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个小时前,我告别了那颗困扰了我差不多十年的智齿,确切地说,是困扰了我近十年的智齿之一。
大二那年第一颗智齿跟我说了“撒由那拉”,那是一颗横生的牙,在透视片子里,它相当的独树一帜、风格特异,在其他的磨牙都竖直向上茁壮成长的时候,它横空出世斜插一杠,死死地卡住了我的倒数第二颗磨牙,长又长不出,又不能自己吸收掉,顶的左半张脸时不时就肿的失去正常形状,于是我一咬牙,拔了!但那次拔牙留给我一个多么痛苦的回忆……一颗牙整整拔了一个半小时,中途还多打了一次麻药,其间锤子凿子钳子……十八般武艺全用上了,跟修马路似的,那医生折腾出一身汗,我哭出了一盆眼泪!
这一次拔牙是突发事件。这是好事,突发事件让人来不及想太多。我一直认为等待痛苦的过程比痛苦本身更恐怖,痛苦让人身体崩溃,而等待痛苦让人精神崩溃,尤其是知道自己哪天哪时要迎来一场无法避免的痛苦,那等待的过程堪称慢性自杀……
言归正传,这天早上10点,我坐在了拔牙的椅子上,麻药打下去不过5分钟,医生就动手了。或许是心理原因,我总觉得麻药还没生效。至少医生起牙的时候,我觉得我的牙床和嘴唇痛得有撕裂的嫌疑。医生很厉害,一边下死力撬我的牙,一边还能和我说笑话转移我的注意力。很痛很痛,痛得我手脚痉挛,很丢人地承认,我当时哭了。本来我以为我能顶住的,还故作坚强地推开老妈让她别看,然而真开始拔的时候,抓住老妈的手坚决不放开的也是我!
比我预计的时间短了很多,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医生就用钳子从我嘴里起出了那颗让我深恶痛绝的智齿。当那颗血淋淋的牙齿呈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脑子里莫名蹦出一句与此情此景完全不相干的话:“资本主义从它诞生的那天起,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佩服自己一下,这个时候想起这句话,体现了我那极高的政治素养!
医生问我要不要保留这颗牙,我愤然拒绝了。我对老妈说:“我讨厌死这颗牙了!”舌头和嘴唇的麻木让我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但是这句话还是让我自己悚然一惊:我在跟老妈撒娇!老妈摸摸我的头说:“很勇敢!”一时间我委屈莫名,眼泪完全不受控制地流,不是因为疼,也不是号啕。因为躺在治疗椅上,眼泪都灌进耳朵里了。在老妈的面前肆无忌惮的表现自己的脆弱,是撒娇的一种表现形式吧?我估计那个老医生和助手都会觉得这个女人很“作”,这么大人了在老妈面前哭成那个德行……
拔牙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了《我的团长我的团》里孟凡了和迷龙在兽医死后的那段对话,人在经历痛苦的时候,有一只手可以给你握住,让你知道有人陪伴,是一件幸福的事,而假如握住你的这只手的主人和你血脉相连,那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这种幸福,有时会巨大到足以对抗任何痛苦,包括身体上的和精神上的。
虽然拔完牙后有这种感触很奇怪,但是我还是想对今天拔牙时候握住我的手的老妈说:“妈,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