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一次失眠

好像十八岁以后,就会常常失眠了。

高中的时候,失眠是指十二点前没有进入梦乡。

高二的冬天,九点半下课,躺在床上冻得睡不着。那时的宿舍很破烂,漏着风。暖气开到半夜也就关了。我蜷缩在被窝里,偶尔搓搓脚,掖一下被子,把自己包裹得很粽子一样。可还是捂不住一点点热气。

高三之后,妈妈来学校边租了房子陪我读书,吃住都变得好些了,可我还是会失眠。高三那么紧张的阶段,每个人都在全力以赴,我却望着漆黑的夜空,发起了呆。我在想,我们为什么要读书呢?为什么要考试呢?知道了应付试卷上题目的办法,离开温柔乡,懵懂的孩子怎样融入这残酷的社会呢?我觉得没有目的的努力的徒劳的,所以我决定先把这些事想明白。以至于发挥失常...还好总算在大学的时候想清楚了一部分问题,以至于没有一直沉沦下去,这次就先说到这儿,再多的就不提了。

大学的时候,失眠是指直到凌晨前,整个人都是清醒的。

大学宿舍,夏天没有空调,十一点断电就没有风扇,整个人、整个床铺都是烫的。我常就是抱着铁制护栏躺着,把护栏捂热了,就翻身靠墙一会儿。

当你处在大学时,并不觉得大学的生活有多美好。我们整天抱怨着,为什么今天四节大课,为什么周末要去实验室,为什么院会校会每天晚上都要开会。

于是,失眠的夜成了我们的话聊场。吹吹自己的过去,讲讲家乡的故事,谈谈今天在上课的路上又见到了哪个专业的美女。YY上次跟室友视频聊天的那个女生是在追求他,也说说自己的初恋、第二次初恋和下次初恋。

大学的我,喜欢憧憬未来,所有的计划都是从明天开始的,而过了零点,明天变成了今天。我喜欢幻想着,如果我从明天开始跑步,每天瘦零点二两,长零点一两的肌肉,大学毕业的时候,身材一定超级棒。如果我从明天开始每天背一句英语,那么到毕业的时候,我一定能流利的跟外国人交谈。看一眼手机,凌晨两点。明天第一节逃了吧,于是打开B站,看看刚更新的视频,也就四五点了。

工作了一年,失眠是一点前强制自己睡觉的痛苦。

昨晚加班到十点,这样连续加班快有两个月了,周末也几乎都会腾出半天去公司处理事情。本来早上九点半到岗,谁知哪个领导脑袋一热,为了平衡大家的加班时间。要求全部门九点前到岗,每天开晨会,检视代码,同时每周三可以不加班。亲爱的领导,你说早来我们必须服从,可是周三不让加班你倒是下个指标考核啊?每周三晚上都有人找我们处理问题,没人管事导致版本延期,谁负责?可好了,本来每天从九点半加到十点,活生生被搞成了九点加到十点。(画外音:你要是认真站在底层员工的角度想想,肯定很容易看出来我们为什么效率低下,为什么总是加班了)

精神紧张和缺乏锻炼让我失眠,不过痛苦的不是睡不着,而是想想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只能强迫自己睡。我不会吃安眠药,只是尝试数羊、数呼吸、保持身体静止之类的方法。

这种模式让我痛苦,原因之一是没有自己的时间。我喜欢每天安排一些事充实自己的生活,比如炒个菜,与老友开黑,甚至看个电影独自品酒。这种事情能让我感觉到我在活着,我在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幸福。原因之二当然是工作,每天看起来忙不完的事,开不完的会,调节不完的矛盾。阻塞我工作的并不是一项尖端技术或是一个复杂的处理算法,而竟然是与相关领域负责人之间的沟通协调。有的人想要这个,有的人想要那个,有的人觉得那个方案不对,又不直接拉通相关人理论,却直接回绝我这个方案的执行者。最后只能由我,用最Low的方案,满足几乎所有人的要求,用最委曲求全的方法,解决一个阻塞两千人的问题。

原计划提升百分之二十的效率,最后只提高了百分之二,汇报的时候还要讲出百分之六十的成果。

我开始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是一点四十分。本应该强迫自己睡觉的时间。现在是两点五十分,明天还有工作,我要睡了。

生活还是会继续,毕竟时间是个永远不会累的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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