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015年秋，兴凌市的街道刚被夜雨冲刷了一遍，显得格外的宁静。人们都不愿出门，躲在家里刷视频的刷视频，打麻将的打麻将。

已经是晚上九点了，林成东提着桶站在建兴电子厂的门口，不屑地往地上吐了口痰：“呸！老子不伺候了！”

“诶？你干什么？这里不准随地吐痰！”一个体形肥硕的保安从保安亭里走了出来，用食指指着林成东，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好像他是这儿多大的领导。

林成东本就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现在这不知死活的保安竟然主动跑来惹他，让他正好找到了发泄怨气的对象，心想：反正也不在这里干了，没什么好在乎的！不受这鸟气！

这样想着想着，林成东双眼冒起火，咬牙切齿地走向了保安，一副要暴揍保安的样子。

保安被林成东气势汹汹的样子吓住了，往后退了几步，脸部的表情瞬间由嚣张变成了害怕，像一只嚣张的公鸡忽然被浇了盆开水，瞬间蔫了，但他还是强装着镇定地说道：“我告诉你，你你别在这里撒野啊！你你这是犯法的！”

“老子就犯法了怎么着？嗯？”林成东现在是破了的罐子不怕摔，他把红色的桶和行李一把扔在折叠门上，发出“哐啷”的一声声响，“叫人抓我啊，你个死瘪三，拿着鸡毛当令箭，你算什么东西！”

保安吓得钻进了保安亭里，边装模作样地拿着对讲机说着什么，边用恐惧的眼神看着林成东。

林成东见这嚣张的保安竟被吓成了这般怂样，便也不再去管他了。他用手搓了搓鹰钩鼻，愤愤地走过去将行李拿起来，看到滚落在一旁的桶，又发泄地将桶一脚踹开。

“嘭——”的一声吓得那个保安紧紧地用手捂着对讲机，伸直了脖子惊恐地看着林成东。

保安害怕的样子让林成东因被开除而受挫的心得到了些安慰，他捡起行李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建兴电子厂的门口，背影十分的矛盾，像是将军败落，又像是胜者凯旋。

至少自己不用再受那里的气了，解脱了，自由了！

林成东这样想着，心里得到了些安慰。但这些安慰很快就随着他回家的脚步声一起慢慢变小，最后消失不见了。林成东回到了安平弄122号，走到了他和李潇潇一起蜗居的地方，呆呆地站在出租楼前，二楼214的屋子里透出的灯光照出林成东褴褛的影子，在这温暖的灯光下，他的影子好像变得越来越小了，最后变成一片落叶那么大，轻轻地落在了湿漉漉的地上。

他和李潇潇在一起已经三年了，可这三年来他都没能给过李潇潇什么。是的，林成东确实长得稍微有些俊俏，白皙的小脸蛋，清晰秀气的剑眉，还有他那撩人心魄的桃花眼确实给李潇潇带来了视觉上的享受，但是帅气不能当饭吃，他又常常耐不住性子工作，一年保准得换个四五次工作，工作丢了就窝在那十几平米的小房间里打游戏，好像成了李潇潇养的小白脸。

可李潇潇也只是一个小公司里的小文员，养自己都勉强，哪里还养得起他呢？于是每次林成东提桶辞职都免不了要和李潇潇吵一架，更准确地说是被李潇潇臭骂一顿。臭骂一顿他也就算了，骂完李潇潇还哭，说林成东能不能成熟一点，都那么大了还游手好闲的，什么时候能有个男人的样子。

这才是让林成东最难受的地方。

2

想了一会儿，林成东还是鼓起了勇气上了楼，走向了那间屋子，低着头敲了敲门。

“咚咚咚”

“啊！亲爱的你回来啦？”李潇潇仿佛有透视眼一般，还没开门就知道是林成东回来了。她放下了怀里的白猫，穿上猫头拖鞋迈着欣喜的小碎步走到了门口。一拉开门，看见垂头丧气的林成东和他手里提着的一袋行李，李潇潇瞬间明白了什么，欣喜的笑容僵在脸上，一秒钟后，扬起的笑纹如滑落的山体般在脸上簌簌掉落。

“嘭——”的一声门又关上了，带起了一阵风劈头盖脸地呼在了林成东的脸上。

安静了一会儿，林成东捏着嗓子柔声细语地哄起房间里的李潇潇来：“诶~亲爱的小猫咪给开开门吧。大灰狼肚子饿啦，有没有吃的啊，要不然，吃小猫咪也是可以的啊。”

门里的李潇潇依然没有动静，她怀里的白猫疑惑地看了一眼她叫道：“喵嗷？”好像在问女主人为什么要将男主人拒之门外。

李潇潇堵着小嘴气愤地对白猫说：“白羽我们不理他，让他老不安分工作！”

林成东在门外听见李潇潇的气话，赶紧解释说：“哎呀，不是我不好好工作，是那个泼皮领导老找我的茬，我气不过就顶撞了两句。”林成东倚在门上委屈地倒起苦水来：“谁叫他说我这样的人没出息，还说我是癞蛤蟆，将来娶不到白天鹅，我一听就来气了，谁说我娶不到你的！……我就是暂时辞职而已，很快就去找工作了呀。”

“吱呀——”一声门终于又开了，李潇潇嘟着嘴打开了门，柔顺的秀发从肩膀上垂了下来，垂到怀里的白猫白羽身上：“进来吧，不是肚子饿了吗？”

林成东讨好地嘿嘿笑着，希望能用笑容浇灭李潇潇的怒火，伸手要去抚摸李潇潇怀里的猫说道：“啊白羽，想爸爸了没有啊，等一下吃完了饭就拿剩饭喂你。”

李潇潇伸手去打了一下林成东：“别碰我的白羽，游手好闲的。”

白羽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林成东，舔舔鼻子向林成东欣喜地喵了一声，好像对林成东的剩饭很感兴趣。

“啊！你看白羽它想要我抱它呢，”林成东伸手抓起白羽的两只小爪子挥舞着替白羽说道：“啊，爸爸只是暂时失业而已，很快就找到工作啦，爸爸其实是个努力上进的好青年呢，我们原谅他吧好吗，哈哈哈。”

“就知道贫嘴，先去吃饭吧，今晚买了半只鸡。”李潇潇转过身去把背影留给了林成东，这是她气还没全消的表示。

“啊，怎么今晚还有鸡啊！潇潇你对我真好，知道我在外面受了委屈所以才加菜安慰我对不对？”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嗯？”李潇潇转过身来，皱起了眉头，秀气的眉峰像剑一般扬起。她生气地盯着林成东，像一只生气的猫咪。

而真正的猫咪白羽感觉到气氛的不对，转头看看李潇潇，又看看林成东，大气都不敢出，心想：爸爸妈妈不会又要吵架吧！

林成东忽然意识到今天是李潇潇的生日，而自己却完全忘记了，想了想赶紧又贫起嘴来：“哎呀，我怎么会忘记潇潇公主的生辰呢，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

林成东大脑飞速地转动着，想着如何变出个礼物来哄李潇潇开心。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冲李潇潇神秘地眨眨眼睛说：“请潇潇公主闭上眼睛，驸马立刻给您变出个浪漫的礼物来。”

李潇潇听到这话傲娇地哼了一声，气稍微消了些，带着小娇羞闭上了双眼，“别再像去年那样送啤酒罐拉环给我当戒指就好了啊。”

林成东看着手中的啤酒罐拉环陷入了沉思，左思右想抱起李潇潇亲了一口，“呐，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我对你矢志不渝的爱，就算海枯石烂……”

“又是这样！”李潇潇气呼呼地挣脱了林成东的怀抱，跺着步子走到床边倒在床上喊出了那句最让林成东难受的话：“林成东你能不能成熟一点，什么时候能有个男人的样子！”

什么时候能有个男人的样子？唉……

林成东“唉”的一声叹了口气，闪躲着目光看了看李潇潇便愧疚地走去吃饭了。

他何尝不想做出些大事风光风光，可他又耐不住性子去认真地做一件事；去工作他又嫌累，干不了几个月就提桶跑路了，要不就是和领导动口角，得罪领导最后被开除。

总之他就是二十五岁一事无成，努力上进受不了，放下一切又不行，上也难，下也难，平常只好沉浸于游戏世界里，想要在里面找些安慰。

3

这天，李潇潇刚出门，林成东就把电脑里招聘网站的网页关掉了，打开了F盘隐藏的文件夹里的游戏。

游戏里的他拿着漂亮的武器在虚拟世界里混得风生水起，挥舞着大刀斩杀掉一个又一个的怪物，好像那样能把他在现实里的憋屈也一起斩杀掉似的。

玩着玩着忽然跳出一个有着传说皮肤和传说武器的角色一刀把他秒了，紧接着一行字映入了林成东的眼帘——“穷逼没见过这么豪华的装备吧，找个班上吧，别学人玩游戏了【微笑脸】。”

林成东看到这种嘲讽受不了了，“啪”的一声，手重重地拍在了键盘上。他拿起手机准备给游戏充钱，可一打开发现钱包余额竟显示为：“0.80元”。

真憋屈！

他没想到自己在现实中受人欺负，在游戏里也不得意。

不行，这口气一定要出！

林成东愤愤地想着，在现实和游戏里，他必须要有一个是成功的！他一定要想办法搞到钱充进游戏，然后一雪前耻！

林成东开始在家里翻箱倒柜起来，可一件值钱的东西也没找到，无奈地坐在地上苦思冥想着：总不能砸锅卖铁吧，还得生活呢。有没有什么是生活里用不到的、多余的呢？

林成东摸起自己的下巴，目光在房间里搜寻着，忽然目光停留在了正在发呆的白羽身上。

看见男主人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白羽逐渐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放圆了瞳孔，害怕地舔了舔鼻子。

林成东嘿嘿笑着走过去抱起了白羽：“嘿嘿，不要怪爸爸无情咯，只能怪你太值钱了。还有啊，爸爸也快养不起你了，不如把你托付给那些有钱的人啦。这样一来你呢，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了，而爸爸呢，也有钱去充游戏了，多好啊！那是双赢啊对不对。”

白羽害怕地喵了几声想要挣脱林成东的怀抱，可林成东轻柔地抚摸着它，让它觉得好舒服——有谁能抵挡得住两脚兽的抚摸呢——于是白羽在林成东轻柔地抚摸下逐渐又安定了下来，静静地享受着林成东的抚摸。

林成东看到白羽安定下来了，赶紧拿出手机回拨了那个陌生的号码。

“喂，之前是你想要买我的猫吗？”

“是啊，是啊，先生现在决定要卖猫了是吗？太好了，我这就过去你那边找你。”

“诶，别急，猫卖给你可以，只不过这猫我养了那么久，有着很深厚的感情了，你必须保证以后不能虐待它，如果以后不想养了可以还给我，还有啊……”

“不用担心这些问题，我可是爱猫人士，对照顾猫也熟悉得很……”

“不是，我是说得加钱！”林成东打断了对方，低下头抚摸着怀里的白羽，用手去揉搓着它长长的白毛。

对方听到林成东说想要加钱，结巴了一下，但马上又表示理解地笑了起来：“哦，呵呵呵，毕竟养了那么久嘛，感情深要加钱也是很正常的，你说吧，加多少。”

林成东定定地盯着手里揉搓着的猫毛，有了些犹豫，心想要加就加一倍吧，要是他不要就不卖了，“加到四千块，你要不要吧……”

“好的，成交！”

没想到对方一口就答应了，这让林成东不禁有些后悔起来。一来觉得自己是不是要价太低了；二来他确实是有些舍不得白羽，那是他和李潇潇养了一年的猫啊，是他看着长大的猫啊，就像他的孩子一样。

不过既然都已经达成了协议，林成东也不好再反悔了。再说对方都说自己是爱猫人士了，至少能给自己的“孩子”一个好的未来！

想到这里林成东呼了口气，无奈地对白羽笑了笑，好像他卖掉自己的“孩子”是有万般的不得已——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对电话里说道：“好吧，那你过来吧。”——“微信收款成功：四——千——点——零零元。”林成东的手机里响起了收款成功的语音播报，他看着手机里的收款提示自嘲地笑了笑，把白羽放进笼子里交给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林成东用抱歉的眼神看着白羽说：“白羽以后这个就是你的新主人了，好好享受富贵的生活吧，爸爸不能再陪你了。”

白羽紧张地在笼子里扭着脖子四处张望着，发出惊恐的“喵嗷喵嗷~”的叫声，看了看陌生男人那秀气文雅的脸，又回头用哀怨的目光看着林成东，像一个被人抛弃的小孩，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哀伤。

林成东赶紧扭头离去，他不忍再看到白羽那哀伤的目光，快速地跑进屋子里关上了门，把所有的不舍和自责都关在了门外，然后打开了游戏，脸上逐渐露出了胜利者骄傲的笑容……

4

下午6点整，李潇潇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出租楼前，楼门前堆满了生活垃圾，被红的、黑的塑料袋打包着，等着被垃圾车带走，投进火炉里化成灰烬。

李潇潇奔向那小小的房间，想要抱一抱她的猫好缓解这一天的疲惫。

“咚咚咚”，没人回应，李潇潇不耐烦地喊道：“大灰狼别睡了，太阳都落山了!”

门内还是没有回应，李潇潇只好拿出钥匙插进钥匙孔里一转，再用力一推，“吱呀——”一声门打开了。屋子里有些昏暗，李潇潇打开了灯望向床那边，发现林成东不在床上，她的猫白羽也不在床上！

她有点着急了，在房间里四处寻找起来，“咪咪咪咪”地呼唤着白羽，可她怎么却找不见白羽那熟悉的身影。李潇潇开始慌了，一直以来白羽都是她的精神寄托，在无望的日子里安抚着她疲劳的身心。可现在她的寄托不见了，慢慢的，她开始茫然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墙面，好像一个丢了孩子的母亲。

这时林成东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头发凌乱、坐在地上发呆的李潇潇，他有些做贼心虚，走过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问道：“潇潇怎么了，怎么坐在地上。诶？白羽怎么不见了？这猫离家出走了吗？”

听到这话李潇潇忽然一怔，意识到了什么。女人最原始的本能就是看穿男人的谎言，她的直觉告诉她一定是林成东弄丢了白羽，不然他不会这么问。想到这里，李潇潇转头用怨恨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林成东，看起来好像一个充满了愤怒的贞子。

林成东感到自己做的坏事可能已经被李潇潇猜到了，看着李潇潇恐怖的眼神他不打自招起来：“我是把白羽送给了一个很有钱的人去养了，那样它的生活会更好一点，我们的条件养不起这么贵…的猫……”

“滚！林成东你给我滚！”李潇潇坐在地上对林成东吼了起来，白羽被卖掉这件事情就像一根导火线，引爆了她对林成东所有的不满，“林成东，你还是个男人吗？这房子我租的，你的衣服是我买的！你在我这里白吃白住还卖我的猫，你算什么！”

李潇潇说着站起来，边哭边把楞在原地的林成东推出了门外，“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门重重地关上了，连地板也震颤起来。李潇潇最后的话重重地伤害了林成东的自尊心。是啊，他还是个男人吗？没工作，没存款，还靠女人养着。现在还把女人的猫给卖了。但他是李潇潇的男朋友啊，李潇潇怎么能为了只猫这么说他。

林成东晃着木讷的身体走下楼去，呆呆地楞在小楼门口，和那堆垃圾待在一块显得那么搭。楼上邻居悄悄地打开了窗户看着这失魂落魄的废柴男人，摇了摇头又把窗户关上了。

一阵晚风吹过，拂过林成东那稍有些俊俏的脸庞。林成东感到一阵麻木，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蛋，忽然想到了什么：靠女人吃饭怎么了？我林成东有脸有身材，我就是要靠女人吃出一片天！我要赚钱！我要讨回我的尊严！

林成东想着想着带着愤怒和不甘走向了小巷深处，走到了昏暗的灯光下。

夜已阑珊，昏暗的灯光下，林成东蹲在小巷的转角处，静静地等待着猎物，或者说是等待着猎人的出现。

没事的，就当是捧场做戏，还有钱拿！有了钱再做点小生意，重新做人就好了。

林成东安慰着自己，把自己打包成了猎物，愿意出卖自己的身体来换取些金钱，然后用金钱去赎回自己的猫，然后再做些小生意赚些钱，赎回自己的尊严，赎回李潇潇对他的期待。

这时转角处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大妈路过，看见林成东一脸痞相地看着自己，好奇地问道：“先生你看我干什么呀，现在法治社会啦！不好想不开的呀。”

林成东不正经地对大妈笑笑，轻蔑地吹了吹口哨说：“姐姐需要弟弟陪吗，弟弟身体好着……？”

“呸！小居头（年轻人）好的不学学坏的啊，让人笑话的啦。”大妈露出恶心的表情瞪了林成东一眼，迈着小碎步嫌弃地走开了。

林成东晃晃头，猛地吸了口烟，将手里的烟头扔在地上。地上七零八落地散落着一地的烟头，好像摆成了一个笑脸，在笑话着这个堕落而且失败的男人。

忽然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林成东以为生意来了，赶紧捋了捋头发，练习了一下讨好而卑微的笑容，刚要开腔却又哽咽住了，眼里充满了无奈、委屈，最后变成了无所谓。

一个身着白衣、秀发娟娟的年轻女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走到林成东面前，是李潇潇，她失望地、冷漠地看着林成东，脸色如深冬的湖面寒冷麻木。

“啪啪啪”三个响亮的耳光和三句冷冰冰的话一起连杀带补地甩到了林成东的脸上。

“你还是一个男人吗？”

“出来卖……”

“呵……还卖不出去……”

林成东摸着自己火辣辣疼着的脸，愤怒地喘着气，肩膀上下起伏着，凶狠地盯着李潇潇的双眼大喊道：“老子干什么关你什么事，反正你也看不起老子，不如就这样分了，分了吧！昂！”林成东喊着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昏暗的灯光下，向小巷的深处走去。

“你混蛋！林成东你混蛋，你说过要对我好一辈子的……”李潇潇站在昏暗的路灯下痛哭着蹲了下来，看着林成东逐渐远去的身影，她像一个被抛弃的小鸡崽在风雨里无助地瑟缩着。

她把自己的一切期望都给了林成东，可林成东却这样回报她……

5

夜里又下了场大雨，让人心越发的寒冷而安静起来。林成东看着地上的水洼，看着水洼里自己那不堪的模样不禁厌恶起来，把剩下的烟头扔进了水洼里。“喳”的一声，红色的火头逐渐被浸湿，逐渐熄灭，像是闭上了它的眼睛，然后放出最后一道烟，放出它最后的叹息。

林成东看着水洼里自己那不堪的模样，脑子里反复回荡着李潇潇最后的呼喊，回忆起了和李潇潇的相识和相爱，回忆起了和李潇潇的甜蜜的点点滴滴，不禁懊悔了起来：唉——李潇潇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爱着我的人了。除了李潇潇，谁还愿意和我这样耗着，浪费青春呢。是啊，这本就是我的不对，不应该跟领导吵架被开除，也不应该偷偷卖掉她的猫，更不应该抛弃男人的底线出来卖。

跟潇潇道个歉！然后努力找工作，这次一定要定下心来好好攒钱，然后做点小生意，然后和潇潇结婚……

想到这里，林成东站起身吐了口烟，拍拍身上散落的烟灰向那熟悉的出租楼走去，暗暗下定决心，眼里逐渐由充满了希望，连呼吸也逐渐有力了许多——他要重新做人，给李潇潇一个未来。

此时出租屋内，白羽在李潇潇的怀里喵叹了一声，它终于回到了主人的怀里，瞬间有了安全感。

李潇潇双目含泪如雨后梨花，安抚着白羽，对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不住地道着谢：“文宇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可能再也见不到白羽了。”

男子半拉着睡凤眼，一副永远半醒的样子，咧着大嘴巴笑道：“哈哈哈，你跟我还客气什么，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的，你李潇潇的事就是我张文宇的事。不过这也算是缘分吧，刚好那个买了白羽的人是我的生意伙伴，我一看到他发在朋友圈里的照片就认出了白羽。”

这男子叫张文宇，和李潇潇也算是青梅竹马。在孩童时候和李潇潇就是邻居了，经常在一起玩过家家的游戏，李潇潇当妈妈，张文宇当爸爸，然后一起拿个布娃娃说那是他俩的孩子。虽然只是过家家，但张文宇却当了真，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喜欢着李潇潇，想要真的和李潇潇在一起。可后来他出国留学了，回来时发现李潇潇早已是别人的女朋友，只能躲在角落默默地抹着眼泪。后来他一想：既然没法跟李潇潇有个孩子，就送她个孩子！于是他就送一只猫给李潇潇，算是圆了他那过家家的梦。

“白羽快快谢谢文宇叔叔，他算你的娘家人呢。”李潇潇对着白羽说道，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

张文宇之所以能一眼认出白羽，是因为那是他花了三万块买的猫，这种猫这么名贵，在这里几乎是没有的，再加上一身长长的白毛，张文宇很难不认为朋友圈照片里的猫是白羽。

“潇潇啊，林成东……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啊，他这样堕落下去不是个办法。”张文宇全身上下都透露着懒散的气息，和他身上昂贵的西装非常的不搭，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很有钱的……溜街子。

“我有点想和他分手了……”李潇潇抽泣了一下，声音逐渐沙哑起来，“但是我……”

张文宇的睡凤眼忽然睁大了些，仿佛看到了希望：“其实……我……”

忽然传来一阵门锁转动的声音，然后“嘭”的一声门打被踹开了，林成东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全身上下都燃起了愤怒的火焰，像孙悟空变身了成超级赛亚人三的样子。他狠狠地盯着李潇潇，指着张文宇问道：“李潇潇他是谁？是你的情夫吗？嗯？你还有脸说我不是男人，你呢？天还没黑呢，就和男人在家里偷情！臭不要脸！”

“林成东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没有跟谁偷情！是你卖了我的猫，现在我的发小给我送来……”

“喵嗷~喵嗷~”白羽忽然叫了起来打断了李潇潇，瞳孔放得圆圆地盯着林成东，像个受了委屈然后找到了人撑腰的孩子。它“喵嗷喵嗷”地斥责起林成东来，斥责他为什么四千块钱就卖了它，它可是这个家很重要的一份子啊！

重要的是它可是值三万块钱呢！

白羽尖锐犀利的叫声打断了两人的吵架“施法”，把他俩一堆狠话都被堵在了胸口发泄不出来，胀得胸口鼓鼓的。

两人一声不吭，气呼呼地怒视着对方，好像在进行着精神世界里无声的的幻术大战。

张文宇在一旁依旧半拉着死鱼眼，波澜不惊，当起了和事佬走向林成东：“嘿嘿，兄弟误会了，我不是那样的人，额……至少潇潇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是……”

林成东从幻术大战中走出来，狠狠地盯着张文宇，像要把张文宇一口吃掉似的。他一把抓住张文宇的蓝色领带将张文宇拖拽起来：“我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敢动我的女人你找死！”

“林成东你疯了，你干什么！”李潇潇赶紧放下白羽上前想要扯开林成东的手，可根本拉不动林成东分毫。

张文宇像一坨慵懒的猫一样被拖了起来，眼里却无丝毫的害怕，依然嘿嘿地笑着：“兄弟啊，冲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再这样下去弄丢了潇潇这么好的女孩你会后悔的。”

林成东怔住了，心里像是开了一个空洞，只觉得左脚一空，整个人有些站不稳了。

林成东被戳中了痛点，怒火攻心，想要把张文宇拖出这间出租屋，然后揍他一顿。

林成东拖拽着张文宇踉踉跄跄地来到了楼下，眼看一场大战就要爆发，忽然一个个耳光甩到了林成东的脸上。

林成东被一记耳光扇得眼冒金星，目光逐渐呆滞起来。他一把推开张文宇，自己却没站稳差点跌落到楼门口的垃圾堆里。他开始悲怆起来——世界上唯一爱他女人现在却为了另一个男人扇了自己——这下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林成东我们分手吧，你除了会闹事你还会干什么？分了吧……”

“潇潇我……”

“滚——！”李潇潇失望地看着林成东，伸手指向马路，两行泪水从脸上滑落下来，沾湿了她的发稍。

看到这场面，张文宇不禁在心里暗暗高兴起来，心想这下他的机会来了，他走向李潇潇想要安抚一下李潇潇的情绪，刚要开口却被李潇潇打断了。

“文宇哥你也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那潇潇你今天别上班了，在家好好休息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记得微信我。”张文宇伸手轻轻拍了拍李潇潇的肩膀，想要安慰一下她，可却被林成东呵斥了一声。

“你滚开，臭不要脸的！”林成东狠狠地瞪了张文宇，走过来扬起拳头想要揍张文宇。

这时李潇潇却挡在张文宇面前冷冷地瞪着林成东：“林成东，该滚的是你，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再也不想看到你这废柴的样子了。”

李潇潇的话像一把斧头一下子把林成东劈成了两半——一半装满了惭愧，一半装满了愤怒。

林成东呆呆地看着李潇潇，像一门大炮刚被点燃又被一盆水浇湿了炮弹，瞬间哑火了。他沉默着低下了头，转身默默地走了，只留下冰冷的背影在晨光中慢慢消散，最后消失在小巷的转角处。

6

天黑了，昏暗的灯光下，一个满心不甘和怨愤的男人蹲在角落想用非法的手段来讨包烟钱。

忽然远处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林成东目露凶光，拿起了水果刀向那脚步声走去，像一只不要命的恶狼。

可忽然出现的人却像只老虎瞬间镇住了他这只恶狼。从黑暗里走出了一个中年男人，戴着黑帽子和墨镜，脸上留着络腮胡子，身着一件黑色的大衣，连皮鞋也是黑色的，而脖子上却挂着一条白色的围巾，显得那么刺眼。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十九世纪上海滩的黑帮头子。

那男人静静地站在原地，双手插在口袋里对着林成东“哼哼”地笑了笑：“别冲动……林成东，我是来给你介绍大买卖的。”

林成东呆在原地，他不明白这神秘的男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疑惑地问道：“你认识我？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笔大买卖可以介绍给你，不知道你敢不敢干。”

听到“敢不敢”三个字，林成东呵呵地冷笑了一声，现在还有他不敢干的事情吗？他都这般模样了，一无所有了。一个一无所有而且心存怨恨的废柴还有什么好在乎的呢？他放下了举起的刀看着中年男子说道：“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我林成东不敢干的事情！你说吧，什么大买卖。”

“杀人！”

听到这两个字林成东的心还是习惯性地紧张了一下，一股揪心的紧张感从胸口下方蔓延开来，可这紧张感刚蔓延开一点就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给遏制住了，现在的林成东恨所有的人，甚至包括他自己。这种怨恨瞬间将对杀人的恐惧感吞噬掉连渣都不剩。他冷冷地说道：“杀谁。”

中年男子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问：“认识这个人吗？”

“不认识，除非你把照片的正面给我看。大晚上的你戴个墨镜想装瞎子？”

“额，不好意思。”中年男子把照片翻了过来，昏暗的灯光下张文宇慵懒的脸出现在林成东的眼前。

“这个人？是要杀这个人吗？没问题！这个人我杀定了，多少钱！”林成东看见了张文宇那张令他厌恶的脸，眼睛瞪得大大的像只愤怒的青蛙。

“看来我没有找错人，你真的对这个人恨之入骨啊，哼哼，这人的命可值十万块呢。不过对你来说，最重要的可能不是这钱……”

“这活我接了，先给我定金。”林成东坚定地看着中年男人，急着接过这单杀人的买卖，好像生怕中年男子后悔似的。他怨愤的心逐渐开始兴奋地跳动起来，好像在黑暗中找到了莫名的希望，他要成为杀手，他要杀了那个让他厌恶的人，他要干成一件大买卖！然后，然后再用赚来的钱做点小生意，重新做人，找回他的尊严，找回他的李潇潇。

中年男子像钓起了条大鱼的渔夫一样露出了得逞的笑容：“别急，我是专业的杀手党，要雇你杀人，就一定会让你成为一个合格的杀手，带你入行。”

中年男子说着转过身摘下了墨镜走向黑暗，只淡淡地留下一句话：“明天中午到凤梨山顶找我，我教你杀人的手段。”

“不见不散。”林成东看着黑暗说道。渐渐的，黑暗像会复制和传染般逐渐淹没了林成东的视线，一下子将他拥入了怀中。

秋风摇曳着昏暗的夜晚，另一盏昏暗的路灯下，那一身黑衣的中年男子自信地对着电话说道：“放心吧，我找了个跟张文宇有情仇的愣头青来干这活儿，保证不会牵连到我们的。”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浑厚的声音：“愣头青能行吗？你到底专不专业！张文宇这个鬼在生意场上把我逼得寸步难行，都快要把我搞破产了，不行，你必须尽快帮我杀了他！”

“没事，我会教他怎么杀人的，实在不行我出马总行了吧，我冯断痕可是专业的。”中年男子“哼哼”地笑了起来，笑声阴森恐怖，震颤着空气，抖落几片昏黄的落叶。

第二天，林成东如约来到了凤梨山顶，这山如其名，像颗大大的凤梨。因为这里山路崎岖，也没有什么美景，所以几乎没有人会来这儿游玩，这儿像是一个被世界抛弃了的异域。

那个中年男子冯断痕早已在山顶等候林成东了，只见他从一个黑色的大背包里拿出了狙击枪、两脚架等设备，开始慢慢地给林成东上课，教他一些关于狙击手的知识：如何计算风力，判断风向和各种装备的作用等等。或许是因为对张文宇心存怨恨，或许是跌入人生谷底的他刚好被激发了天赋，林成东学得有模有样，掌握武器的使用方法也快于常人。

冯断痕拿着一个长筒状的东西对林成东说道：“一个专业的狙击手不仅要在合适的时机杀人，还要巧妙地脱身，正所谓‘杀人红尘中，脱身白刃里。’这个东西叫做消音器，办事的时候你一定不要忘记装好，不然到时候被抓了可别报我的名字，说我是你的师父。”

“我会注意的，再说了。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林成东接过消音器放在眼前当作望远镜看着。

冯断痕拿过消音器专业地装在了狙击枪上开始教林成东如何瞄准、射击。经过三天的教学，林成东大概学会了如何使用狙击枪了。虽然林成东使用得不是很熟练，但这对于冯断痕的计划来说已经足够了。他会挑一个晴朗无风的一天，让林成东在他的指示下行动。只要不出什么幺蛾子，一定能将张文宇射杀在办公楼内。当然了就算出了什么幺蛾子，也追究不到他头上。

7

今天是中秋节，天空也晴朗起来，增添了许多团圆的喜庆气氛。

中午的街道很安静，一点风没有，最适合杀人了。

林成东在冯断痕的指示下来到了一座烂尾楼的楼顶，将狙击枪架好不断地调试着，组装着。他透过瞄准镜望向远处另一座大厦的办公室，看见了张文宇像一滩慵懒的猫一样铺在办公椅上惬意地喝着咖啡。

看到张文宇那副懒相，林成东不禁在心里咒骂起来。

“一副懒相，活着也是浪费氧气，该死！”

“西装革履斯文败类，该死！”

“呵！还穿着花袜子，一看就是花心大萝卜，该死！”

林成东咒骂着张文宇，同时安抚着自己的良心，手指不知不觉放到了扳机上面。

“砰——”的一声巨响在林立的高楼间回荡着，重叠着，不断震颤着林成东的小心脏。

“噌噌噌”，一个被吓破了胆的男人哆哆嗦嗦地往楼下跑去。林成东像只受惊了的兔子从楼上奔了下来，走出楼道门口转向个一条小路，走到一个八、九岁的熊孩子面前，“啪啪啪”，狠狠地扇了熊孩子头三下，带着哭腔说：“谁让你放炮的！吓死老子的！兴凌市严禁放鞭炮你不！知！道！吗？啊？滚回去找你妈去！”打完熊孩子，林成东拖着那个黑色的包喘着粗气逃走了。只留被打蒙了的熊孩子痴痴地楞在原地。

我是谁？我在哪？他为什么打我？等等，好痛，我是不是该哭了。

“哇——”的一声声哭喊在楼房间回荡着、重叠着。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从附近的楼房里走了出来，捡起路边的一根小树枝往熊孩子走去：“哭什么，一天天的不是放炮就是到处惹事，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玩意。”

林成东疯狂地奔跑着，刚刚熊孩子在烂尾楼下放了一个巨响的冲天炮，吓得他以为还没装上消音器的狙击枪走火了，而那时的他正好把瞄准镜的准心放在了张文宇的裆部。

有些事情在没做之前是没有任何感觉的，但一旦做了就会产生巨大的恐惧和懊悔。那一瞬间，林成东以为自己真的杀人了，巨大的恐惧感和内疚感从心里窜了出来，更准确的说那是一种深刻的疼痛感从心里冒了出来。原来杀人的感觉那么恐怖，本就是一个废柴的他开始慌张起来。

我在干什么，我在干什么！我杀人了，我杀人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过了好一会儿，林成东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他仅存的理性思维在告诉他：“不对，枪没有动静，不是枪响。这绝不是枪响！”林成东好像抓住了希望的稻草，赶紧用瞄准镜往张文宇那边望去。

张文宇好端端地坐在办公椅喝着咖啡，对着电脑屏幕“哼哼”笑着，电脑屏幕上色彩绚丽，正在播放着动漫《海贼王》。

看到张文宇安好无恙，林成东重重地捏了把汗，比张文宇他妈还高兴。

“太好了，还活着，还活着！我没杀人，我没杀人！”林成东拍着自己乱窜的心脏自言自语道，他如释重负，被绑在十字架上的灵魂又得到了解放，晴朗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充满了自由的气息。

有时候恐惧就是打开善良之门的钥匙，那巨响引起的恐惧在关键的时候拉了林成东一把。渐渐的，经历了刚才那深刻的恐惧的林成东放下对张文宇的仇恨，逐渐觉得张文宇其实看起来也挺像好人的。

一个喜欢看动画片的人能坏到哪里去呢？

想到自己差点酿成大错，林成东不禁后怕起来，摘掉和冯断痕通话的耳机，把枪放回黑色的包里，逃命般地逃离了那座烂尾楼，逃离了恐怖的黑暗，逃到伸入大海的桥上，往包里放了几块砖头，一把将包扔进了大海里。大海呼啸着吞没了那个黑色的包，吞没了林成东最后黑暗的心理。

这个世界的一切逐渐在他眼中都变得美好了起来。

这海风真凉爽，这天空真纯净，张文宇是个好人！

他或许要感谢那个熊孩子，感谢熊孩子在关键时刻放了一个巨响的冲天炮，点燃了他的恐惧震醒了他的灵魂。

林成东现在什么也不想，只想着李潇潇，脑海里全都是李潇潇的模样——在对着他笑、对着他撒娇、对着她嘟着小嘴生着闷气。渐渐这些模样都变成了十足的可爱的模样。

他懊悔不已，懊悔自己为什么那么冲动，为什么那么废柴，以至于弄丢了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女人。

他疯狂地在街上奔跑着，向安乐巷122号奔去，向李潇潇奔去，向他的救赎奔去，这次他在心里彻底下定了决心：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要跟潇潇道歉！然后再去找个工作，踏踏实实地赚点钱，然后做点小生意，然后和潇潇结婚，再生个孩子，男孩好还是女孩好呢？女孩吧，女孩一定会像潇潇一样善良美丽。

林成东一路狂奔，终于奔回到那个熟悉的楼房前，终于看见了那熟悉的身影。

今天是中秋节，所以公司放了半天假，李潇潇独自一人在楼房前的小路上散着步。林成东看见了自己的天使，看到了那个曾爱着自己的那个女人，不禁流出了两行热泪。他踉跄地奔向了李潇潇，不顾李潇潇疑惑的眼神，抱着李潇潇的腰痛哭着跪在地上：“呜呜呜，潇潇我错了，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我今天就去找工作，再随便辞职我就不是人！”

“可是今天是中秋节啊，人事都不上班呢，你怎么找工作呀呵呵。”李潇潇温和地笑了笑，温柔地抚摸着林成东三天没洗的头发，像一个慈爱的母亲。

李潇潇确实快要成为一个母亲了，她伸手轻轻抚摸了下自己的肚子对林成东说：“大灰狼，你要当爸爸了。”

“什……什么。”听到这个消息，林成东心里不禁混乱起来，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以后你也别去打工了，你要是愿意呢就去做点小生意吧，找个摊位卖水果怎么样？”李潇潇看着远方，憧憬着简单的未来。

“那……那……”林成东把脸贴在李潇潇的肚子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问朋友借了点钱，够你买摊位卖水果了。”

“不是……我是说……那孩子是我的……”

“你敢再说一个字我就把你杀了。”李潇潇斩钉截铁地打断了林成东，目露凶光，狠狠地盯着林成东。这时的她可能真的会杀人，而不是像林成东那样被一个冲天炮就吓失了魂。

“我说错话了，我掌嘴。”林成东被李潇潇的话吓着了，瞬间变得响指像只乖巧的兔子，伸手扇了自己几个耳光，然后坚定地向李潇潇发了个誓：“潇潇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的！”

中秋节到了，一阵风吹过，将路边的大树上的几片黄叶吹落，轻轻地落在了两个恋人的身上，像是婚礼上洒落的花瓣，气氛逐渐温馨起来。

9

热闹的街道上，一个绑着着头巾的男人在水果摊前叫卖着：“卖水果咯，西瓜不甜不要钱，桃子不水不要脸啊。靓仔，买个水果吧。”

“你这瓜保熟吗？”

“保熟保熟，我劈一个给你，不熟不要钱啊靓仔。”

“哎哎哎，别别……”

林成东没听客人的劝阻直接一刀开了个瓜。

客人见林成东瓜都开了，也不好意思不买了，掏出手机准备扫码：“好了好了，就要这个吧。多少钱。”

“哎呀，这瓜不赚什么钱的，我都实在人，靓仔你再买点水蜜桃吧，靓仔多吃水蜜桃会走桃花运的！”林成东对着客人露出了滑溜溜的笑容，一副市井小贩狡猾的嘴脸，一口一个“靓仔”地叫着，怂恿着眼前这个满脸青春痘的客人买他的水果。

单纯的客人在一声声“靓仔”中逐渐迷失了自我，伸手拿起了一旁的水蜜桃，然后是葡萄……最后竟大包小包买了一堆水果才离去。

看着提着好几袋水果慢慢离去的“靓仔”，林成东欣喜地拍拍手：“哈哈，又做成一单大买卖！”

这时不远处一坨慵懒的身影往这边挪了过来。张文宇西装革履的，手里还夹着个黑色的公文包，走路一晃一荡的，像个……有钱的溜街子一样走向了林成东的摊子。

林成东看见张文宇过来，把水果刀放在手里玩着，不冷不热地说道：“哟，这不是张大财主嘛，来要债我可没有，水果嘛倒是可以送你一点。”

“哟，这话说的，钱什么时候还都行，反正我又没要你们利息哈。当然了……你们要是想给，我也不拦着。”张文宇一晃一荡地笑着，永远半拉着那双死鱼眼，好像对一切都不在乎。

“诶，别，我们可没有说过要还利息，你张大财主也不缺那点钱不是。”林成东说着拿起一个水蜜桃递给了张文宇。

张文宇来到这里好像早已有了什么谋划，接过水蜜桃，狡黠地看了一眼林成东说：“哎呀，那这个利息呢我就不要了，但我借钱给你们开水果摊……你们总得回报一下我是不是。不如，就是……”

“有话说，有屁放啊，别磨磨叽叽的。”

张文宇咬了一口水蜜桃，边吃边晃着脑袋说道：“我是说……潇潇不是快生了嘛，我想想当孩子的干爹你看行不行？你觉得女儿好还是儿子好？我比较喜欢女儿……”

“滚滚滚，我和潇潇的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在这里自作多情，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没！你！的！份！”林成东没想到张文宇跑着来要当爹来了，狠狠地咬着下嘴唇，扬起拳头一副要暴揍张文宇的样子。

张文宇呢，好像真的成了个溜街子、无赖，这辈子就赖着林成东夫妻俩了。他往后躲了躲嘿嘿笑着说：“哎呀，不当干爹就不当嘛，当个大舅子也行，怎么说我也算是潇潇的半个哥哥呀。那当大伯也行，咱俩也算是兄弟对不对嘿嘿嘿。”

“滚滚滚，谁是你兄弟！水果还要不要，不要别在这里打扰我做生意。”林成东不耐烦地挥挥手打发张文宇走开。

“行吧。”张文宇见当不成干爹，无奈只好伸手又拿了个水蜜桃晃晃悠悠地走开了。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兄弟！我和潇潇谢谢你了。还有提醒你一句，以后做生意别太过火，别把别人惹急了派杀手来搞你。”

秋风吹过，卷起地上的一片灰尘，张文宇忽然停止了晃荡的身影，他好像明白了什么，默默地回过头来看着林成东说：“诶那我做你孩子干爹的事……”

“滚滚滚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