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苦难抽丝剖茧给别人看
换来的只是一句安好
有了轻松筹这个平台,三天两头在微信朋友圈,各种求助帖被疯狂的转发。
看到这样的链接,一方面是被那触目惊心的文字惊吓到。多数情况下,我正在吃饭睡觉看电影娱乐时,刷了下朋友圈,原本放轻松的心一下子就紧绷了,原来你这么完好的活着时候,有人正躺在病榻上,向这个世界发出求救声。如果恰好那个人或者地儿是我熟知有印象的,心会揪得更紧,原来这样的事情并不遥远就在身边。另一方面,好不容易平复了心中的忐忑和悲悯之情,点进原文链接,一瞬间,扑面而来的都是各种惨痛的文字和就诊的证明和病症确诊单,着实让人心寒。一般我都会捐赠上一点钱,下面顺带留言让他平安。
其实我心里知道,一句安好和那点绵薄的支持,能否汇聚成力量支撑他度过难关,是个几率很小的未知数。而那真实有力的病患叙述,患者和病症确诊的图片,每一次看都让我感觉头顶飘过一片黑云,压抑的有时候呼吸困难。
有一次我还跟朋友讨论过这个问题,被他耿直的言语喷了一脸。
你不把这些写出来,无图无真相,你圈钱啊,谁会信你。
这不都是像认识的人求助吗?
你不写清楚,后台还不给你审核通过的。况且,单靠朋友你直接私底下借就行啦,当然是一个传给另一个,呼吁所有人来帮忙。你不也给许多人捐,你认识吗?没一个吧。
他说的也对,如果没有那些叙述,没有那些图片,我怎么会捐,肯定扭头一想,这是利用人类善心作恶。再退一步讲,众筹平台本身也会有发布审核,你不写的清清楚楚,还不给你过,直接断了你筹款的意,还是得写。
只是于我而言,我觉得真的伤了,把伤口摊出来给别人看,是另一种伤害。剥丝抽茧后,糜烂的口子,你的一句安好,它不会痊愈。
这种强烈的感觉萌发于我的高中。
有一段时间妈妈病了,生活不能自理需要躺在床上的那种。那会我在离家里车程一个小时的镇上上高中,住宿生来着,只到每个周末回家一趟。
那个周末恰好碰上学校举办周年庆,红红火火喜庆的不得了,学校还给班级下派任务,一个班级得多少人数留校出席活动。很无奈我被老师点名留下,理由也很可笑。毕竟这不算是桩美事,大部分人是不想把周末白白浪费在这种事情上。索性班主任来了个抽签法,神奇的是抽到的号数居然都是相连接的,还口口声声跟我们说就是抽签的,这个结果很公正,抽到号数的同学必须留下来,不得请假。
本来我就怕被抽到,所以提前跟班主任说了情况。她告诉我,真的抽到再来说。所以她报完那一连串数字的时候,我立马跟着她的脚步跑去办公室找她。
当时的对话我已经无法一一完整复述,只记得在我说了家里有事之后,她拼命的追问我什么事情。我说妈妈病了,躺床上,要回去照顾她。她还不死心,问我怎么病的,出车祸还是得大病,有去医院吗严重吗……那口气根本不是在关心,而是在八卦,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怒火,在办公室我吼了一声。大概意思就是,你问那么多干嘛。
她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妈妈病啦,说不定是骗人的,你要讲出来,有照片最好啦,严不严重,躺床上咋整的,你嘀咕了半天什么也不说,怎么给你请假啊。
我当时就愣住了,一声不吭的走了,一转过头眼泪就哗啦啦的往下流。有谁会诅咒自己父母得病吗,这个假多大的事,要我把妈妈怎么病成躺床上不能自理来龙去脉说给你听,你是要关心我,还只是要茶余饭后的谈资。
后来我直接跷了没有去,后来听说班里有另外一个同学也请假了,因为表哥结婚,班主任还连带祝福,这事喜庆不能缺席,一生大多才一次。
因为这件事,我对班主任真的记恨很久,这么多年,教师节问候的名单里永远不会有她,反正我想她也不在乎。我不懂,处在苦难的人,心那么沉那么累那么疲,为什么总有人一次一次的撩拨你的伤口,来让我看看,快结疤了吗,口子又被扯开,血又淌了一地。
后来我认识了一个朋友夏,性格互补爱好相同,我们迅速处成好闺蜜。上大学的时候,她当教师的姐姐病倒了,一查是甲状腺发炎,还是晚期,要割掉,如果再蔓延下去,可能声带都不保了。我们两个哭的像个泪人一样。她姐姐,我见过几次,温婉娴淑,对我就像妹妹又像好朋友。
我陪着她熬过了手术期,慢慢病情稳定下来,所幸的是她的声带还完好,出院后还可以偶尔讲一下课。我在夏眼里也看到了陨灭多时的笑容,我以为一切的都好了。然后忘了是第几个星期开始,夏就像消失了一样联系不上。
因为我俩不在同一个大学,平时课业繁重,也只有周末会出来见见面。有好几个星期联系不到夏,电话没接,短信偶尔回了我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我知道肯定是她姐姐出事了,可我又不敢贸然的问,所以我只好用我们一贯的联系方式,我写了信给她。我跟她说我很抱歉,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都不在你身边,我知道你沉默一定是有原因的,如果你开口我会去找你。
这封信寄出去很久之后都没有回应,几个星期后,夏约我吃饭。她告诉我,那段时间确实姐姐又病发了,她很怕很累,不想告诉我是觉得我都知道,不想公开说是怕这样的事情被别人拿来当谈资。她还告诉我,几个星期前,姐姐刚病发的时候,大学的师弟还跑过去想要采访,因为她姐姐劳成重疾的事例可以拿来警醒全校的师生。那边的人还跟夏说,家里情况不好,也可以写报告我们帮你筹资。
夏说她不要,已经伤了一次了,不想再撕裂伤口给别人看。也不用筹资,现在还活得下去。
大部分的病人,大部分的伤害事件里的当事人,他的家人和亲朋好友,遇到这样的事情,已然悲痛万分,伤口好不容易开始愈合,不要再抱着试探什么的心,一次一次把伤口给撕开,太多次,人心会死。如果他们将自身故事讲出来,可能他们真的需要帮助,也希望自己的案例可以对别人是一种警醒,所以拜托不要去纠察,不要让它变成你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们的伤,让它过去吧。把苦难摊开,不诉求什么,他们也希望健康,也渴望生命,希望我们都可以好好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