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皇帝和他的海鲜火锅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天启皇帝朝服像》中,他的御用家具及家具上的陈设要比明朝其他皇帝量多而精美。
被称为木匠皇帝的明天启帝朱由校,不仅是单纯的指导工匠,更是亲自操刀弄斧且技巧娴熟,“斧斤之属,皆躬自操之。虽巧匠,不能过焉”。
我们发现:这位皇帝还是一位海鲜火锅的超级吃货。在《明宫史》(《明宫史》是明人吕毖从明朝宦官刘若愚所著的《酌中志》的二十四卷里选出的其中的第十六卷到第二十卷)中,有了对海参烹饪的详细描述。据说,明熹宗喜欢将灸蛤、鲜虾、燕窝、鲨鱼翅、海参诸海味十余种共脍一处食之。仔细想来,这不就是当下十分流行的海鲜火锅吗?
当时,海参火锅还只是一种宫廷食品。因为明朝万历年间的《金瓶梅》的众多饮食谱中,也未见到过海参入菜的菜式。
才子诗人和芥末拌海参丝
《随园食单》记述了中国十四世纪至十八世纪流行的326种南北菜肴。
作者袁枚(1716—1797),清乾隆年间有“北纪南袁”之说,是与纪晓岚比肩的才子。袁才子是一个美食主义者。他活了81岁,积40年孜孜不息之努力,写出一本在中国饮食史上的绝作《随园食单》。这本缩微版的中国饮食百科全书,将一千年来长江流域一带中国人的吃,囊括一尽。
《随园食单》记述了海参入菜,其“海参三法”中说道:海参无味之物,沙多气腥,最难讨好。然天性浓重,断不可以清汤煨也。须检小刺参,先泡去沙泥,用肉汤滚泡三次,然后以鸡、肉两汁红煨极烂。辅佐则用香蕈、木耳,以其色黑相似也。大抵明日请客,则先一日要煨,海参才烂。尝见钱观察家,夏日用芥未、鸡汁拌冷海参丝甚佳。或切小碎丁,用笋丁、香蕈丁入鸡汤煨作羹。蒋侍郎家用豆腐皮、鸡腿、蘑菇煨海参亦佳。
在袁枚的记述中,江浙一带的高级官员,如钱观察、蒋侍郎已经在家中用海参来宴宾客,并对芥末、鸡汁凉拌海参丝倍加推崇。
孔府菜扛鼎之作葱烧海参
《随园食单》提到:海参无味之物,沙多气腥,最难讨好。
确实,海参,一种古老的海洋软体动物,靠独特的自卫手段得以顽强生存下来:当敌害袭来的时候,海参会将自己的内脏喷射到海里,形成一个“假目标”吸引捕猎者,自己则借机逃得无影无踪。大约50天之后,它就会再长出一副全新的内脏,继续在海底逍遥。这是海参能够繁衍6亿多年而不绝的关键因素之一。
海参“皮糙肉厚”的特点,使其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被排除在人类的食谱之外。
早在三国时代,沈莹的《临海水土异物志》就记载了一种被称为“土肉”的沿海特产,这或许是汉语文献中最早的关于海参的记录。但那时的中国烹饪,还是以炙法(烧烤)为主,而海参在被明火直接烧烤之后,会硬得像块橡皮,几乎咬不动。
两宋时期,没有对人类食用海参的记载。吴自牧的《梦粱录》中,只有对干贝、燕窝的记载。宋李肪等编纂的《太平广记》收集了自汉至宋初的野史500卷,在其卷10水族中,提到的水产类食品61种,未见海参。
中国人对海参食用价值的认识是从明朝开始的。作为中药材,李时珍在1590年出版的《本草纲目》中也未见提到。而是明末姚可成汇集的《食物本草》中,才有对海参的详细描述。赵学敏的《本草纲目拾遗》中,也有较详细的记载,称海参的药用价值敌人参,故名海参。
海参的入菜,到了乾隆后期,才逐步的盛行起来。这也恰恰是袁枚在《随园食单》中,首次对海参的三种做法进行了详细描述。
海参能够进入海味八珍,并成为高档餐饮,原因之一是鲁菜的盛行。鲁菜的扛鼎之作是葱烧海参。但鲁菜的精华很多又出自孔府,由葛守田主述的《中国孔府菜谱》中,列出清代菜式170种,其中,珍品类39种。而海产品占到28种,海参占到4种,包括竹影海参、扒瓤海参、奶汤金银海参、鱼皮扒海参。
扬州满汉筵中的海叁烩蹄筋
满汉全席,最初是晚清到民国期间,大型庄馆以大型传统宴会的一种商业称谓,其早期雏形是清朝李斗所著《扬州画舫录》中的“清代扬州满汉筵”。乾隆下江南时,当地厨子为取悦皇上,特地学了一些山东菜加宫廷菜,使接待宴形成了一种新筵席,既融入京城宫里的御膳,也掺杂了当地的南国佳肴美味。扬州满汉筵中,已经有了海叁烩蹄筋。
后来旧京八大楼承办寿宴,常以此菜谱为蓝本制作筵席,冠以“满汉全席”之称揽客。满汉全席流传至今的217道菜点中,海参出现了12次,其中主菜有:第55道菜式红扒大乌参。
1978年,应日本富士贸易株式会社的请求,仿膳饭庄制作的满汉全席,其中主菜就包括蝴蝶海叁。
海参航线 海上丝绸之路的延伸
18世纪后,海参继丝绸、瓷器、香料之后,成为“海上丝绸之路”贸易中不可或缺的一个品种,也将南半球的澳大利亚人与北半球的望加锡人、华人紧密联系在一起。望加锡-广州-澳门,这曾是一条著名的海上丝绸之路,也就成了一条海参航线。
印度尼西亚群岛中段的望加锡海峡,是亚洲和欧洲间的重要洲际海上航道,是从中国南海、菲律宾到澳大利亚的重要航线,也是东南亚区际间航线的捷径,号称世界上有重要军事和经济意义的八大海峡之一。
300多年前的望加锡,是东南亚最大的城市、最大的港口、最开放的自由贸易口岸、海上丝绸之路的中转站、香料群岛的门户和交易集散地。明嘉靖年间,海上丝绸之路日益繁华,广州-澳门-望加锡成为海上贸易的一条固定航线:每年秋冬,葡萄牙商船在澳门起航,乘着东北季风,满载着丝绸和瓷器抵达望加锡。来年春夏间,再将胡椒、檀香木等香料运回澳门。史料记载,当时仅中国商船每年约有10至22艘,1637年至1644年间每年运往中国的胡椒在800至1200吨,最多的一年运量为2000吨,占印度尼西亚总产量的六分之五。
中国清朝海参需求的兴起,被以海上贸易为生的印度尼西亚望加锡人牢牢抓住。1666年前后,望加锡人发现了澳大利亚北部的海参,并开创了澳大利亚北部第一项出口贸易——海参。
望加锡人每年到澳大利亚北部一次,12月或来年1月季风伊始时抵达,等到6月顺着回风返航。与望加锡人在澳大利亚北部进行交易的,是澳大利亚的雍古族人。
雍古族人是当地的土著民族,他们不吃海参,认为未经加工的海参有毒。就连全套的海参加工手艺,都是望加锡人带过去的。在展览中,有历史照片记录了当时的海参加工站:望加锡人将海参切开,煮熟、烘干、烟熏,然后运往南中国的港口,换来中国的银子。
望加锡人给雍古族人带来了贸易的机会。雍古族的男人会志愿去望加锡人的船上工作,雍古族女人则很愿意和望加锡人联姻。在澳大利亚雍古族人的树皮画上,就有反映这种情况的:雨季刚来,漫天的积雨云都呈现三角形,这不仅意味着雨季的到来,望加锡人的船也要来了。
随着贸易一年年进行,中国人、印度尼西亚望加锡人和澳大利亚土著人的文化也逐渐向彼此传递。比如,在澳大利亚土著人的音乐和语言中,我们就能找到一些望加锡人的痕迹。而今天中国与澳大利亚之间的广泛交流,更是200多年前海参贸易的继续。
澳大利亚土著人因为国际贸易而与外界发生交流——他们卖出了海参,与他们交易的望加锡人不仅带来了刀具、衬衫、帽子、米、糖等商品,也带来了外界的文化和娱乐方式,比如纸牌游戏。今天已经在世界上大多数地区普及的纸牌,也曾经见证了两个大洲的人们文化交流的历史。
海参全球主要市场为华人
华人视海参为四大“海味”:鲍、参、翅、肚的一种,是一种名贵食品。
华人海参消费局限于节庆(中国春节)、婚宴、宴会等。全球90%的海参渔获量都加工制成各式干制品,供亚洲市场消费,其主要市场为中国大陆、香港、台湾地区和新加坡及马来西亚。海参在日本不是一个受欢迎的食品,年进口量仅3吨~4吨,冷冻干制品为其进口类型。韩国每年进口15吨~20吨的海参干制品。在泰国,食用海参仅局限于观光业,泰国人不太喜欢海参。西方国家(如美国、加拿大、英国、法国、比利时等)进口海参供华人食用。
中国大陆海参进口一半源自印度尼西亚,菲律宾、韩国、泰国(55吨)为其他主要进口国。中国大陆海参市场的年进口量约5500吨,显示出了中国大陆对海参国际市场的重要性和主导性。值得注意的是,由于消费群的购买能力参差不齐,使得中国大陆海参市场囊括所有种类和等级。
元明清三代“八珍”食材
元代:醍醐、麝沆、野骆驼、鹿唇、驼乳糜、天鹅炙、紫玉浆和玄玉浆
明代:龙肝、凤髓、豹胎、鲤尾、号鸟炙、猩唇、熊掌和酥酪蝉
清代
参翅八珍(海参、鱼翅、鱼脆、鱼肚、燕窝、熊掌、鹿筋、哈士蟆)
山八珍(驼峰、熊掌、猴脑、猩唇、象拔、豹胎、犀尾、鹿筋)
海八珍(燕窝、鱼翅、大乌参、鱼肚、鱼脆、鲍鱼、海豹和娃娃鱼)
本文部分资料图片来自首博展览《海参-华人、望加锡人、澳洲土著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