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睡了,点点也睡了,吴新浩很早打电话说临时有事儿,要晚点回来。空荡荡的屋子里周晴不断地弯着腰,收拾着地上滴滴扔的一地的东西,心里却在想着信的来源。
“肯定是邬梅,她嫌疑最大。”周晴拨通了邬梅的电话。
“喂!邬梅,我觉得你没有给我说实话,你老实交代,我最近收到的信是不是都是你写的?”周晴质问道。“哎哟,你又收到什么信了?”“除了你,我不知道谁还能这么了解我的童年。”“信都写了什么?”“就是说的咱们小时候干的那些惊天动地的事情呗。”“最记得那时候夏天总是爱停电,我们就去沙滩地凉快。花生地里偷花生,你吃的比较快,一会儿就得挪个地方。”“你咋不说你逮的知了也没有我的多,每次去我们家炒知了,你可是吃的比我多。”“嗯,你哥哥逮了青蛙,你跟他们发脾气,说青蛙是益虫不能吃,结果我们吃着,你躺在床上边哭边生气,我们吃完了,你也睡着了。”周晴和邬梅开心地聊着,往事就那样一幕幕地浮了上来,带着快乐的气息。
“邬梅,我有时候想一个人过着是不是也挺好的,人为什么要结婚、要生孩子?”话锋一转,周晴竟然哽咽了起来。
“说的好好的,怎么了?”邬梅关切地问道。
“不好,其实我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得不好,生了滴滴这一年多来,除了对滴滴我能保持正常之外,对任何别的人,包括我家先生、大女儿、我母亲、姐姐、哥哥、婆婆、好朋友、邻居,甚至平时接触到的一些人等等,我都会因为一些很小的事情产生隔阂,慢慢地疏远,又经常觉得自己很孤单。那天,带着两个女儿去吃汉堡,大女儿一点点小事情惹到了我,我当着她的面说,我挺羡慕她何阿姨,她到现在单身,也打算一直单身,挺好。而我生了孩子,只是让自己不断地付出、再付出,看不到回报的那一天。她生气地往前走了,我推着老二,心里又失落又懊恼,可是我无法管控我自己。这种事情很多,我陷入了这种泥沼里,怎么也拔不出来。我甚至开始觉得活着有什么意思,太苦闷了。”周晴第一次在邬梅的面前放声大哭。
邬梅就那样等着周晴的哭声由大到小,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上次你说让我开始写作,其实我一直有在写作。当时我觉得职场上我的上升空间已经到顶了,并且我确实也不喜欢我的工作,而我喜欢写作,那么多人都能靠写作为生,当自由撰稿人,我也可以。并且父母年龄也大了,我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回去看他们。可是我太高估了我的写作能力。这三年里,我一直在写,从来不敢停歇,我写过长篇,写了无数个短篇,可是被录用的少得可怜,以致于我一点点对自己的写作能力失去了信心,慢慢地对人生失去了信心。很多次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我想着如果没有辞工,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不是也挺好,可是就是不甘心。我不敢告诉任何人,包括我老公,我在写作,我怕他们笑话我,我想找一个人分享写作心得,可是找不到。我想找一个人看看我的文章,可是没有。我简直快否定了我这一生了。只有在滴滴跟前,我觉得被需要,我觉得是个很重要的人,我觉得我应该好好活着。我现在感觉不到爱,我慢慢地开始不想爱别人,也感觉不到别人的爱。我很敏感,别人的一句话都可能伤害到我,我因为敏感,也开始刻薄。这完全不是我自己。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周晴就那样哭着说着、说着哭着,邬梅一直静静地听着。
“周晴,哭吧,痛痛快快地哭出来就好了。”邬梅绞尽脑汁也只能说出这句她自认为最得体的话。
“咚咚咚”的敲门声传了过来,周晴赶紧挂了电话,她不是第一时间冲到门口开门,而是跑进了洗手间,拼命地用水冲着脸,试图把哭肿的眼睛和脸上别的器官弄得和谐点。
等到吴新浩敲洗手间门的时候,她很平静地开了门,用满是牙膏泡沫的嘴巴跟吴新浩说着话。
“菜已经准备好了,在厨房。”周晴说话的时候泡沫星子就在她和吴新浩中间乱飞。刷完牙之后,她又说道:“下次记得先在我们少吃点,这么晚不吃饭,胃跟着吃亏。”吴新浩已经走进厨房了。
“哎呀,现在滴滴呀,在外面越来越不厉害了,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她老是抢别人的东西我总是说她,可是比她小的孩子硬从她手上夺玩具,还抓她的脸,她都不还手。”周晴也来到了厨房,吴新浩一边忙着下面条,一边对答着和周晴说话:“要让她回来跟点点多抢抢东西。”“她哪是点点的对手,点点一点也不让她。”“不,点点不是她的对手,她想要什么东西会叫‘姐姐’。”又闲聊了一会儿,吴新浩端着一大碗面条进书房了,一边看电脑一边吃饭。周晴也走进了卧室,打开了电脑,可是她却有股失落的感觉。她又站了起来,走进洗手间,仔细看了看镜子里的那张脸,尽管用力洗过,眼睛还是有点红肿,一看就知道哭过,可是吴新浩什么都没有注意到,或是注意到了也什么都没有说。
“有时候想想还是不结婚的好!要是结婚也一定要多了解了解。”周晴躺在滴滴身边,又想起前几天王欢妈妈来找她聊天时说的话。那天,王欢妈妈突然打电话找她玩,后来她看出了王欢妈妈眼中的落寞,但是她不敢问,婚姻是不幸女人身上最大的不定时炸弹,一旦点燃不好收场。可是没有几分钟,王欢妈妈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事情的起因很小,就是她想晚上去参加一个朋友聚会,让王欢的爸爸送一下,王欢的爸爸不送,因为王欢的奶奶不喜欢王欢妈妈晚上外出。然后两个人就当着王欢的面吵得不可开交,王欢妈妈就跑出来了。
周晴并不赞同王欢妈妈的那个论点,但是她确实也对婚姻产生了不满,她也开始问婚姻到底对她意味着什么。婚姻幸福的女人是不会想到这个话题的。吴新浩从来没有跟她那样对着吵过架,她印象中他们从来没有红过脸,可是这一刻她听着书房里传来的低微的电影里传出来的打斗声,以及男人的咳嗽声,她只是感到孤独,她下意识地把熟睡着的滴滴搂在了臂弯里。
厨房洗碗池里的碗等着她去洗,洗衣机里的衣服等着她去晾晒,桌子等着她去抹,文章等着她去写,可是她只是紧紧地搂抱着滴滴,仿佛她踩在悬崖边上,滴滴是救她命的绳索。哦,还有睡眠,睡着就好了。
“嘭”的一声关门声,把周晴从睡梦中惊醒,点点又去上学了。“shit!bad mother!”周晴嘴里边自言自语地小声喊着。连续一星期了,每天她的早晨都是从点点的关门声中开始的,只有这时她对点点重重的关门声没有指责和抱怨,更多的是自责和内疚。吴新浩带着点点上学去了,家里又成了她和滴滴的天下。
周晴蹑手蹑脚地爬到床边,又快速地下了床,以免床发出的吱哑声吵醒滴滴,滴滴还是醒了。
天渐渐地开始冷了起来,周晴打算带着滴滴去书城玩。第一次来书城,滴滴被书架上一排一排的书吸引,摸摸这里、摸摸那里,最后被底层书架上的一排镶嵌在木制书架的日光灯给吸引住了,不断地用手去摸,被周晴一次次制止后就开始放声大哭,周围的小孩子倒还是该干嘛就干嘛,大人却投来异样的目光,周晴一把抱起滴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嘴巴里还嘀咕着。
“嗨,真是你呀!”周晴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赶紧扭过头,原来是上次去她们家的吴新浩的女同事。
“你怎么在这里呀?”周晴一边说一边使命地在大脑里搜索她的名字。
“今天儿子有点不舒服,来这边看病,正好带他买两本书。”她一边跟周晴说话,一边招呼儿子叫“阿姨”。周晴回应着,抬眼看到她儿子帅气的脸上的大小眼。她上次去她家给她看过她两个儿子的照片,她说过大儿子的大小眼,可是看到真人还是替他遗憾。
“我想带着她来看书,可是还是太小了,把我累死了。”周晴一边说着一边紧紧抱了抱滴滴。
“负一楼有一家甜品店不错,我请客,咱们好不容易碰到了。”吴新浩的女同事拉着周晴的胳膊就往电梯口的方向走,周晴拗不过,只好一边推辞一边跟着走。
整个吃甜品过程大约持续了四十分钟左右,周晴脑子里却一直被一个问题困扰,那就是女同事到底叫什么名字呀!她在脑子里叫了一个又一个名字,可是都觉得不对。直到人家开车把她们送到了小区门口,车子再次发动的那一刻,她才如释重负地叫了一声:再见,小贺。
晚上八点钟,累了一天的滴滴早早地就睡着了。点点被郭玲玲叫出去玩儿了,吴新浩电话里说会晚一点回来,今天不在家吃晚饭。
趁着这个空档,周晴忙着拖地,抹桌子,整理点点和滴滴弄的乱七八糟的客厅,心里还在构思着一篇征文。往常她干这些事情的时候,总是绷着个脸,心里充满对吴新浩的抱怨。今天,她嘴里哼着“twinkle,twinke,little star”,快速而有序地赶着每天必干的家务,她在等着吴新浩回家。
刚刚忙完家务,邬梅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好像你能看到我家的监控似的。”周晴接起电话调侃邬梅道。“我倒是想呀,这样我就不用时刻担心什么时候该打什么时候不该打了,生怕吵醒你家的老二。”“没关系,我这一年里电话铃声大多数情况下是静音。你干嘛呢!”“我刚才给你发的视频你看了没有?”“刚才忙着拖地,没有看手机,等会儿,挂了电话就看。”“那你先看吧!”
周晴正要打开视频,敲门声响了起来,她快速跑向门口,生怕一步步加重的敲门声吵醒睡梦中的滴滴。
“妈妈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小声点敲门。”周晴边开门边训斥满脸通红的点点。“我这已经够轻了,要不要我给你试一下重重的敲门声?”点点说着就把手抬了起来,做敲门状。周晴一把把她拉了进来,说道:“快点洗洗睡觉。”“妈妈,能不能不洗澡呀?我今天都没有怎么出汗?”周晴用手指了指点点满头的汗滴,说道:“哎哟,你头上难不成渗出来的都是饮料!”说的点点哈哈大笑起来,周晴赶紧用手做“嘘”状,她太怕吵醒滴滴了。
周晴刚把点点打发去睡觉,“咚咚咚”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周晴又赶紧小跑步过去开门,敲门声却一声高过一声,周晴自言自语道:“还以为她爸回来了,原来是郭玲玲。”她稍微放慢了一下脚步,又从猫眼里看了一下,是吴新浩。她赶紧开门,吴新浩已经拿出钥匙打算开门,这时她才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
“怎么喝酒了?”吴新浩很少喝酒,周晴不解地问道,她也不指望吴新浩回答。
“老婆大人好呀!”吴新浩有点醉,嬉皮笑脸地说道,一把搂住周晴。
周晴推开吴新浩,接过他的包,顺手把门关上,又赶紧给他倒了杯水,泡了些茶。
周晴今天一直在等吴新浩回来,她本来有很多话想跟吴新浩讲。安顿完吴新浩睡觉,已经晚上十二点了。最近周晴总是睡得很晚,她经常趁着滴滴睡觉的功夫写写文章。即便早早躺在床上,也要在手机上看一会儿电子书。今天她想好好地睡一觉,至少她心里踏实了很多。小贺今天提到公司业绩时,说到吴新浩的大单货款一直迟迟收不回来,影响个人业绩不说,老板天天大会小会地批评,给了他不小的压力。吴新浩在家里从来不提公司的事情,她早就从吴新浩吸的烟上发现问题,以前他吸的是26元的芙蓉王,现在又成了十元左右的蓝白沙、好日子什么的。从小贺口中证实之后,她至少能接受吴新浩在家里的表现了。她有好几次因为吴新浩玩手机、看电影却不帮她拖地、洗碗,给他甩脸色。现在想想又觉得自己小家子气,人家在公司受了一肚子窝囊气,回来家还不能放松放松。她一直恐惧的是她怕他们长远下去会成为现在的状态,而小贺的话给了她暗示,现在的状态只是暂时的,很快就会过去的,这使她看到了美好生活的希望。
她躺在床上,突然记起邬梅说微信上给她发了什么东西,是五个短视频。她看了看旁边熟睡的滴滴,想着肯定又是一些什么搞笑的或是所谓的科普的视频,所以她没有打开。
“我给你发的视频你看了没看?”第二天一大早邬梅就打电话来兴师问罪。
“等一下。”周晴一骨碌爬了起来,轻手轻脚地出了卧室门,从敢放开声音说话:“昨晚忙完已经半夜了,躺在床上不方便看视频,发的什么东西呀!”
“那你自己看吧!看完我们再聊。”
周晴打开第一个视频,一个肥胖的中年女人映入眼帘,她嘴里说着:“老八,你好!我是老大,小学毕业之后我记得只见过你一次,那次我请父母吃饭,正好碰到你回来摆结婚喜酒。算来也十二年了。希望你一切都好,回来的话记得联系。你那时候爱生气,要是惹了你,很久不理人,连我这个老大也怕你这一点,现在我有三个孩子,老小也是这样的,我就会想起那时候的你。只是她学习可没有你好!”老大小学毕业后就没有上学了,后来他们家搬到了县城,就失去联系了。周晴看着那个肥胖的女人,除了笑起来眼睛还能让她有一点记忆之外,全部都和记忆中的不同。她仔细回想,才想起老大的名字任丽丽,可是她记忆里她依然是那个短发精干的舞着二节棍的老大。
第二个视频里,周晴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是老二孙梅,她的样子虽然有些苍老,但是让你一眼还是能认出来,只见她说着:“老八,你好!我是老二,你以前每次回家我们还能见上一面,这几年也不知道啥原因,总是见不到,我碰到你妈的时候总是问,你啥时候回来,她总是说不定呀,现在两个孩子了,不自由。每当我听到这些,我就总是会想起我们小时候,那时候晚上捉迷藏,你最厉害,你敢大晚上藏到麦咭堆里,我当时最服你的胆量。还有,你个假小子,不过真小子的本事你一样不落,你上树是把好手,春天折笛子,都指望着你爬到柳树上呢!可是,现在的孩子都不玩这些了,我儿子的手机已经买了三个了,眼镜也配了四次了。”
第三个视频里,周晴听声音知道了老三孙彩霞,但是面貌上已经不敢认了,满脸褶子让她看起来像是快五十岁的人了。她在视频里光笑,笑弯了腰也没说几句话:“老八,我是老三呀,哈哈哈哈。我生了两个儿子呀,哈哈哈哈。”她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孙彩霞家里三个女儿,她是老大。她爸爸一喝酒就骂她妈的肚子不争气。她那时候经常给她们几个说:“以后我生不出儿子誓不罢休。”这么多年了,这句话像是用刀子刻在了周晴的心尖上,她忘不了。有一天中午放学,她们走在大堤上,看见很多人在沙滩地里围观,她们看见了一个死女婴。那时候计划生育紧,像这样的女婴不知道被扔了多少。
第四个视频里,是老五任大花,任大花从小就爱打扮,现在依然打扮的很好,还化了淡妆。“老八,我是老五,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我刚刚当了奶奶,”周晴听到这一句,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有一次我带着一个小男孩去逮蝉,他竟然害怕那东西,我心里骂他没有出息。想想咱们那时候每天都要逮着吃和玩。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你从蝉洞里抓到了小青蛙的事儿?我嫁的有点远,回娘家一次也不方便,每次回家一定会去你家看看,只是也有好多年没有见过你了,很想你呀。”任大花从小爱打扮,但是都是自制的手工品,她家里很穷,周晴的妈妈没少给她东西吃。
第五个视频是老六胡宁,这个名字也让周晴想了很久。“老八,好久没有这样喊你了,怪别扭的。想当初咱们爬高上低,在麦咭堆上翻跟头的日子,现在算算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我的女儿今年要考大学了,我一直让她把你当做榜样。我老是记得有一次和孙梅去你家里打碎了你哥哥房间的大镜子,我很害怕,怕你们让我赔,因为你奶奶一听到声音就过来了,质问谁打破的,你说你不小心碰到了。这件事情我一直忘不了,心里记着你的情谊。”周晴也一直没有忘掉这个镜子,她们走后,奶奶问她谁打破了镜子,她就如实说了,奶奶说她知道不是她打破的,镜子烂了就算了,主要是心疼那是哥哥在大冬天骑着摩托车冒着大雪一人搬回来的。这事儿她一直记在心里。
周晴一边看视频,一边流眼泪。有些爱,它永远都在那里,不离不弃不表达。
她拨通邬梅的电话,说道:“老七,谢谢你。”邬梅是她们结拜姐妹中的老七,老四就是周晴的亲姐姐周甜。
“谢什么呀!要谢呀,应该去谢我干妈、你亲妈。”邬梅的话让周晴一愣,和她妈妈有什么关系。“我妈怎么了?”“就是我给你第一次打电话那一天,你妈打电话给我,她说半夜接到你电话,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她能感觉你不开心,可是又帮不上忙,让我给你电话聊聊天。正好,你让我给你女儿写信,我就想着也可以给你写封信什么的,但是我不知道写什么给你。只是我觉得你给女儿的信太文邹邹的了,我觉得打动不了你的女儿,可是我也不知道要给她写什么。我就打电话给你妈聊你小时候的事情、现在的事情,她还去找了咱们几个结拜的姊妹去聊,我也是听到这个事情才想到让每个人给你说几句。还有,点点是个不错的孩子,最近我们一直都有沟通呢!”
“我妈真是的,还把你给搬出来。”周晴边说边抹眼泪。
“你呀,从小要强,只报喜不报忧,什么事情总是自己承担,其实说出来就解决了一大半。”邬梅嗔怪道。
“先不说了,滴滴在哭。”周晴匆匆挂了电话,跑到卧室去哄滴滴。
躺在床上,滴滴的小头涌在她的臂弯里,眼睛闭着,小嘴到处找着奶头,多美的画面呀。很快,滴滴又睡下了。
周晴打开手机,边听书边开始跑步,这个跑步已经中断了很久,现在也是随着心情的好坏而决定跑或者不跑。今天她听一个叫陈果老师的幸福哲学课的试听,其中有一点深深触动了她。陈果老师说,她变得越来越好的时候,发现她的一个朋友变得不开心了,有一次她们聊天的时候,她问对方这个问题,对方的回答是:我只是不希望你过的比我好。她说她一方面欣赏她的坦诚,另一方面知道她们成不了真正的知己。
周晴被她朋友说出来的那句话震撼到了。其实,这是一句轻易不被人说出口却被很多人藏在心里的话。夜深人静、彻夜难眠的时候,它会陪伴在你的身边,帮你去剖析你的亲情、友情。
周晴听着故事,自言自语地说道:“陈老师的那个朋友不就是我嘛。”这是不上班之后,周晴新增的一个技能:自言自语。后来,滴滴来了,她就什么话都跟滴滴讲了。
周晴赶紧把这个观点记在了纸上,她要像个真正的作家那样,把浮现在脑海的任何灵感都要记下了。她打开电脑,看了一下已经投稿236篇,录用7篇。
正在这时,QQ头像跳了起来,是一个编辑的信息。她被拒稿弄怕了,每次打开编辑的邮件或者QQ的时候总是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默默地许个愿。这是一个发行量很大的杂志,稿费非常令人满意。周晴拿起鼠标点那个跳动的QQ头像时,手有点发抖。
“周老师,你的稿过终审啦,不过暂时未定发排第几期,发了我再告诉您。另外,您写东西挺好的,有空多多赐稿哦。”加上标点符号,总共短短的五十一个字,周晴读了一遍又一遍,都快能背下来了,可是她还嫌不够。她跑到卧室,在滴滴的脸上不断地亲吻,悄悄地说着“妈妈上稿了、妈妈上稿了,大杂志呀”,滴滴一下子就醒了。搁在平时,周晴每天最大的愿望就是滴滴能睡久一点、再久一点,要是点点和吴新浩不小心把滴滴弄醒了,她轻则训斥一顿,重则河东狮吼加拳打脚踢,可是今天,她太想有个人分享她的喜悦了,哪怕是一个不懂事的一周岁孩子。
她把朦朦胧胧的滴滴拉起来,在床上转着小圈圈,哼着小曲,滴滴很快地哇哇哇地尖叫着、欢笑着。
作为犒劳,她快速准备妥当,带着滴滴先去面包店吃了面包,又去小区遛弯。碰到清洁工阿姨,她主动打了招呼。阿姨眼真毒,说“你裤子哪里买的?市场还是网上?”她大大方方地说了句“市场上,昨天刚买的”。阿姨又问多少钱,周晴爽快地说了“80”。上次阿姨问她给宝宝买的面包多少钱时,她说19块,阿姨说“不贵嘛”的时候,她很反感,她知道她不会舍得买,心里说阿姨爱打听的“小市民心里”。今天她要给一切给她打招呼的人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她的愉悦。
她清楚她为什么反感阿姨,还不是人家戳中了自己的伤心处。以前她上班的时候,好歹也是个经理,衣服都是在大商场买,虽然经常买打折货,也还是看不起在市场这种小摊上买衣服的主儿。自从不上班之后,经济上越发的窘迫,直到滴滴出生之后,她也终于开始从市场上买衣服了,这种变化深深刺痛了她,而不知趣的阿姨偏偏总是问这些无聊的话,她一贯的品质让她撒不得谎,但是实话实说好像又落入了清洁工阿姨之流,这曾经让她很苦恼,也因此心里有点迁怒于阿姨。
今天不一样,今天她觉得世界是围绕着她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