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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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今天又打电话来了,看了看手机上的号码,叶秋有一些紧张,这是叶秋一直以来看到母亲来电时的第一反应。

母亲每次电话来,除了唠叨之外就是抱怨叶秋为什么抛却安逸的生活而选择颠簸和奔波。每次聊着聊着聊到最后,母亲总能扯到这个话题上来,让叶秋好生懊恼,然后通话就在十分不愉快的状态下结束。叶秋不明白母亲明知道会让叶秋不高兴,却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这样的话题,一次次地撕裂尚未痊愈的伤口。难道叶秋的日子还不够苦吗?母女之间何苦互相折磨。

叶秋虽然知道母亲是爱自己的,但她永远也无法懂得叶秋,即使她们已经做了几十年的母女了,她依然无法明白叶秋心里的想法。小时候如此,现在如此,将来叶秋也不指望她能懂得。有些人生来亲人缘浅,叶秋便是如此。

这是叶秋的悲剧吗?是叶秋本就是个难懂的女孩吗?叶秋自己也不明白。母女之间性格相差如此之大也是少见。自己一点儿都不象母亲,倒是姐姐与母亲很相象,而叶秋一直都对这个姐姐无感,在她的眼里这个姐姐不但肤浅而且愚不可及,或许是因为她和母亲身上有着太多共性,或许因为她的身上并没有父亲的血缘,而叶秋则象极了她的父亲。不论是长相、气质甚至禀性。

叶秋更有着女人中少有的绵中带刚的个性。从小她就不象一般的女孩那样轻易落泪,即使在她最困难,濒临绝境的时候也不曾流过半滴眼泪,

叶秋不明白自己身上的女人味是否在慢慢消褪,即使她看起来依然那样的柔媚,声音也依然少女般清脆。走在路上或乘车时依然有许多男子对她频频注目和搭讪,但叶秋每每都以冷漠的态度而令他们望而却步。

这个城市的冬天与叶秋的家乡比起来温暖得多,风吹过来的时候微微感觉有一丁点儿的冰凉,丝毫不觉得刺骨。

叶秋里面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外面再罩一件黑色小西装,黑色直筒裤,一双黑色低跟皮鞋,一副精明强干的职业经理人模样。

上车时,照例有许多人看着她,叶秋是个外地人,家乡的山水特别养人,目之所及尽是帅哥美女。

叶秋在那里并不算很出众的一个,但她自有一份与众不同的气质,在这个大部分的人都很俗气的城市,叶秋自然是独特的,对于这一点,她十分的自信。

她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在美丽的城市里坐公交也是一种享受,欣赏着窗外的风景,用心感受上天赋予的每一份惊喜和感动,暂时抛却红尘的纷扰,再在适当的时候打个盹,或者闭目养神让自己游离于人们的视线之外。

渐入佳境时,车身猛地晃了一下,停了下来,上来一个小伙子,一头清爽利落的板寸,高个,清俊。叶秋看了一眼就明白那也是个同类,因为他的身上也有种与众不同的令人眼前一亮的特质。

他扫视了一下车厢,然后把目光锁定在叶秋的身上,叶秋想起自己身旁有个空位,就往里挪了挪,那小伙子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在她身旁坐下。

车厢里充斥着信乐团的摇滚,叶秋皱了皱眉,不是她喜欢的风格,随即在包里取出耳机来,一端插在手机上。与此同时身旁的小伙也做着同样的动作,他们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耳朵里林俊杰的《江南》缠绵的旋律弥漫开来:风在这里就是粘,粘住过客的思念……你在身边就是缘,缘分写在三生石上面……不懂爱恨情愁的我们以为相爱就像风云的善变……

叶秋一阵风似的进了公司本部。“叶经理”。有人叫她,转头一看,是他们分公司的经理沈慕儒。

“有事?”

“是的,你来一下”。

叶秋跟着沈经理走进他的办公室。秘书小美正在吃早餐,看到叶秋进来,瞪着大而无神的眼睛(叶秋一直都这样觉得)看着叶秋,叶秋感觉她的眼珠都快掉出来了。只听小美连声说:“叶经理,叶经理,你今天好漂亮哦。”尾音拉得很长,小美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说普通话带着类似台湾腔,有些嗲嗲的,听得叶秋直皱眉。

叶秋戏谑地问她:“难道咱们的主训在課上没有教过你,对于一个本就漂亮的人,你再夸她漂亮,她是不会有感觉的吗?”

小美又“哦”了一下,一如既往地愣在那儿。叶秋拍了拍小美涂满防晒霜的白脸,从包里拿出一条和她今天的脖子上系的一模一样的丝巾递给她。小美惊喜地叫起来:“叶经理,你真好!对了,想起来了,叶经理今天的亮点是这条丝巾。”

叶秋笑了:“孺子可教也”。

慕儒在旁听了,有些抱歉地说:“叶秋,说实在的,让你当这个部门经理真是太屈才了。”

“不是太屈才,而是根本就不适合,你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叶秋一脸的无辜。

她一直以为以自己的性格,要让她管这么多的人,每天还要做他们的思想工作真是太难了,叶秋没事时不怎么说话,不工作的时候也不爱与人接触。但这段时间她觉得她说的话加起来大概够她一辈子说的话了,她实在太累了。

慕儒挠挠头:“我可是从未看走眼过哦,短短两个月,你的部门发展壮大的速度如此之快,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只是你一直觉得这个工作不适合你,所以不愿意进入状态而已,现在公司正处筹备阶段,上面盯得紧,你就权当帮帮我,再怎么说我和你老哥是十几年的老朋友了,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哈。

叶秋听了很无奈:“说好了,仅仅是筹备期而已,等公司步入正轨,你一定要给我换个合适的岗位,不然我可走人了。”

慕儒听完舒了一口气,忙不迭地连声说“好”。其实他的心里打着小九九,到时候恐怕叫你换,你都不愿意了。因为慕儒深深地知道,等到叶秋的部门发展壮大了,叶秋的年薪至少也在五十万以上了,前景可想而知,叶秋可不是一般的女孩,这笔帐她不会不算的。

叶秋看着慕儒一脸诡异的笑,好一阵莫名。走到门口时又听见慕儒说:“听说今年水瓶座的运程特别好,你可得抓紧锁定目标哦。叶秋听了不置可否:“沈经理是被我老哥洗脑了吧?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头也不回地走了。

三十三岁的叶秋早已走过了做梦的年龄,跨入了剩女的行列。

她上的是名校,大学毕业后在老家本来有个很好的稳定的工作。只因为经历了一场身心俱竭的恋爱,伤痛的程度足以令她放弃生的希望,再加上受伤后的她整个人都变了,变得不爱说话,除了工作之外,在生活上被动得近乎迟钝。

所以叶秋每每埋头于工作,懒于思考自己的终身大事,免得自寻烦恼。公司里有几个优秀的男士倾慕于她,却总是被她的冷漠拒于千里之外。于是不知情的人就给叶秋起了一个雅号“刺蔷薇”。叶秋对这事并不生气,相反,她心里对这个“雅号”觉得还挺受用的。帮助她省了许多麻烦,增加了她与那些仰慕者的距离感,他们纷纷因“蔷薇”带刺而却步。

天空下起了小雨,灰蒙蒙的,有些阴霾。对面的楼里稀稀疏疏地亮起了灯,叶秋看着天色不早了,想着该下班了。

她顺着电梯缓缓而下时,主训庄明海站在后面,离叶秋大约不到两米远的地方。风扬起叶秋长长的白色裙摆,飘过来一丝淡淡的百合香味。明海有些恍惚,这是叶秋身上特有的香水味。

明海在课堂上是叱咤风云,口若悬河的主训老师,但是每当面对叶秋时,他觉得自己就变成了呆瓜一枚,笨口笨舌,讲不出几句自己认为像样的话来。他是拿叶秋一点儿辙都没有的。他看到叶秋没带雨具,不由得心中一喜,赶忙说:叶秋,坐我的车吧,我送你回去。这边心里盘算着,待会儿可以请她喝咖啡。没想到叶秋想都没想就说:“谢谢庄老师,咱们两家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怎么都不顺路啊,还是不麻烦您。”明海张了张嘴,没等他再次开口,叶秋已经飞快地走了。

明海愣在那儿,没提防已经到了地面,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懊恼地捶了一下电梯扶手,又差点没让电梯把手给卷进去。后面响起了爽朗的笑声:“可怜的明海,你的眼光不错,可是你要加油哦。”正要下楼的慕儒看到这一切,忍俊不禁地揶揄了他一句并拍拍明海的肩,摇摇头走了。

明海今年三十六了,管的是总公司的新人培训。每天飞来飞去,车来车往的,在各个分公司和支公司间来回,所以也是一直无暇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据说有许多年轻女孩青睐于英俊、多才、多金的明海,她们常常找各种借口亲近明海。但明海是个洁身自好的人,他有自己的标准,女方不可以比他小太多,而且要足够的独立和成熟。

从叶秋进他培训班的第一天起,明海就认定叶秋是他一直想要的那个女孩。他被这个特立独行的女孩深深吸引着。但叶秋的冷漠却令他无比的懊丧和从未有过的挫败,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爱的总是有恃无恐。叶秋越是这样,明海在心里越是放不下她。

明海猜叶秋一定在前面的公交站等车。果不其然,他于是开车经过叶秋身边时从车后座取出一把伞递给她,叶秋迟疑了一下接了过来,又说了声“谢谢”。“真的不坐么?”明海不死心,叶秋却看向天空,若有所思,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明海只得失落地开车走了。

叶秋回过神来,看着庄明海那辆蓝色保时捷扬起的灰尘,心里有些歉疚。她不喜欢这种感觉,自己并不欠人家什么,不是吗?叶秋自己对自己说。

其实都是成年人,她又怎么会不明白明海对自己的心思,她也知道明海是个难得的好人,可是叶秋不想伤害他,感情的事本就丝毫勉强不得的。叶秋的心里已经装得太满,没有多余的空间容下其他。何况她也不想再一次卷入感情的漩涡,扰了自己好不容易才平复的心情,尤其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

魂不守舍的叶秋,想着心事的叶秋,上车时不小心重重地踩在一个人的脚上。疼得那人又跳又叫起来,那中气十足的叫声引来一车人的注目,叶秋囧得差点没找个地洞钻进去,她赶忙连声道歉。

对方见了叶秋,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大声说:“不要紧,只是你看起来这样娇小,力气倒挺大的。”叶秋一听觉得这话说得好像也挺好玩的,也笑了起来,然后他们在整车人的笑声中一起找了两个座位坐下。

“真巧”。

“什么”?

叶秋奇怪地望向身旁的他。

“你忘了?上次咱们坐的也是这个座位。”

“我们,一起,什么时候?”

叶秋这才仔细地打量起他来,好清俊的模样!

“哦哦,是你啊” 。

叶秋认出了是上次在车上遇到的那位同类。 “是啊,呵~缘分真是很奇妙的东西。”

那人看叶秋终于认出他来了,一脸的开心模样。叶秋看着他那高兴劲儿,心里想: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对方见叶秋没有什么反应,就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过来,名片上写着:香港远山网络传媒助理总监:李星瀚。叶秋看了一眼,又不敢相信似地多看了一眼。顿时怔忡在那儿。

“星瀚”,“星瀚”一个让她心痛了整整七年的名字,真是这么巧吗?命运是在跟她开玩笑吗?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

李星瀚察觉出叶秋的表情有些异样。便关心地问:“怎么啦?你哪里不舒服吗?” 叶秋回过神来,满脸苍白:“没什么,这名字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故人?他也叫星瀚么?”

“是的”。

“真巧”。

“是的”。 叶秋不再说话。李星瀚看叶秋沉默着,情绪好像不好,不知道怎么了,他三缄其口,安安静静地在一边呆着。

到站时,叶秋顾不上跟李星瀚说再见,逃也似的下了车。她觉得整个人呼吸困难得都快虚脱了。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坚强。七年了,叶秋背井离乡整整七年,原以为如今的自己可以坦然地面对过去发生的一切了。却不料,今天才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依然是她的‘星瀚’,‘星瀚’,她的已经走了整整七年的星瀚。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古往今来,围绕着这几句诗发生了多少美丽浪漫的爱情故事,然而并不是所有的竹马青梅都有美好的结局。

叶秋回到宿舍。坐在镜子前,来来回回,反反复复低吟着这几句诗,泪珠一颗颗滴落下来,滴在同样是玻璃的台面上,印着她已经变朦胧了的的脸。

她纤长的双手缓缓地从一个精致古朴的紫檀盒子里,取出一枚同样是紫檀木质地的上面镶有白色百合花的发簪,把它珍重地插在自己的发髻间。那是七年前,星瀚临走前,送给她的二十六岁生日的礼物。自从星瀚走后,叶秋就再也没给自己过过生日,而每当叶秋插上百合发簪的日子便是星瀚的忌日。

“好看吗?星瀚”。

叶秋带着泪的笑,转头看向那边的星瀚,

“好看 ,你怎样都好看”。

星瀚在相框里温柔地微笑着看着叶秋

叶秋仿佛听见星瀚在说:“小馋猫,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然后又听见星瀚爽朗的笑声。

星瀚是叶秋青梅竹马的男友,他们两家的祖上是世交。

据说当年叶秋的爷爷做生意濒临破产的时候,星瀚的爷爷卖掉了家里一幅祖传的名贵字画替叶秋的爷爷抵清了债务。这件事不知道是真是假,总之两家的交情很深。星瀚大叶秋三岁,从小就特别懂事。

叶秋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星瀚上三年级,叶秋的课桌抽屉里常常不缺零食,那是星瀚偷偷放在叶秋抽屉里的。每天无论叶秋多晚放学,星瀚总是等着她,带她回家。叶秋每次有事,首先想到的不是父母,而是星瀚。

“星瀚,我肚子饿了,你有吃的吗?”;

“星瀚, 我作业不会写,怎么办呢?”;

“星瀚,我们去玩吧”。

叶秋每次有事,父母也总是找星瀚。

“星瀚,小秋怎么还没放学吗?,你见着我们家小秋了吗?”

“星瀚,你知道小秋上哪儿了吗?

”“星瀚,你不能总是帮小秋写作业,”

“星瀚,今天我们不在家,小秋交给你了。”

星瀚一直默默地爱着这个从小一起牵着手上学,放学,一起玩耍的女孩,他总是象大哥哥一样宠着叶秋,护着叶秋。

从小任性刁蛮的叶秋眼里却看不到这一切。她懵懵懂懂地上完小学、中学、大学。漂亮的叶秋身边一直都不缺男友,叶秋有时候和朋友们一起玩的时候,星瀚便会默默地跟在身后,看着叶秋开心,他也开心。小他三岁的叶秋在他的眼里还是少不更事的女孩,他包容她的一切,在心里默默等待她长大。

知子莫若母。星翰的母亲知道儿子的心事,看着叶秋一天天地长大,出落得越发出众,天天身边跟着一群追求者,眼里独独没有她家儿子。作母亲的实在坐不住了,心里着急得很。她就去和叶秋母亲商量,让她问问叶秋的意思。

叶秋的母亲从星瀚小小时候开始,看着他这么一点儿一点儿地长成英俊魁梧的大男孩。心里不知道多么喜欢这个秉性纯良的孩子,她常常对星瀚的母亲说“星瀚真是个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孩子,老天真是特别厚待叶秋,她的心里对星瀚的疼爱其实不比对叶秋少。

没想到叶秋听了母亲的话不以为然地说:“星翰么?怎么可能,他是我的哥们。”母亲再多说几句,她干脆让她母亲认了星瀚作干儿子算了。叶秋母亲看着虽然上了大学却依然没心没肺的女儿也是只能干着急,对叶秋一点办法都没有。

叶秋有时没心没肺到把好友介绍给星瀚。星瀚这样的男孩子会有几个女孩不喜欢呢?其实许多女同学老跟着叶秋玩根本是奔着星瀚来着。她们跟叶秋分享星瀚给叶秋的零食和礼物,心里都美美的,幻想着是星瀚直接送给她们的,然而只有叶秋,只有叶秋跟个傻子似的,坐拥着宝山以为是草堆。这是叶秋母亲生气时候说的。

那时那刻,星瀚虽然没有言语,但母亲告诉他这些的时候,他的眼里隐隐有些许的忧伤。但那时的叶秋仿佛是猪油蒙了心,完全看不到这些。

人往往就是这样,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反而感觉不到它的珍贵。叶秋便是如此。每次有事,倒是首先想到的是星瀚,每每呼来喝去,可星瀚从来是随叫随到,不管多忙都毫无怨言。

叶秋大肆挥霍着星瀚对她的无私的爱,而她自己并未察觉,也从未认真思考过自己对星瀚的感觉。只有一点,那就是她知道她的生活里没有星瀚是真不行。

然而,叶秋不知道自己终有一天要为自己此刻的无知和任性所带来的后果痛彻心扉。

有一回,总是如影随形的星瀚竟然不声不响地就消失不见了。

那是叶秋毕业后参加工作的第二年夏末。她毕业后在本市的一家机关单位上班。因为离家比较远,坐公交有十几站路的距离,每天晚上下班回到家,天已经很黑了,要星瀚来回接送也太麻烦。星瀚上班的银行虽然就在家附近,但是银行下班时间也挺晚的。所以为了大家生活和工作方便,她常常住在单位给分配的单身宿舍里。

有一天,叶秋下班后路过她以前和星瀚经常光顾的花店。花店的伙计叫住她说:“叶小姐,你的朋友好久没来买百合花了,最近你们都忙什么去了?”叶秋听了猛然想起来:对哦,星瀚这次有两星期,或许是更长时间没过来看她了吧。而她因为升职了,工作任务重,也很久没有回家了,都快忘了这个人了。想想星瀚给她送花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星瀚送的百合花早就干枯,被她扔到垃圾筒里去了。

叶秋当时因为单位离家实在太远,不常回去。所以星瀚每到周末便会带些叶秋从小爱吃的零食或者叶秋母亲煲的汤之类的去看叶秋。然后路过花店时,必会买一束叶秋最喜欢的百合,欢天喜地地来见她。而叶秋每次见到星瀚除了开心以外,看他一幅喜不自胜的样子,还觉得有一点点烦,偶尔还会白他一眼,说:“你都快成我妈了,星瀚。”但星瀚不但不生气,反而很享受这样的时刻。

开始时,叶秋因为工作忙,时间空间都被工作填满了,脑袋里除了工作,顾不上去细想星瀚很久没来这件事。过了几天,刚好是周末休息。叶秋开始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就像掉了一样东西,或者忘记了什么,心里心外都空落落的,然而又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

她自己一个人呆在床上,巡视了一番周围。看到空空的花瓶,终于想起她和星瀚两人有许久没通电话了。她拨通了星瀚的手机号,那边响了许久没有人接。叶秋觉得有些奇怪,往常自己一打过去,星瀚就接,不过三秒。她就又往自己家里打,跟母亲说许久没见着星瀚了。母亲揶揄她:“现在才想起星瀚来了,听说他上个月去上海了。”叶秋就更觉奇怪了,星瀚居然去上海了,这次竟然会不辞而别了。以往星瀚不管去哪儿,干什么事,对叶秋总是毫无保留,叶秋总是第一时间知道的那个人。问母亲,母亲也不知道星瀚去上海的原因。

一整天,叶秋总是心神不宁的,零食也吃完了。午饭时,也没什么胃口。以往周末时候,她总是等着星瀚给她送母亲煲的汤来,叶秋的脾胃弱,周末的晚餐一般都只喝汤。

叶秋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电视,饿着肚子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似睡非睡的,就听见星瀚笑着嚷着:“叶秋,叶秋,你这小馋猫,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叶秋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发现房里只有自个儿一个人,原来都只是自己的幻觉。心里顿时难过起来。她总觉得今天的自己哪哪都不对劲,从未有过的烦躁,原来稍逊即逝的快乐周末也变得十分难熬起来,她从来没有过如此深切地思念着星瀚,迫切想要见到星瀚。

叶秋再也躺不住,也等不了了,她不顾天黑路远,叫了一部出租车就往家的方向赶去。

天黑黑的时候,叶秋顾不上回自己家,直奔星瀚家去。到了门前叶秋抓住两个大铁环使劲扣门。出来开门的却是星瀚的姨妈。叶秋心里一咯噔,问:“姨妈,听说星瀚去上海了,您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去的吗?”

“去了大概一个月了。”

“您知道他去干什么了吗?”

姨妈有些迟疑,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您快说啊,姨妈,星瀚他怎么啦?”叶秋着急地问。

姨妈顿了顿,说:“星瀚病了,他交代过不让告诉你的。”

叶秋心下忐忑:是什么病要跑到上海去呢?还不让自己知道。在她的一再追问下,姨妈终于说出实情:“星瀚得的是不治之症——血癌。”叶秋一下子懵了,怎么可能?这个消息听来仿佛是一记晴天霹雳。叶秋怎么也不愿意相信,平常在他面前活蹦乱跳的星瀚,竟然会得了不治之症。

叶秋眼前浮现星瀚白净的脸,想起自己平常老是打击星瀚:一个大男人长得那么白干什么,要是能拥有一身古铜色的皮肤那才好呢。现在想想星瀚的皮肤异于常人的白,是病灶的开始,而大家竟然都没发觉。叶秋当下好想狠狠地抽自己几个巴掌。她在心里祈求上天:但愿现在发现还不会太晚。叶秋打听清楚了星瀚所在的医院,连夜订了去上海的机票,前往探望星瀚。

叶秋看到星瀚的时候,星瀚已经结束了第一疗程的化疗。叶秋记得那天天空好晴朗。星瀚安安静静地自个儿坐在窗前,早晨耀眼的阳光仿佛能透过他的肌肤。星瀚白得像个透明的玻璃人,一双耳朵更大了,看不到一丝血色,白色的病号服穿在高大的他身上,在微风里晃来晃去。叶秋站在边上睁大眼睛认真地看着星瀚,她仿佛努力地要把此刻的星瀚完整地刻进心里去,她不敢眨眼,使劲不让眼里的泪珠滚下来。

她看到病床上的帽子,就走过去轻轻拿起来戴在星瀚的头上。星瀚的身子震了震,没有转过来,他轻声问:“是叶秋么?”因为激动,本就虚弱的他有些喘气。叶秋咬紧牙关“嗯”了一下,再也说不出话来。“我知道迟早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但我希望我悄悄地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都这时候了,星瀚依然不忘逗叶秋开心。本来强忍着的叶秋竟号啕大哭起来。

星瀚见了,帮叶秋拭去脸上的泪珠:“坚强点儿,叶秋,从小到大你都不轻易流泪的,但是你今天哭了,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也是我要故意瞒着你的原因。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流泪,开开心心地生活。记住了么?你答应我,哪怕哪天我不在你身边了”。

看着星瀚焦虑的眼神,叶秋忍住哭泣,点了点头:“你好好听医生的话,好好治病,等你好了以后,我们每天都开开心心地在一起,我还要做你的新娘呢,我当然开心了。”

星瀚惊喜地睁大了眼睛,脸上难得见地红润起来。叶秋第一次这样温柔地对他说这么多话,这是星瀚期盼了许久的。但他的目光随即黯淡了下去。他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他怎么能连累他深爱的叶秋呢?

“傻姑娘,哪有这样对哥们说话的,我们一直都是哥们,不是吗?你这样说话,让人感觉很不习惯的。”星瀚违心地说。

“别哄我了,星瀚,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的生活中不能没有你。都怪我太笨了,其实我早就爱上你了。只是我们一直在一起,我感觉不到而已。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星瀚是不是比我还笨,竟然会爱上一个像我这样没心肝的人呢?”

星瀚听了叶秋有些孩子气的话,笑得喘气:“叶秋,你要是还是原先那个没心没肺的叶秋才好呢,那样我也走得安心点。”

“不,你不会有事的!星瀚,我们还没开始真正的恋爱呢。从今往后我们俩要像所有甜蜜的恋人一样相爱。为了我,你一定要好起来!一定要,好吗?你瞧,这天气多好呀,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郊游,像小时候一样,我要你还背着我上山。”叶秋拉着星瀚的手,他们四目相对,暂时抛开所有的忧伤。

星瀚这两天精神特别得好,脸色也比以前红润多了。叶秋请了长假来陪星瀚,她要好好地补偿他,像以前星瀚照顾她一样。她天天给星瀚煲汤,即使星瀚总是喝一半吐一半。星瀚的母亲看着一对璧人在眼前相亲相爱,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她的心里一阵阵地揪紧,心想:“这孩子要不生病该有多好。”

每天晚饭后,叶秋总会挽着星瀚的手慢慢地踱到医院小区里去散步。

这里是重症区域。多少人天天傍晚,看着这一对璧人在缓缓走过,看着他们一起沐浴在金色的余晖里,那么和谐,那么美好。都投来羡慕而又同情的目光。

星瀚的母亲站在三楼病房的窗前,远远得忧伤地望着这一对孩子,眼泪簌簌地落下来。落日的余晖穿过高高的法国梧桐大大的叶子,从罅隙间投下阴影来照在他们的脸上,身上。星瀚转过身去,微笑着朝窗口的母亲挥挥手,母亲哭得更厉害了,挥手的星瀚仿佛在和母亲告别。他看到两人身后长长的影子,再回头看着身旁的叶秋,温柔满足地笑着,他要把这一切美好深深的刻在脑海里。

他觉得自己短短的二十八年已经足够了,因为他拥有了他最心爱的女孩的真爱。这个他从小爱着的竹马青梅的女孩,从他懂事起,他整整爱了她二十年,此刻身边的她在星瀚的心里真正长成一个成熟的女子。

他从病号服的兜里掏出一枚缀着百合花的紫檀发簪,把它插在叶秋的发间:“你的生日就要到了,以后我怕再也不能在你的每个生日给你买百合花了,就让这根簪子陪着你吧。”

“我不要簪子,我要等着你病好了给我买百合花呢。”叶秋忍着心痛,笑着甩了甩星瀚的胳膊说。

“叶秋,你相信人死后依然会有一组记忆存在吗?”

“什么死不死的。咱们不说它,你看这黄昏多美。”

“死并不可怕,叶秋。”星瀚看着叶秋明丽的双眸。又变成了平时那个慢条斯理哲人般的星瀚。他自顾自地说:“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一定要相信我一定不会走远。生命终究会在时光中凋零,这是早晚的事,人的肉身逃不出消逝的宿命,精神却能够穿越时空的瓶颈。你要相信将会有一组记忆,星瀚对叶秋的爱的记忆,会一直陪伴在你身旁,直到永远。”

“我相信。星瀚,对你,我从来未曾失去过信心。要是有来生,我愿意让我们互换,让我变成你,让我像你爱护我一样爱护你,照顾你,我要用我的一生守护你”。

“不,叶秋。星瀚说:“如果有来生,我希望我还是我,你还是你。但我希望老天能给我们机会,让我们相携到老。”叶秋明丽的眸子又蒙上一层水雾,她微微侧过脸去,迎着夕阳。为什么今天已近黄昏 ,夕阳却依然刺眼。叶秋不得不闭了闭双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星瀚察觉到了,他抚了抚叶秋的头,把她揽过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

若是时光可以重来,该有多好。叶秋听着星瀚依然温暖鲜活的心跳,心想着:老天为什么要让我们像孩子一样相见,又要像大人一样分别呢?为什么不能多给我们一些时日,让我们好好好相爱,让我能好好补偿星瀚呢?

睡起秋声无觅处,满阶梧叶月明中。

从秋到冬,叶秋在医院里陪伴星瀚四个多月了。

当立春就要来了的时候,万物苏醒,生机盎然。努力捱过了整整一个冬季的星瀚却逐渐地衰弱。他高高的鼻梁和大大的耳朵几乎看不到血色,全身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可怕的病魔吞噬着他,他已经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叶秋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星瀚的生命慢慢地走向衰竭却无能为力。

星瀚即将离开的那夜,风刮得特别猛,整晚法国梧桐的树枝不停敲打着窗户。叶秋的心里说不出来的焦虑,彷徨。那晚是星瀚的母亲陪夜。夜半时分,半梦半醒的叶秋仿佛听到星瀚在叫“叶秋,叶秋……”伴随着一种可怕的预感,她不顾一切,踉踉跄跄地冲向病房。

星瀚的妈妈趴在床边上睡着了。叶秋轻轻地走了过去,抓起星瀚的手来,一阵冰凉刺骨透过叶秋的身体一阵颤栗。走廊昏暗的灯光照在星瀚苍白的脸上。他长长的睫毛覆盖着,在脸上投下长长的阴影。

叶秋轻轻地呼唤着星瀚的名字。星瀚缓缓睁开了眼睛,亮亮地注视了叶秋好一会儿,张了张嘴。叶秋把耳朵靠近星瀚,听星瀚轻轻说:“我要走了……叶秋,原谅我……不能陪你走完以后的人生了,你不要……难过哦……记着我说过的话,不要难过……。”

叶秋知道自己最担心地时刻就要到来了,黑暗里,她的心在颤抖着。她轻轻地吻着星瀚的额头说:“你太累了,星瀚,好好睡吧,你会没事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等天亮了,一切都会过去的。”“叶秋,我冷,我好冷……”叶秋使劲地搂着星瀚,用自己的身体温暖着他。

星瀚时清醒时糊涂的。快天亮时,雨依然下个不停,狂风推搡着窗户,拽着白色的窗帘飘着甩着。叶秋听见星瀚断断续续地在念李煜的那首《相见欢》:“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天亮了,当第一缕阳光照在星瀚的脸上 ,他安然地在叶秋的怀里睡去了。叶秋搂着他,呆呆地睁着眼,没有哭也没有眼泪。星瀚的母亲哭得呼天抢地地晕了过去,医生和护士拉了很久才把叶秋和星瀚分开。叶秋疯了似的对医生和护士又撕又打,她的指甲抠得他们的手臂也抠得自己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整个人呆呆傻傻的。

那几天叶秋都攥着那根发簪不吃不喝的,白天黑夜都听见星瀚在叫她,总是听见星瀚在念那首《相见欢》,总是听见他说:“我要走了……叶秋。”即使她已经陪伴星瀚度过了生命中最后的时光。但她一直不愿意原谅自己,因为自己曾经的刁蛮任性,让星瀚所受到的委屈,不能原谅自己曾经怎样浪掷着星瀚的爱。她又听见自己在说:“如果有来生,我愿意变成你,我愿意变成你……”

重过阊门万事非,

同来何事不同归。

梧桐半死清霜后,

头白鸳鸯失伴飞。

从小与星瀚一起长大的叶秋已经习惯了有星瀚陪伴的日子。

眼前人的痛失,让叶秋骤然间手足无措,怅然若失,她整个人仿佛被掏空了一般。叶秋毕竟年轻,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她觉得没有星瀚在的日子,她的生命完全失去意义,她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了什么而活着。

星瀚走后,叶秋没有回过家,一直住在一间为了照顾星瀚而租的临时住处。叶秋没有和家里人联系,因为她觉得在这个节骨眼上没有人能够给她安慰,包括她的母亲,她害怕人们提起星瀚,提起一切与她的星瀚有关的字眼。

叶秋有一天想到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她拖着好似没有灵魂的躯壳,走了好几家药店买齐了一百多片安定回到住处,倒了一杯水坐在床边上,把药片倒了出来。有一颗药片掉了下去,一直滚啊滚,滚到了桌子下面。叶秋蹲下去捡药片,起来的时候头撞到了桌子,上面“啪”的一声有东西倒下了。她一看是装着星瀚照片的相框,夹层里掉下一张纸。叶秋很奇怪,自己没往夹层里放过东西。她拿起来一看是星瀚飘逸的笔迹。

我最亲爱的叶秋: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或许我已经走了。早在七月份时,我已经发现自己得了不治之症了。没有告诉你,是怕你难过。一直以来我都扮演着强者的角色,不想让你知道,一直以叶秋的保护神自居的星瀚会有这样脆弱无助的时候,请理解一个男子汉的可怜的自尊并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我是这样地舍不下你,让你在需要我的时候却找不到我而着急。我走后,你一定不要难过。虽然你表面上是这样的不在意我,但我知道我已经在你心里了。因为从我们降生到这世间,我们已经耳鬓厮磨二十多年了。

我走后,希望你能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找到一个真正属于你的健健康康的真命天子白头到老,这样我就放心了。叶秋,我走了,但我对你的爱没走。我的心会永远留在你身边的。别忘了每年的清明带上你的爱人到我的坟前去看看我,让我看看你幸福的模样。

叶秋,相信你一定能做到,从小到大你都那样的坚强,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

永远爱你的星瀚。

叶秋抚摸着信上的每一个字,仿佛触摸着星瀚那颗永远温热跳动的心。叶秋长叹一声:“星瀚啊,你可知道,没有了你,我活着有多难。”但此刻她知道了,她必须活着,为了星瀚。

当映山红开满了山崖,家乡依然春寒料峭。叶秋向单位递了辞呈,拿着简单的行囊在一个白雾弥漫的早晨开始了自我放逐的生活。一路走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曾经寂寞如夜,清醒如昼,曾经在心中千万遍地问自己:“千山万水中跋涉,哪里才是我的去处”的叶秋,逐渐习惯了没有星瀚在身边的日子。后来因为堂哥的好友慕儒的邀请才来到了这家公司。

叶秋看着桌上星瀚的照片,上面的星瀚一如既往的微笑着。“时间过得真快呀,你在那边还好吧。”叶秋仿佛听见星瀚在说:“小馋猫,生日快乐!”叶秋笑了。时间如白驹过隙,七年的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正如星瀚所说:星瀚对叶秋的爱一直都环绕在叶秋身旁,陪伴叶秋七年中的每一个日日夜夜。

外面有人敲门,很礼貌地响了三下,叶秋打开门一看,是明海站在外面,一向爽快的明海见了叶秋有些拘谨。

叶秋看着明海的样子有些好笑:“你怎么啦?明海,我是老虎吗?还是你是那山中的小和尚?”明海一听也笑了:“别把男人想得太强大了,特别是我,第一次来我们‘刺蔷薇’的闺房,呵呵~,我可是个传统的男人。”明海生怕叶秋不知道似的,自顾自地说。

他进了房间,环顾了一下四周,叹道:“真是一处清雅所在”。然后他的眼睛一亮 ,停留在星瀚的照片上。他走了过去拿了起来,凝神看了好一会儿说:”好英俊的男子,蔚蓝深秀,一片清朗,让我看了都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他。”然后他意味深长地望向叶秋。叶秋在一旁倒茶,听了明海的话没有搭理。那是叶秋心里最珍贵的珍藏,目前还没有人有资格分享。明海一下子沉默了。

他并不意外,象叶秋这样优质的女人,也应该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而也只有那样英俊的男人才能与她匹配,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叶秋已经年过三十却依然独身。明海的心里有许多的疑问,这样一个周身带着神秘色彩的女人,对于明海来说太有吸引力了,明海想着自己只要想到叶秋就睡不着觉,吃不下饭,不觉长长地叹了口气。

叶秋奇怪地望着他,但她没有问,叶秋觉得一个女人对什么都好奇,简直就是幼稚的表现。

两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哦,这两天我要去北京主持我们新产品的创说会,想让你帮我几天忙。”

“几天?”

“三天。”

行,没问题。”

叶秋就是这么干脆,这也是明海欣赏她的地方之一。

“对了,叶秋,早上伯母挂电话来了,你刚好不在。”

“我妈啊?”

“怎么你好象很紧张?”

“没什么,她都说了些什么吗?”

“没说别的,听说你没在,就让你回头给她回。”

“哦”叶秋松了口气。

明海呷了一口茶,还是没忍住“那是你的男友吗?”

叶秋料到明海一定会发问的。“是的”

“怎么没见他来找过你,他在很远的地方吗?”

“他远在天涯海角,近在寸心之间”。

叶秋没头没脑地回了一句,便沉默了。明海听了一怔一怔的,但很明显叶秋并不乐意回答这个问题。明海看着叶秋尘世浮华看尽历千劫不变的沉静样子,欲言又止。一向能说会道的明海在叶秋面前总显得词穷,他很懊恼,好不容易有了与叶秋单独相处的机会,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叶秋的电话响了,她拿起来一听,对明海笑笑:”是我妈。”“我想我该走了。”叶秋顾着和母亲说话,笑着冲明海点点头,再挥挥手。明海识趣地在这时跟叶秋作别,他很失落,但又能怎样呢,自己的运气真是太差了,明海没有想到的是缘分是上天注定的了,今生的你是谁的谁,早已写在三生石上了。他不知道这一场三天的培训課,他亲自成全了叶秋的另一段姻缘。

这些年母亲年纪大了,每次挂电话至少得说上三十分钟,直挂到叶秋耳朵发热,脑袋嗡嗡作响。虽然叶秋每每疲以应对,但母亲毕竟年纪大了,父亲又走了十几年,母亲也很寂寞,叶秋再怎样也不忍心挂她的电话。

但让叶秋反感的是母亲每次电话来总是不顾叶秋的感受,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说谁谁又在买房啦,谁谁一年又赚了多少钱啦,谁家女儿婚嫁又收了多少聘金啦,而你看你现在还怎么怎么的。叶秋觉得母亲年纪越大越俗气了,这是让叶秋最无奈的事。

每次挂完电话,叶秋原本好好的心情就会变得很糟糕,这简直就是一种精神的折磨。叶秋觉得自己与亲人间的缘份这样的浅也是上天注定了的,原来缘份的深浅也不是仅针对爱情而言,亲情亦然。

没有人愿意孤孤单单地过日子,但自打星瀚走后,对于叶秋来说,一个人远走他乡,不再和家人搅和在一起是最明智的选择,最起码她每天的心情是平静的。

叶秋自从那次在公车上邂逅了李星瀚,以后每次坐车总能遇见他。而且只要是叶秋身旁有空位,李星瀚一准坐在她身边,慢慢地冷漠如叶秋也和他熟络起来。叶秋有次问他:“很奇怪,一般公司都会为助理总监配车的,为什么你总是挤公交车呢?这似乎与你的身份很不相称。”李星瀚有些尴尬地挠挠脑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公交车对我来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吸引力。”

“怪人”叶秋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

“你今天看起来很特别。”

“是嘛,为什么?”

“你今天的穿着让你看起来更具古典的韵味。”

“哦”

叶秋不置可否。这身紫罗兰的套装是多年前她刚参加工作时星瀚买给她的,星瀚从来都比叶秋自己还要清楚叶秋最适合什么。

“你很适合紫罗兰。”

叶秋愣了愣,星瀚也曾经对她说过这样的话。最近叶秋有些烦恼,她每次看到李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起她的星瀚来,李有着与星瀚差不多的身高以及一双和星瀚一样深邃的眼睛,耳朵也大大的,有时还有着相同的说话语气,让叶秋偶尔产生错觉,她的星瀚又回来了。

午餐时,小美把叶秋要的外卖带来,两人面对面地坐着边吃边聊。叶秋喜欢小美,小美虽然不是很能干,却朴实善良。有一点与叶秋很象,那就是小美在生活上的反应和叶秋一样的迟钝,叶秋不喜欢过于精明的人。

“叶经理,听说咱们公司请香港的一家大公司担任此次新产品的广告策划。”

“是嘛,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没听说。”

“早上,你还没来的时候我听沈总在电话里说的,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哦,知道是哪家公司吗?”

“好象叫远山什么的,当时我刚好有电话来,就没听清。”

“远山’”这字眼好熟悉,叶秋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或见过。

第二天,叶秋接替明海的课。上了大约有五分钟光景,教室的门开了,慕儒领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那人满脸的喜形于色地看着一脸诧异的叶秋。所有的学员也都注意到了叶老师脸上突现少有的异样,大家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看着叶秋,众人一脸路人吃瓜的表情。叶秋见了那人就象见到了外星人一般得震惊。

“同学们,这是香港远山传媒的助理总监李星瀚先生,是我们公司这次新品策划的合作伙伴,大家欢迎”。慕儒又转向叶秋隆重介绍了一遍李星瀚。李星瀚彬彬有礼地向叶秋伸出手去:“没想到吧,我们要成为工作伙伴了。”叶秋愣在那儿,好久了才机械地伸出手,星瀚使劲地握了握。叶秋就嗖得一下缩回来,两人的表情同时都有些不自然。慕儒看着叶秋的表情问“难道你们认识?”慕儒还是第一次看到一向大方的叶秋有些慌乱。“是的”两人几乎不约而同地回答,引起下面的学员一片笑声。慕儒颇有深意地朝叶秋点点头“真巧”。叶秋明白他的意思,从小宠爱叶秋的堂哥曾向慕儒说起过叶秋刻骨铭心的过去。

“大家好,我是李星瀚,为了深入地了解贵公司,今天特来听听叶经理的课,以便更好地为贵公司服务。”下面掌声雷动,特别是那些女职员满脸惊艳,蠢蠢欲动起来。

女学员们窃窃私语,纷纷往旁边挪位子,都希望这个浑身充满魅力的男人能坐到自己身边来。李星瀚看了看四周,一直走到最后,找了张单独的椅子坐下来。

一堂课下来,叶秋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说错的地方,当李星瀚用眼神示意她继续的时候,她竟然从未有过的慌乱,叶秋发现自己第一次这样的不自信。她有些生气,上完课匆匆地走了,也没与李星瀚打招呼,她觉得李不应该突然袭击,让她没有丝毫的心里准备,她觉得他是存心的,她不喜欢这样。

李星瀚本想趁这机会跟叶秋聊聊,发现叶秋下完课没理自己就走了,觉得有些不对劲,就一直跟着叶秋到了她的办公室门口。叶秋“噔噔噔”地在前面走着,一路赌气,没发现后面有人跟着,进了办公室反手重重一关门,正好撞在李星瀚的头上。“唉哟”叶秋循声一看,想起第一次见面自己也是踩了李的脚,他也发出这样的惨叫,想来他们的两次见面真如命中注定一般,不禁“扑哧”一声笑了,总算解了气。李星瀚莫名其妙,自己被撞了头,怎么叶秋还这样高兴呢?“这就是你给我的见面礼吗?”“你还想要见面礼啊,我们认识这么久你为什么从来没提起过跟我们公司合作的事?”

“我这不是今天早上才接到总部的通知吗,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如果你是为这件事生气,我道歉,好吗?”星瀚朝着叶秋九十度弯腰鞠了一躬。“免了,免了,你已经得到惩罚了。”星瀚见叶秋笑了,长长舒了口气,想起以后要和叶秋朝夕相对了,心里说不出的憧憬。

第二天,叶秋接替明海的课。上了大约有五分钟光景,教室的门开了,慕儒领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那人满脸的喜形于色地看着一脸诧异的叶秋。所有的学员也都注意到了叶老师脸上突现少有的异样,大家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看着叶秋,众人一脸路人吃瓜的表情。叶秋见了那人就象见到了外星人一般得震惊。

“同学们,这是香港远山传媒的助理总监李星瀚先生,是我们公司这次新品策划的合作伙伴,大家欢迎”。慕儒又转向叶秋隆重介绍了一遍李星瀚。李星瀚彬彬有礼地向叶秋伸出手去:“没想到吧,我们要成为工作伙伴了。”叶秋愣在那儿,好久了才机械地伸出手,星瀚使劲地握了握。叶秋就嗖得一下缩回来,两人的表情同时都有些不自然。慕儒看着叶秋的表情问“难道你们认识?”慕儒还是第一次看到一向大方的叶秋有些慌乱。“是的”两人几乎不约而同地回答,引起下面的学员一片笑声。慕儒颇有深意地朝叶秋点点头“真巧”。叶秋明白他的意思,从小宠爱叶秋的堂哥曾向慕儒说起过叶秋刻骨铭心的过去。

“大家好,我是李星瀚,为了深入地了解贵公司,今天特来听听叶经理的课,以便更好地为贵公司服务。”下面掌声雷动,特别是那些女职员满脸惊艳,蠢蠢欲动起来。

女学员们窃窃私语,纷纷往旁边挪位子,都希望这个浑身充满魅力的男人能坐到自己身边来。李星瀚看了看四周,一直走到最后,找了张单独的椅子坐下来。

一堂课下来,叶秋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说错的地方,当李星瀚用眼神示意她继续的时候,她竟然从未有过的慌乱,叶秋发现自己第一次这样的不自信。她有些生气,上完课匆匆地走了,也没与李星瀚打招呼,她觉得李不应该突然袭击,让她没有丝毫的心里准备,她觉得他是存心的,她不喜欢这样。

李星瀚本想趁这机会跟叶秋聊聊,发现叶秋下完课没理自己就走了,觉得有些不对劲,就一直跟着叶秋到了她的办公室门口。叶秋“噔噔噔”地在前面走着,一路赌气,没发现后面有人跟着,进了办公室反手重重一关门,正好撞在李星瀚的头上。“唉哟”叶秋循声一看,想起第一次见面自己也是踩了李的脚,他也发出这样的惨叫,想来他们的两次见面真如命中注定一般,不禁“扑哧”一声笑了,总算解了气。李星瀚莫名其妙,自己被撞了头,怎么叶秋还这样高兴呢?“这就是你给我的见面礼吗?”“你还想要见面礼啊,我们认识这么久你为什么从来没提起过跟我们公司合作的事?”

“我这不是今天早上才接到总部的通知吗,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如果你是为这件事生气,我道歉,好吗?”星瀚朝着叶秋九十度弯腰鞠了一躬。“免了,免了,你已经得到惩罚了。”星瀚见叶秋笑了,长长舒了口气,想起以后要和叶秋朝夕相对了,心里说不出的憧憬。

李星瀚在沈慕儒的办公室里喝茶。他边喝边旁敲侧击,拐弯抹角地向沈慕儒打听叶秋的情况,慕儒看在眼里,喜在心上,他故意装傻充愣,装着不知道李星瀚的意图。他在心里暗暗为叶秋高兴,心想着叶秋的春天终于到了。

李星瀚的家世显赫,资产过亿,他的哥哥李星浩是慕儒的大学同学,两人交情匪浅。而星瀚一直以来在大学里都是最优秀的。他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他本想要出国深造,不想呆在自己家的公司里。但星浩从小身体就弱,而他们家就只有他们两个孩子,所以星瀚不得不留下来给星浩帮忙。无论是在哪方面,星瀚都是最优秀的。更巧的是,他居然有一个与叶秋前男友相同的名字。而且看今天叶秋的表情,这件事简直是大有希望。慕儒一个人越想越美,这简直就是天作之合嘛,慕儒迫不及待地向叶秋的堂哥汇报这一情况。

隔天慕儒特地在酒店订了一个包厢,一来为庆祝合作成功,二来为李星瀚接风洗尘,三来也是为了给李星瀚和叶秋多创造见面的机会。

李星瀚在黄昏时候接到慕儒的电话,告诉他自己临时有事,只能由叶秋代替他来招待。星瀚兴冲冲地开车去来接叶秋,路上经过一家花店,远远地看到一大盆百合开得好美。觉得叶秋一定喜欢,就买了来。

到了叶秋住处,他出其不意地从车后座拿出一大把百合来递给叶秋。叶秋惊喜地睁大双眼:“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百合。”“我不知道啊,我只是觉得百合和你很搭,想着你一定会喜欢。”“啊”叶秋的眼眶湿润了,这是星瀚走了七年后,她第一次流泪。星瀚虽然不愿意她流泪,但星瀚也说过“流泪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女人。”她回头看了看镜框里的星瀚,她的星瀚又回来了……

“叶秋,我们把包厢退了好吗?”“为什么?”“其实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到哪还不是一样,就象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好吧”星瀚给慕儒打了个电话退了包厢。

他们一起牵着手站在窗前,夕阳是那样的美,两人沐浴在金色的余晖里。叶秋拿出她最珍爱的百合簪子,让星瀚帮她插在发间,那样地自然,和谐,不需要过多的语言和铺垫,仿佛他们早已认识多年,只是因为在人生的某一时段发生了一些小小的插曲,以致于绕了很大的一道弯儿,最终又回到了原点。都说飘风不終朝,骤雨不終日,苦难与幸福许多时候是对等的。叶秋终于走出了漫漫冬日,迎来她生命的春天。

镜框里的星瀚笑着,他对叶秋的爱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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