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博堂说:“也不是你想要多少,我们就给多少。总得把你娃情况看一下吧?还得把毛浓胜问一下吧?说不定一百块都不够,也说不定还真花不了几个钱呢。”
温麻子说:“你看天都黑了,我娃也都睡了。再说了,给我娃看病就害得浓胜忙活了半天,现在再去麻烦人家,也不太美气。我说博堂呢,你成年在山外搞副业,谁不知道挣钱跟揽树叶子一样,还在乎五十块钱?”
“不去把娃看一下,我也不放心,不把情况了解清楚,我一分钱也不会给!”李博堂说,“再说了,谁屋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我是在山外搞副业,可是挣的钱除过给队里交的,我自己能落下几个?……”
好说歹说个把钟头后,终于达成了协议,李博堂和郭达山每家给温麻子五块钱。
可是郭达山家眼下还真拿不出五块钱。
虽说郭家现在家里劳力多--银花和三妞都挣工分了,郭德旺虽然身体不行了,可牛放得不赖,队里仍按男劳力对待,已从缺粮户变成了余粮户,去年底队里算账时,他们家还分到了八十三元七角二分现钱,可是腊月办年货花了一些,剩下的又差不多全叫金花借去了。金花去年跟公公婆婆分了家,今年想盖新房子,需要好几百块钱。打听到娘家分了不少现钱,因此以前老是破五过了才回娘家的她,今年却大年初二就起了个黑早翻山越岭的跑了二十几里来给父母拜年也顺便把钱借了。
见郭达山为难,李博堂便借给了他五元钱。
温麻子拿到了钱,自然是喜滋滋地走了,出门时少不得跟大家客套一下,让以后有空了到她屋游门子。
第二日一黑早,李梅子就跑来把郭家的大门拍得山响,不歇气地喊:“郭瑞年!上学了!太阳照到沟子了!”
门“吱呀”开了,首先出来的郭三妞,睡眼惺忪的蓬着头,边往茅厕走,边说:“你上学比我上工早得多呀!”
然后郭刘氏急急忙忙的扑出门来,也往茅厕走。梅子说:“三妞姐在茅厕里。”郭刘氏憋不住,忙忙的扑到场院边,解开裤子,蹲下去小解了。
……郭瑞年从屋里出来时,天已麻麻亮了。
郭瑞年、李梅子一路唧唧哝哝说着话往学校去了。在昨日放学时分成三拨的那个岔路口,碰见了王施覃和张纠徍——也就是张红缨的弟弟九娃子。王施覃的头上有一坨剃光了头发,却裹着纱布,纱布上还十字交叉贴了白胶布。
王施覃竟主动地跟李梅子他们打招呼来,喜笑颜开道:“多亏你俩打我,我妈说给我看病花了一块二毛七,你两家赔了十块钱,我屋还有赚的。”
梅子笑道:“我看你都快没气了,咋回去的?”
王施覃说:“我昏了半天呢,硬给冻醒了,就走回去了。”顿了顿又说:“浓胜叔说了,我悬得很,头上这个包离天门穴近得很,差一点我就没命了!”
郭瑞年咧嘴笑笑,没有言语。
张纠徍好奇地问:“你三个到底啥事情,快给我说!”
王施覃说:“李梅子,我说呀?!”
李梅子道:“你敢!”
王施覃便又说:“九娃子,我不敢说,说了她还打我!”
张纠徍道:“她又不是你媳妇,为啥打你?!”
四个人说说磕磕,热热闹闹的往学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