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科长最近几天又在琢磨着如何给老板在省点钱。他前段时间搞的那场培训很合老板的胃口。他准备每次来新人必须由他自己亲自培训一番。他的培训表面上看像是培训,其实他自己知道这不过就是给新员工洗脑。而在老员工看来,这也是洗脑。
他的培训流程中除了介绍公司产品之外,他会重点介绍公司的企业文化,尽管在一号公司根本没有什么企业文化。然后,他给每位新员工都画张大饼,比如你选择去铸造车间当一名铸造操作工,他会说,“铸造车间有点热,可是冬天你就幸福了,只需穿着短袖干活就行。至于未来,你们大可放心,咱们公司是最注重人才培养的,干的好的,用不了两年你就有机会当组长,再干得好你就有机会当段长。如果你在段长的职位上取得优异的成绩,那车间主任就是你的。你们可以去问问,铸造车间主任的位子可是空着呢,你们完全可以去争取嘛。”张科长总是喜欢用职位的提升来诱惑新员工。
讲完这些之后,张科长会像一个专家似的在演讲的尾声神话老板孔祥林,这是他认为的培训过程中最为重要的部分。他会像讲故事一样说老板毕业于美国某某名校,回国后先是工作了两年,然后靠银行贷款买了一些二手设备,慢慢的发展到现在的。而事实是孔祥林只是在美国的一所社区大学学习了两年,毕业回国后在他父亲的安排下,在开发区管委会工作了两年,然后又在他父亲的运作下贷款买了一些二手设备做起了机械制造业。张科长的故事总是能够让新员工对老板报以崇拜的目光。
张科长向上吊着一对眼珠子,好像一脑子的坏水儿都聚集到了两只眼睛里。他偏腿坐在办公椅上琢磨着:培训这件事只能取悦老板,应该再搞一个能给公司省点钱的活动,搞什么呢?张科长不发愁,凭那一脑子的坏水,他有的是办法,可是他着急,毕竟时间不等人。上次开会,老板就提到准备成立一个管理部,既然有管理部,那自然就会有部长。按照老板的作风,最起码会先提拔一个副部长。对于这个职位,他志在必得,原因是他这些年通过剥削工人给老板省下了不少钱。不过他也知道老板未必会对他过去的功绩做一个总结,所以他现在急需在最短的时间里尽快再做出一些成绩。
就在张科长苦恼的时候,楼外传来了大巴车的喇叭声。他的耳朵像是猎狗的鼻子一样灵敏,一下就听出了是胡教授带着新实习生来了。他站在窗户边往外看,一辆前挡风玻璃下面戳着一块写有东湖大学四个字的牌子的白色大巴停在了楼下。透过大巴车的车窗,能够看见一个个的潮气蓬勃的小脑袋瓜。张科长仔细的瞧了每一个车窗,没看见一个女学生,他有些失望。“是不是这次的女学生都坐在了过道?嗯,也许是这样。”他这样安慰自己的欲望。
从车上先是陆续下来七八个男学生,之后又下来一位个头不高,头发稀疏,大约五十多岁的男人。这个人就是胡教授,一号公司的企业文化顾问——胡教授。胡教授本名胡沁,甘肃武威人,现任东湖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外貌上,胡教授是个麻脸儿,脸上的麻坑儿像月球表面似的完全可以引起人们的丰富遐想。也因此,学校的同事背地里都叫他胡麻子。如果有人注意或谈论他脸上的麻坑儿的话,他会说:“我脸上的每一个麻坑儿都足以向伟大领袖斯大林同志致敬。”还有,平日里,无论在家吃饭还是在外应酬,酒足饭饱之后,他都会无所顾忌的打饱嗝。在家里,面对妻子鄙夷的眼神,他会说:“我尊敬的太太,一个有成就的男人,他身上的缺点和优点其实是一样多的。”参加应酬时,他会说:“诸位一定不知道,我们伟大的领袖毛主席也有这个习惯,而我的这一习惯则完全是为了向伟大领袖毛主席致敬。”
在为人处世方面,胡教授一直强调做人既要会鱼翔浅底——当孙子,也要学会鹰击长空——当爷。通常情况下,这位胡教授的打扮是,白衬衫配红领带,尽管白衬衫与他那满口的黄牙显得并不相配。他的一身灰色的西装让人觉得并不为奇,奇特的是最下面,他总是穿着一双白袜子搭配一双黑皮鞋。曾经有人私下里调侃说,胡教授的这一打扮一定是为了向伟大的迈克尔杰克逊致敬。
每当他向别人介绍自己名字时,他便说:“鄙人胡沁,胡适先生之胡,《沁园春雪》之沁。他解释的目的是怕别人误会是‘胡吣’二字,因为‘胡吣’有胡说的意思。胡教授最爱写诗,经常在公众场合提倡创作现代诗不应拘泥格套,在变通的基础上应该更加通俗易懂。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当然,不难发现,他的这套文学主张与明代“三袁”的文学主张颇为相似。还有一点相似的是,在当代中国诗歌界,胡教授与另外两位西北籍作家号称“西北三胡”。至于“三胡”是不是为了向“三袁”致敬,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再有就是,胡教授喜欢一切高大的头衔。和人见面做自我介绍时,他总是强调自己是副教授,但如果对方真把他视为副教授,在称呼上加个副字,他便不高兴了。他可以大度的允许自己谦虚,但却不允许别人大度到把他的谦虚当作一回事儿。每当有人批评他的作品粗俗时,他会偷借胡适先生的话说:今日之中国,当造今日之文学,又或者偷借傅孟真先生的话为自己解释说:知变古者恒居上乘,循古者必成文弊。
胡教授也有梦想。他的梦想很简单,自然是大大的权力,多多的票子和漂亮的女人。在具体化一些就是像当官的那样,在他发言前有人给他写好稿子,而他,再加上一些老庄程朱说过的晦涩难懂的话,点缀一下显得他有学问就行了;出了校门,最好有专人陪同,当然,光鲜亮丽的女性为宜;无论到哪里作讲座或者讲演,最好是先介绍他那些能够体现出学者风范和权力的各种头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