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箽四四(原创)
01
十月的最后一天,她死了,是自杀!就在那间租来的屋里,她烧了炭,还吃了很多安眠药,被发现时,已经死了好多天。
听说的那一刻,心像被狠狠扎了一个洞,心疼她,也觉得好遗憾。那时想起,她说过的话,才明白,这也许就是她说的解脱吧,这也许就是她想像中的重生。
那间困着她灵魂的牢笼再也困不住她,她终于自由了。这一世,太苦,愿有来生,她可以有可以依赖的家人,有疼爱她的爱情,还有可以互诉衷肠的挚友。
她叫焦晃,是我从前的邻居,也是我的朋友。是一个奇怪的女人,有点神秘,善良,又很傻的一个女人,一个最后杀死了自己的女人。
说到她,不由回想起我和她初次见面的情景。
那时我刚刚搬家到一个新的地方,有一晚,暴风雨特别大,小区里突然停电。雷声像极了吵架时的叫吼,跟着火光四溢的闪电,暴雨像从高处倾倒下来的瀑布一样,让人无处躲藏。这样的天气,对我来说就像一场恶梦,瞬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心里一紧,各种恐怖片的画面感脑补袭来,鸡皮疙瘩紧张的掉了一地。
战战兢兢打开门,一个女人站在门外。蜡烛的光映着她的脸,头发垂在肩上,有点凌乱,流海胡乱的搭在脸上,昏黄的光照着,一瞬间就像是上门索命的女鬼。吓的我,差点要叫出来。
正准备关门呼救,她一把推开门,扎进屋里。有点慌乱的跟我说:“别害怕,我不是坏人。我一个人害怕,让我躲会,雨停了我就走。”
看我受到惊吓的样子,她有点难为情的说:“我是对门的,因为突然停电,又下暴雨,我一个人不敢待在屋里。我知道你也是一个人,所以冒昧来找你,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这样一说,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也为自己的胆小有点惭愧起来。
她有点不好意思的咬了咬嘴唇,那神情,竟然有几分孩子的可怜模样。
说实话,那样的夜晚,我也害怕。蜡烛的光晃晃悠悠,一个人还真有点忐忑不安。虽说是不速之客,但有个人在,让我心安了不少,甚至有那么一丝感激或者庆幸。
就这样,那个下大雨的深夜,我认识了她。她说她叫焦晃,焦糖色的焦,摇摇晃晃的晃。那一晚,尽管我们并不要好,也不熟悉,在那个时候,竟然有点相依为命的感觉。
02
有几次,路过时打招呼,我仔细看了她,才发现,她其实长的挺好看。说不上惊艳,但很耐看,很舒服,眼神里有一种忧郁的东西,让人印象深刻。
后来又见过几次,慢慢熟络起来,她在这里住了有一阵。但是和邻居好像都不来往,她平时一个人待在屋子里,说因为身体的原因没有工作,也不喜欢出门。至于具体的什么原因,她没说,我也没好意思再打听。
她家的窗户总是关着,很少打开,窗帘拉的严严实实,看上去神神秘秘。很长时间我们都没再说过话,她也没有再找过我,我们偶尔见面,她只是对我笑笑,算是打招呼。
她很少说话,却很有礼貌,有点冷冷的,一种距离感。她好似很少跟人来往,从没见过有人来看她。后来我开始好奇,她就像一个迷团,让我开始对她多了一点关注。
之 后,断断续续她给我讲了自己的故事。原来,她家不在本地,嫁了本地的老公。老公长的很帅,对她也很好,刚结婚时候很穷,但两人感情很好。
只是后来,她老公慢慢状况转好的时候,俗套常见的故事就来了,虽然旁观者听上去千篇一律,但对当事人来说却是一场灾难。
那个她以为全世界最爱她的人,她相信永远不会背叛的男人出轨了。她那时怀着孩子,有五个月,老公请来了她的娘家人,跪地乞求原谅。并写下保证书,当着她家人的面,发誓要好好跟她过日子。最后在所有人的一致劝说下,她妥协,原谅了老公。
本以为这会是一个好的结局,没想到,也许是娘家也确实没有出头之人。也许可能是原谅的太容易。没过多久,有了第二次。
四个月后,临产前,她又一次意外发现,原来那个男人压根就没和那个女人分开过。只是在她知道后,变得更隐秘,那个女人在半夜打电话时,她才知道,原来他一直没有回心转意过。
因为这件事,她早产,胎位不正最后又剖腹产。手术完因为对药过敏,一直昏迷,受尽折磨的她,却被家姑嘲笑矫情。
她说:那段时间,她觉得生不如死,走在街上莫名其妙的就想往车上撞。经常一个人半夜跑出家门,坐在街头一个人痛哭。她想死,舍不得孩子,活下去又觉得没有任何意义。
她一次次深夜在街头徘徊,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坐在夜班公交车车上,她一趟又一趟,从起点到终点,再到起点,常常想,人生为什么那么绝望。
婆婆觉得她胡搅蛮缠。娘家人离的远,也都懦弱的不敢发声,只劝她忍忍。孩子三个月时,她提了离婚。没想到男人全家都不同意,理由是孩子还小,离不开她。不仅如此家姑和婆婆,还都认为她太不可理喻,得理不饶人。
家姑甚至说:“这种事,男人不吃亏,你如果聪明,应该把老公哄回来。任性绝对没什么好结果。”
03
说到这里,让我想起了一句题外话:“千万别因为一个男人只是对你好,就嫁给他,因为这种好,随时会消失,他随时会对别人好。”
后来,她没再提离婚,直接搬出了家,开始一个人生活。 离婚的事一直拖了三年,终于在那个男人有了要结婚的新欢后,她放弃了所有,换回了自由。
一场婚姻,十年之间,她说,得到的,除了那道生孩子留下的,永远不会消失的伤疤,一无所有。唯一不同的是她从一个青春正华的姑娘,变成一个生过孩子的离婚女人。离开那个家时,她除了自己,什么都没带走。
离婚后不久,前夫再婚。没过多久,前夫突然通知她,让她把孩子带走。因为再婚的妻子跟孩子一直打架,不能好好相处,最后决定把孩子还给她,让她带着孩子生活。
那话里意思,里外透着对她的施舍。她没说什么,甚至有点庆幸,她计划着,跟孩子开始新的生活。
前夫把孩子送给她之后,再没出现过,婆家的人也没联系过。离婚时婆家抢到翻脸的孩子,却在前夫再婚后,轻易的送还给了她。
当时她满心高兴,觉得又重新找到了生活的希望。大概过了一年左右,前夫的孩子出了意外没能活下来。再婚的妻子也因为意外不能再生育后,婆家人又打起了孩子的主意。
她不甘心放弃,最后对薄公堂。在法庭上,孩子的爷爷奶奶,亲爸后妈,用足够证据证明,她不适合抚养孩子。
她是外地人,没有正式工作,没有房子,没有钱,孩子跟着她是没办法幸福的。最后,没有人顾及孩子哭的撕心裂肺,就这样,孩子又一次被强行带走。
后来,当孩子哭着跟她说:“妈妈,你知不知道,我好痛苦。”的时候,她哭了很久。她知道大人间的战争,受伤害的永远是孩子,她只有哭着求他们好好善待孩子。
那之后她再也没见过孩子,因为前夫的新妻子说,要想跟孩子培养感情,就得跟她彻底断绝关系。因为孩子,如果见了她,就会不听话。
她没在坚持,只要孩子好,她已经无所谓了。没过多久,她自己意外被查出得了癌症,她在那时候决定,一个人躲到这里,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来度过余下的时光。
在这里,总有些闲人,爱操心一些别人的事,说一些闲言碎语。她长的样子不丑,有时会遇到一些上楼下楼,肩扛手提的力气活,也会有男人碰巧遇上,帮忙搭把手。
所以她又沦为茶余饭后,那些女人们议论的笑柄,有人说她是堕落的不正经女人,有人更过分直接说她是精神病。
其实她并没有得罪过她们,她只是一个可怜的单身女人。看上去神神秘秘,可能也没有跟邻居搞好关系,又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04
她也不解释,也不理会。依然我行我素的样子,让那些人对她更是心生怨恨。后来楼上楼下的男人,都被自己媳妇命令离她远点。
人言真的可畏,对于有些婚姻里的女人来说,她这样的单身女人,却是婚姻危机的隐患。我猜,这些她应该都是知道的!所以后来,她一直独来独往,不再跟谁亲近。
像她到了这样境地的情况,本该有人照顾她。只是家在外地,家里父母年迈,兄弟姐妹们都已成家,没人能让她依靠。她也没想去拖累别人,她只有自己。看她平日一个人在医院来来去去奔波,很孤单,也很落寞的样子,很让人心疼。
她有时跟我说:“只有躲在黑暗里,我才觉得心安,躲在阴影里才觉得心里踏实。每到夜晚,就像我重生的时光。太阳升起我又变幻成了一缕魂魄,幽灵般消失在阳光下。我的生命里已经没有了五颜六色,我的灵魂被困在一个盒子里。就像焦糖色一样,那是一种无助,压抑而又沉重的颜色。”
没过多久,我因故搬离了那里,跟她也没很多的联系。九月末的时候,收到她的信息,她说:“我不喜欢晴天,晴天刺眼的光,会晃的人睁不开眼,看不清世界。我害怕暴雨天,暴风雨时候的雷鸣电闪,总让我回想起小时候被人抛弃的记忆,我的世界里只有阴天。”
我问她以后有什么打算,能帮她些什么?
她半开玩笑的说:“可能前世我做孽太多,今生才会有报应恶果。很累了,我想要重新开始,四四,你若想帮我,以后就写写我的故事吧,我想给这世界留下点记忆。”
那时我理解的意思,以为她想通了,不再困着自己,要放下过去,重新开始。我还跟她说:“一切都会好起来,放下过去,都会过去的。”没想到,那却是她最后的告别。
她朋友很少,想来可能也确实没什么朋友,或者说,她不愿意有朋友。可能这也是她跟我告别的原因吧,她还是希望有人能理解她,记得她存在过。
最后几经周折,我才费力联系到她的家人。她的骨灰寄存在殡仪馆的小格子里。去看过一次,当时难受的不行,那样的一个善良的女人,最后就孤孤单单的锁在一个小盒子里,这难道是她的宿命吗?
她姐姐说:“家里父母年迈,还没敢让他们知道,怕老人承受不了。”
我问她:“要一直寄存这里吗?”
“等父母百年之后,等她的孩子长大了,让孩子来决定怎么处理吧。”
我不知道那个时间要多久,那一刻心里无尽的感伤。她一定想不到,这个冰冷的匣子,就是她一生的归宿,她的解脱却是如此悲凉。
我不知道在她心里我算不算的上朋友,但在我心里把她当做了朋友,有时经常会想起她。
后来每次经过那个小区,我都会到楼下看看。她住过的那间房,如今窗户经常大开着,窗帘也敞开的。想必那间屋子再也没有被困的灵魂,新的主人应该也很喜欢晴天和阳光。
而我也没有再遇到过,深夜来躲雨的邻居!
仅以此怀念,一位深夜相遇的朋友。有着焦糖色灵魂的女人!
后记:
一个人的一生,遇到的人,结下的缘,真的是奇妙,命运都说把握在自己手里,其实多少还是要靠点运气。对女人来说,你遇见,爱上的那个男人,就是你大多数命运的开始。
相爱到最后分开,不是错。但不是所有的相儒以沫都能换来相忘于江湖。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做父母。
夫妻缘尽,有多少人能凭着良心好聚好散。一场没有人性的婚姻也许就断送了一场生命。也许有人会说她太脆弱,不够强大,那谁又能肯定,在没有外力帮助下,自己能多坚强?
单是那份孤独就会有很多人投降吧?人都是群居动物,全世界只剩下自己的那种孤单,如果没体验过,就不要逞强说别人不勇敢!
生有生的理由,死有死的道理!我不鼓吹坚强勇敢,我只想说,生与死都需要勇气。这一生,太悲苦,来世轮回,总会有幸福的机会。
谁说人,一生一定要活到七八九十岁?
谁说人,生来不是要靠一点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