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标题我改了好久。
因为不知道到底怎么修饰润色才能彰显出是一个高大上的好标题。“亲爱的姥姥”?还是“我爱姥姥”?还是……好像写出来的这些怎样读都表达不出我想表达的。
写写划划,反反复复,还是,就叫姥姥。
有人说,在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只有你的父母。这句话我可不同意,看了大半个世纪太阳起落的姥姥,说什么心里都得给她留个前排,才能让我心安理得的怀念她。
姥姥出生的那个时代还是民国时期,皇城根底下长大的人,再自由的灵魂也带着大户人家的礼节。其他的不说,光是姥姥的一双小脚就是我打小就很好奇的历史文物。
我是跟着姥姥长大的,因为父母工作繁忙,所以当我刚学会坐的时候,母亲就把建设祖国花朵的重任托付给了姥姥。在我的记忆之中,姥姥一直是一个坚强而自由的个体,一个在那个时代的斜杠女青年。有过各种各样的人生经历,也有过一个人说走就走的旅行。坚强不屈的性格,早早地凭借着自己的双手养活着一家人。我觉得姥姥什么都好,就是少点女性的温柔。后来才知道,特殊的家庭状况,让她不得不独挡一面,做自己国土的国王。
在姥姥精心呵护培育之下的我,确实长成了一朵花骨朵儿,身体倍棒,吃嘛嘛香。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白白胖胖,非常满意,抱着姥姥说“以后我家孩子的重任就麻烦您了。”现在想想我这熊孩子,还真是从小就是个熊孩子。和姥姥成长的日子里,她的光辉形象在我心中多年来屹立不倒,极像一位中学历史课本上的印度女战神。1.6m的个头,不高,早已是遗孀的老人,却活得精神且精致。
衣食住行填满平常的岁月,说到食,正宗满族的“八碟八碗”一直是我妈现在还引以为豪,侃侃而谈的话题。姥姥年轻的时候,家里的宴席确实都是“八碟八碗”的装备,并且锅碗瓢盆都是从京城烧好的瓷器运回家乡。然而这一伟大的光辉岁月一直不是我关注的热门话题,我在意的还是姥姥亲手做的饭。因为她的手艺让我真切感觉到“独一无二”这个形容词,看来对文字深刻隽永的理解,也不如实践得来的真知。姥姥做的每一道菜都有它特殊的味道,即便是我要求母亲按照同样的步骤来操作,没有丝毫纰漏,做出的饭也依然缺一种味儿。在尝试无数次失败后,我释然了,不再缠着任何人模仿。我把这种难以附加的特别叫做姥姥的味道。
我一直是个嗅觉很敏感的人,只有味道,才可以让我有心临其境的触摸感。可惜,什么都可以有,唯独没有可以留住某个人味道的方式,能让我时常来怀念真实的感觉,就像她从未离开。所以,自从失去这种味道后,我很长一段时间的志向是励志做一个科学家,向每个人宣布研制出保留味道的机器,要么就当一个财阀,出资让科学家研制出保留味道的机器。反正当时这个flag,无人能挡。
穿,姥姥是个心灵手巧的女子,我总是瞎想,她如果再有文化一些而不是只上过扫盲班,是否可以和民国才女们齐名,岁月静好的活着,既爱舞文弄墨,又能丈布做袍。但现实的事情证明,她显然只精通后者。虽不是才女,但也是走过民国浪漫的岁月,所以姥姥做的衣服自然都带着民国风。衣服的扣子经常是盘扣,一路盘但脖子。记忆中自打我投奔姥姥之后,夏天的裙子,冬天的棉衣都出自她之手。以至于现在还记得一次我母亲带我出去逛街,五岁的我身穿姥姥的爱心小棉衣,蓝底白花,高领盘扣,引来各路家长的围观,“呦,这小衣服可真漂亮,哪买的呀!手工可真特别。”母亲笑着说“我妈做的”。自打那以后,我认定姥姥就算不识几个字,不能给我讲故事书,可是她依然是民国才女,是一个灵魂有香气的才女。姥姥给我做的衣服也越来越多,偶然一次收拾家时,发现小时候的衣服占了整个一衣柜,放不下。所以我推测,她并不是喜欢做衣服,是喜欢为我做衣服。正当我沾沾自喜我天衣无缝的推测时,霎时间觉得总是晚一步,后知后觉。
一次回家已是很晚,晚餐就用速冻饺子来解决。煮好饺子,我迫不及待的就吞了一个。唉,怎么又是图文不符的味道,饥饿的肚子也瞬间没了激情。我不知是否每个人都可以感觉到,这速冻的饺子尝起来都是按部就班的流水线味儿。
没有指尖温度的感觉,又把我的思绪拉回了过去,不过再怎么回忆,姥姥的饺子也成为了一个时代的代名词,起身的饺子落身的面也永远成为了一个美好的默片。
谁说目送只能父母目送孩子一步步长大后离开,我想我也是目送姥姥一天天变老从我身边离去,但目送的感觉却都相似。抓不住时间的痛心疾首,目送着姥姥离去的背影无可奈何。
到现在我也一直不能原谅自己因为有其他事而耽搁目送姥姥的最后一程,也不能原谅我从未对她说过“我爱你”,是因为当时贪玩?还是因为不好意思?无论哪一个原因,我都不能原谅。不管哪个借口,也永远成为了借口。让我没有意识到,原来每一件事都是深情不言,爱便留空。
我单薄的心,总会躲藏在那个岁月里,不想被打扰,不想要出来。就想这么看着一帧一帧的画面,看到地老天荒。这世间的一切来如春梦,去似朝云,所有的一切都会有期限,但爱没有。
我爱你,姥姥你能听见,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