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大多数人或者说几乎所有的人都不曾知道我的存在,我是一条即使和众多同类出现在你们面前,也无法准确辨认出哪条是我,一条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罗非。是的,我们世界的每个物种就是这么的相似,仿佛几千万年以来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却又都不一样。
我先来跟大伙介绍一下我们家族,首先我们统称罗非鱼,这就跟你们统称人类一个道理,不同的是我们的生活环境在水里。罗非俗称:非洲鲫鱼,非鲫、越南鱼、南洋鲫等。当然我们也有洋名,英文里统称为Tilapia。我们是世界水产业的重点科研培养的淡水养殖鱼类,且被誉为未来动物性蛋白质的主要来源之一。通常生活于淡水中,也能生活于不同盐份含量的咸水中,也可以存活于湖,河,池塘的浅水中。正因为有很强的适应能力,我们可以在面积狭小之水域中亦能繁殖,甚至在水稻田里茁壮生长,且对溶氧较少之水有极强之适应性。说到食物,我想说我绝对是不折不扣的吃货,且我从来都不挑食,杂食性,常吃水中植物和碎物。
说起我的家族来,我还是满满的自豪感,可当环顾四周的时候,孤独无力的感觉就恣意蔓延开,这种感觉远比身上的痛来的更强烈。污浊的塘水很早前就让我看不清水里的一切,只有靠听觉和触觉游动。
那是不知道传了多少辈的故事,到现在为止那都是我听过最好听的故事。我的祖辈曾经生活在一个人迹罕见的河里,那是的它们还不知道人是一个什么样的物种,只知道在很远的部落里穿着奇奇怪怪的衣服,站立着行走的怪物。但这也不影响祖辈们自由自在游玩嬉戏觅食,那时候河水外面的世界对祖辈并没有什么诱惑,也没多少了解,两个世界安静而又和谐的相处着。
那里河水清澈见底,阳光怀抱般的扑到水里,这条河弯弯延延数公里之长,螃蟹妈妈微张着肚壳,很多只白白的有点透明的小螃蟹挣扎着往外挪;一条红尾皇冠追着几只小虾,小虾则在奋力弹跳着逃跑,那样子不免有些好笑;偶尔一条竹叶青从水中扭动着纤细的身子快速游到对岸去;河床上一条小草鱼跟着爸妈时而用嘴拱拱沙子,时而一个机灵钻到长有水草的石头空隙中,还有说不完的很多物种趣事。
如同这里每一种生物一样,我的祖辈对它们共同生活的故乡有着同样的感情,它们熟知这条河里的每一个角落,听闻着每一处的趣闻,看着每个物种的繁衍不息,它们也曾在无数个暖阳下一个跳跃蹦出水面眺望所能望及的世界,但它们从未想过离开这里,如果可以它们可以同这里所有物种世世代代一直欢快自由的游动下去。
多少个日日夜夜里我常常告诉自己就是生活在那里,我假装自己不是在这一亩大的水塘,假装不是在污浊有点臭的水塘,假装可以看清周围其他物种,假装阳光撒下来可以闻到周围花香,假装从未因为水质差而身染恶疾,假装周围只有鸟叫虫鸣,没有所谓的汽鸣灯闪,没有鸡鸭场的粪便,没有生活污水的不断排泄,没有人类的声音……一切都还只是故事中那么的美好,可我也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只是骗自己,所有的遐想都将只是假装,据我所知的这个水塘除了我的同类以外剩下的鱼种寥寥无几,要不是像我开始介绍的那样我们有着顽强的适应能力和繁衍能力,也许这会你也听不到我的故事。
噩梦的开始还是从那条美丽的河流开始,祖辈生存了几个世纪的河流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清晨注定不再存在,轰轰的机器声,躁动的人群,一棵棵倒下的树木,一片片踩平的草地,一把熊熊大火,一只只来不及逃走的动物焦黑的尸体,整个岸边在持续半个多月的时间中夷为平地,一块块砖头砌起来的屋顶燃起袅袅炊烟,在阳光下格外刺眼。祖辈们半个月也有恐慌但也很快安静下来,因为它们听说人类是陆地生物,他们要开荒种田,应该对它们的世界没影响,只是可惜了周围曾经那么美的环境,那也是无数生物赖以生存的家。它们万万没想到厄运来的如此之快,一张张渔网撒了下来,有的被摆在了饭桌,有的被丢在了岸边发出恶臭,有的被叼在狗嘴里,大多数则是被一箱箱装在狭小高密度的水箱里运走,也许会被送到集市或是餐厅,或是别的地方。
值得庆幸的是我的外婆的外婆是被送到了我现在的鱼塘,那时候的塘水还是很干净没有污染,当然除了几个品种的鱼类,也没有别的什么可见生物或食物,那是一个新修起的鱼塘,没有食物,细小的微生物又不能填饱肚子,所有鱼都面临着饿肚子的囧境。
终于在熙熙攘攘人流声中,前一会它们还个个惊恐的挤成一团躲在水塘一个角落,不到几分钟,水里开始弥漫着一股食物的芬芳,饿晕了头的鱼儿一股脑游到放出香气的食物周围,争先恐后疯狂地往嘴里吸,伴随塘边一“有动静,快拉”声,一条同类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被扯出水面,留下一群懵逼的鱼儿愣了几秒又开始哄抢食物,一次次的重复情景不知道在那段开塘垂钓的日子多少个轮回。
外婆的外婆曾在一次哄抢中被锋利冰冷的鱼钩刺穿下颚,要不是它拼命往水底逃窜,扯断了那条细细的线条,恐怕当晚就是桌面的一道菜。为此作为代价的是那个鱼钩连带鱼线痛苦的伴随鱼的一生。从那以后它不再抢夺一大团的食物,只是在别的鱼儿抢夺中觅食打散的食物或是在水底寻寻觅觅,也曾吃到塘主撒下的化肥,化学味道恶心的她几天没怎么好好觅食。她也曾看到同类被钩走又放回再钩走再放回不知几次已经糜烂的嘴巴。她终于还是带着卸不掉鱼钩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外婆说她没有看到她脸上的痛苦,反而看到了一丝丝微笑,仿佛它要回去记忆中的故乡……
等到了妈妈这一辈,这里的水塘已经开始混浊,人类的声音渐渐散去,只是旁边那个排污水管留了下来,常年累计的污水,旁边鸡鸭的粪便以及其垃圾不时堆了过来,曾经一度这里的恶臭让很多鱼儿相继离去,只是最后一间水上砌起来的房屋随后拯救了我们,相比房主想要一片满是荷花的水上之家或者环境意识的提高吧,不管人类怎么想的,对我来说污水少了,粪便没有了。即使现在塘水依旧那么混浊,但是至少不再有更多污染而来,周围恢复了安静 , 四周树木环绕,这是好的开始,即便曾经的水质已经伤害了我,可我依旧选择了原谅和宽恕。
我回不到过去那个它们口述了几代的河流,我也不知道我的未来是怎样,但我依旧尊重自然的规律,遵守自然法则,作为食物链底层的一员,被食就是自然界的生生不息。曾祖母曾说我宁愿被食也不想被人类游戏般的用来垂钓嬉戏,我想她一定是个智慧又懂自然的鱼儿。
有时候活下去比活着更重要,在无数次梦境中我游过它们生活的地方,我会活下去把我们祖辈家族的故事讲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