿和小女子一家，我恍如隔世。
“都这么大了，时间真快”。随后我默默地低着头，让他们看不到我眼里的泪花。
“奶奶，你是不是想爷爷了？”听着孙女的话，我悄然一愣。
“想呀，都过去多少年了，但我依旧想，你爷爷没走，在这里，”说着，右手的拐杖与地面紧密地碰撞，发出巨响，左手捂着心脏。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我16，他19岁。如果知道后来有那么多的变故，如果我早知道会这么爱他，命中注定就是他。
在我年少的时候，我就应该掌握我的权利，霸占着他，爱着他，从此地老天荒。
因为他多来一时，我便欢喜一世。
02
初心不忘，陪你万丈光芒。
1935年深秋，我遇到自己的第一个男人，也是一生挚爱，徐慧民。
遇见他的时候，我的生母刚刚去世，父亲为了不让我耽误学业，在课余时间为我请了家庭教师。
可能因为有相同的经历，可能是暂时的逃避，亦或是我真的喜欢他的才华，总之在不久之后，我恋爱了。
有人说：爱情之所以让人犯傻，只因为亚当爱上了夏娃。
还记得那时，我在笔记本上写道：“在第二年的夏天，我和惠民的情感已至十分热烈的地步。我们已经通过了好多好多的信，信里诸凡学问、性情、性质。兴趣、志愿、生活、人生等种种问题，都作为互相讨论的题目。”
两年的时间，我们一点一点侵入彼此的骨髓，等到我们明白时，才已经发现不是我们不肯走，而是我们都想要留。
爱情的花一点点使我的生活充满乐趣，我不知道自己何时有了这样的念想：早点嫁人，给他生儿育女。
然而世俗的羁绊，父亲的阻挠，还是给了我沉痛的一巴掌。
“我就是要嫁给他，我爱他，”我哭红着双眼对父亲说。
父亲怒声大斥责道：他凭什么配的上你？他一个穷小子，而你是富家小姐，你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女儿呀，我是为你好。而且我也为你选择了门当户对的张家的公子，这门亲事由不得你拒绝。
后来，我是怎么过的，我至今还印象深刻。为了反抗父亲，我先是哭闹，之后又写了短剧《叛逆》给他。
父亲看后勃然大怒，但之后再也没有了提亲的声音。
有人说：8年前的心脏很厚，用力才能碎，里面是红袖章，发条青蛙，鸡毛毽子，信纸和崭新的回力运动鞋。
8年后的心脏很薄，一吹就能破，里面是啤酒瓶，失眠夜，路灯，黑眼圈和忘关的电视机。
8年仿佛是一个界限，是亲情的结束，却是爱情的开始。
8年间，为此我无数次彷徨，无数次委屈，无数次承受着与爱人分别的苦楚，承受着周围人的说三道四，承受着惠民家人的白眼。
我无数次躲在梦与季节的深处，听花与黑夜唱尽梦魇，唱尽繁华，唱断所有的记忆的来路。
随着时间的流逝，眼看苦等多年的我为爱憔悴伤神，一气之下的父亲说出“你只是我养的一条狗”，并打了我一巴掌。
至此，父女之间的情彻底断了，我再也没有亲人了。父亲说出的伤人的话，让父女之间的芥蒂根深蒂固。
而此时心高气傲的惠民，在我家人的侮辱和我的爱中痛苦地挣扎，他勤奋苦读，只为能配得上我，他这一路走来也分外艰辛。
不过还好，在8年之后，惠民以医学博士毕业于上海圣约翰大学，并开始行医。我们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1942年，那一年，我23，他26岁，我们结婚了。
03
知道与你的缘分，也只有一盏茶而已，结局早已你先抵达，潜伏于六月的一场雨，十分钟，或许不够一生回忆，却足以使年华老去。
8年的青春终于换来了花开，一双双胞胎女儿的到来，更是给这个家增添了无限的乐趣。
然而琴瑟和鸣的婚姻生活，短暂的让人心惊。婚后第二年，惠民就因为急性肺病英年早逝。
只给我留下两个嗷嗷待哺的女儿，惠民在死之前说了句让泪水止不住流淌的话“我爱了你，也害了你”
我从来不知道，我努力争取的幸福来的这么短暂，恍惚一瞬间又从我的手中溜走。
我曾无数次想到死，无数次想随他而去，但是惠民终究是聪慧的。
他知道我生前喜欢梅花，并以梅花来比喻我，说花中他最爱的就是梅花，并曾这样对我说:"唯独腊梅在冰天雪地之中独特的、骄傲地开放着一颗颗灿烂的花朵，希望你也像梅花一样活下去。"
在临终前，他又再次告诫我:"不管将来环境变化到如何，恶劣到如何，我相信你总不会随随便便给环境吞灭掉的!
为此我含泪而言：我答应你，有生之年，我惜命！
于是我决定将我们之间的爱情写下来，然而我到底低估了他对我的影响。
有时候看到女儿哭，看到之前他拿过的书哭，看到至亲好友访问，提起他，我也会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我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的眼泪比生孩子的时候还多，那时候，我一度写不下去。
后来，在惠民的书堆里，我竟然发现了一封信。寥寥数笔，写下他无数的思念和爱。为此，我决定从新来过，后来有了《生死恋》。
我没想到自上世纪40年代出版，半个多世纪以来，依然深受读者喜爱。
不少人问我，故事中的事情是怎样的？我时常笑着说：或许是因为我们某些地方打动你了。
后来也有不少人问我：坚持这么多年，爱着他不累吗？
我莞尔一笑：尘世夫妻千万种，总体概括就是八个字，长夜漫漫，互相取暖。他虽然不在，但是心依旧会守着我，我依旧会暖。
2018年，距离惠民走已经有70多个年头了，而我的记忆也会时常散漫不堪，但我还会记得他。
有人说：我悲，遇见他8年青春，换2年相守和一辈子的血泪，不值得。
而我说：我喜，遇见他是我的幸运，因为他，有了《生死恋》。
因为他，我由最初的喜欢，然后到迷恋，最后深爱无法自拔。
我时常笑自己无知，竟把想他当成心事，如果时间能倒流，我依旧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有人说：有烟花在心里荒芜处，绚烂点燃，尽管短暂，却一生温暖。前者如他，后者如我。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身影会越来越淡，我看着远处因为放烟花的孙子，在高兴地拍手.。
空灵的嗓音，似乎又把我拉回来了现实。
“奶奶，我们祭祖啦！”
“好，”
又是一年花开，可你依然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