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关键情节剧透,请放心观看)
韩寒的新片《乘风破浪》还没有上映时,就已经引发诸多口诛笔伐,不仅仅是因为上一部电影《后会无期》毁誉参半,也因为韩寒身上有着太多标签:作家、赛车手、电影导演。
和《后会无期》的文艺片腔调完全不同,《乘风破浪》是一部纯粹的商业电影,而且选择了春节档上映,就意味着绝对不是那种玩深沉的令人费解之作,而是一部适合全家老小一起观看的合家欢电影。
而这一次,韩寒终于愿意好好讲一个故事了,虽然这个故事并不算太新鲜,亦如他在片尾特地标出自己致敬了哪些经典电影。旧瓶装新酒,这酒必须足够醇香。令人惊喜的是,韩寒这次确实有了很大进步,尽管影片仍旧有很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至少在这102分钟里,我有被感动到。
原来父母也有年轻的时候
当我们看待自己的父母,脑中浮现的一定是在自己面前那副“无聊的大人”模样,和那经历过风霜的面庞。对于他们年轻时的模样,我们肯定都是模糊的,甚至是未曾见过的,就如徐太浪始终无法得知母亲真实的模样,因为他只见过一张看不清面孔的结婚照。
年轻人总是会抱怨父母不理解自己的选择,因为他们和我们生活在不同的时代,而我们又怎么会理解父母当初的选择,因为我们也没有生活在他们的时代。
影片一开场便展现了徐太浪的人生巅峰时刻,他如车神一般驾驶着汽车穿行在山野间,一举拿下汽车拉力赛冠军,鲜花掌声赞叹声蜂拥而来,年迈的老父亲在一旁也分享着儿子胜利的喜悦。谁知道画风一转,徐太浪面对父亲表达了一腔“感激之情”:“我要特别感谢一个人,感谢您当初那么不支持我的梦想!我就是要证明给你看,你是错的。”
面对儿子猖狂的嘲讽,父亲无奈地转身离开。徐太浪身上有着韩寒的影子,他当年中学没毕业便以写小说为业的事迹广为人知,后来决定做一名职业赛车手时,也遭到父亲的反对。这一幕尽管未必在韩寒的现实生活中发生过,但至少曾在他心里排演了不止一次吧。
梦想对于韩寒的意义,可能真的大过生命。主角徐太浪的名字,源自韩寒的挚友——赛车手徐浪,在一次拉力赛中遭遇汽车失事而去世。韩寒曾经沉痛地掉念道:“他死于他最喜欢的事业和理想,死在了他热爱的赛道上,这也是除了安然老死以外最好的最英雄的一种死法。”
而韩寒从退学当作家、做职业车手一直到成为电影导演,从来不走寻常路,也从来不缺少包括父辈在内的各种质疑和嘲笑。他却一再证明,你们都是错的,而且一次次以胜利姿态笑傲四方。影片开始时的徐太浪,也就是当初那个桀骜不驯的韩寒。
正如我们不了解父母年轻时候的模样,我们可能也从未想过,父母是否也曾经有过梦想,而不是生来如此“无聊的大人”。徐太浪的父亲徐正太年轻时有个梦想,他希望保护自己所在的小镇,建立自己的帮派,行侠仗义,为民除害,“歌舞厅里只唱歌,桑拿房里就洗澡”。
这个梦想在徐太浪看来,一样幼稚、可笑且不现实,正如父亲看待他当“赛车手”的梦想。原来我们也可能不理解别人的梦想,因为“世界总是会变的”,录像厅会渐渐被电影院取代,BB机很快就难觅踪影。我们抱怨天天拿着手机刷微信朋友圈的日子有多无聊,在90年代末的人眼里都是疯言疯语。
那个纯真、莽撞的徐正太说:“你爸缺心眼啊,哈哈哈。”他并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成为这样的父亲。他会对着孩子大吼大叫,一脚踹在孩子脸上,逼着孩子去学医,阻止孩子的“赛车梦”。
徐正太身背双刀、口蒙花布的犀利身影,后来会变成一瘸一拐的踉跄背影,直到他已经记不起自己当初的梦想,便会认为孩子的梦想也是镜花水月。最终,他活成了自己口中“缺心眼”的父亲。这个父亲没有先知先觉的商业头脑,以为再过十几年,房子仍旧值不了几个钱,还不如多囤点BB机。电影把反派设定成一个深谙商业之道的黑帮老大,也反衬出父亲只是身处千变万化的时代中,一个善良的普通人。
影片叫做《乘风破浪》,一来呼应那些令人屏住呼吸的飞车场面,二来也隐喻时代变化的速度快到你无法想象。“世界总是会变的”,而父亲只是没来得及赶上这世界的变化。
徐太浪拍拍小马,对他说:“你不属于这里,去你该去的地方吧。”有人被时代的列车载着一路飞奔,有人就这么被时代无情地抛下了。而飞奔的人也曾经彷徨迷茫,被抛下的人依然守着自己的小镇。出走还是坚守,在那个风云变幻的90年代,人们可能未必料到会有如此大的不同。
主题曲搞事情?
和《后会无期》一样,影片早早便放出主题曲,其中一首《男子汉宣言》立刻遭到无数炮轰,被指“不尊重女性”、“大男子主义”等。
“你在每天晚上不能睡得比我早,你在每天早上不许起得比我晚。饭要做得很香甜,打扮起来要大方,还有婆婆和小姑,都要和睦地相处。你不要忘记,我是一个没有本领的人,我这个家全都靠你,家中的事只有你,只有你才能做得好,不要指望我……”
隔日韩寒又发布了另一首主题曲,名为《男子汉誓言》,歌词来了个180度大反转。网友觉得自己被韩寒耍了。
“只有喝一杯我才敢说,来到这个家真是委屈了老婆;我付出很多,你付出更多,一切还有我,虽然我很笨,娶到你是我最大的福分。从那地铁口出来,穿过茫茫的人海,总是觉得会难过,自己像个垃圾袋。请你别对小孩说,说他爸爸很没用,也许生活不如意,但我一直没放弃……”
仔细品味这两首歌的歌词,我却并未被激怒,只是感受到一股无奈的辛酸。罗力对赶着去复仇的徐正太说:“都是小人物,能活着就好。”这两首歌,也正是唱给这些小人物的,对照电影中三个男人都是典型的“妻管严”,就更能理解,第一首歌是男人在外人面前唱给其他人听的,是想要个万全的面子;第二首歌是男人在自己家里唱给老婆听的,想说又羞于启齿。
赵丽颖饰演的小花霸气地对徐正太说:“生意做不下去就不做了,我养你!”这也是小人物心里最理想的妻子典型,外表美丽温柔、内心强大坚定,关键时刻还能成为后盾。事实上,尝遍了生活的苦,才能真正体味一个小人物在拼命追求理想人生时,“能活着”已经很不容易。男人有时候未必有女人想的那么坚强。
韩寒的进步我能看得到
这部电影据说三个月就拍摄完成,一度被怀疑是赶着在春节档“抢钱”。事实上,相比《后会无期》,这部电影的完成度更高。尽管镜头和剪辑略显粗糙,女主角的塑造也有些单薄,演员表演只能算是中规中矩,但仍旧有不少亮点。
首先台词不再是大量的段子和金句,而是恰如其分的幽默表达,尽管有生硬的地方;几处喜剧场景的笑点都布置的很好,影院里一直笑声不断;特别要表扬的是配乐,那场开车去找黑帮老大复仇的戏,配乐很有西部片的风格,潇洒淋漓,让人大呼痛快;影片高潮部分的打斗戏,无论是机位还是运镜都很有想法,地面上正在激烈群殴,阳台上的老汉却正悠闲地坐在躺椅里乘凉,一动一静,对比十分有趣;最棒的是赛车场面,几场飞车戏都相当有水准,韩寒真的不考虑拍个动作片?
结语
徐太浪经历了一场刻骨铭心的灵魂之旅,他放下了最初的骄傲身段,终于和父辈达成了和解。电影结尾对父亲展开舒心笑容的徐太浪,也是如今的韩寒,已经实现了梦想的韩寒,也理解了父亲当初选择的韩寒。
“世界总是会变的”,我们努力着,不想要变成自己曾经讨厌的模样。梦想还是要有的,但不是为了证明父母是错的,而是为了顺应天性,就像徐太浪说的:“都是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