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三月，武汉开始乒乒乓乓下大雨，温度全如隆冬，我穿羊绒内衣、羊毛衫、羊毛裙，外罩羊绒大衣，走在街上有羊毛出在羊身上的观感。春天是俯拾即是而可望不可即的一种存在，阴风冷冷地刮。
收音机里，音乐台的女主持人，在节目里伤心地说自己胖了，然后道：“连下雨我们都不怕，还怕减肥吗？”多么斗志昂扬，真正武汉女子。
忽然雨就停了，鸟开始啁啁啾啾，春风上脸是凑近了轻轻的一嘘，太阳胖嘟嘟的出来——一冬不见，连它都肥了一圈。
恰好一个西安朋友出差过来，此时不逛街，更待何时？
商场里花团锦簇，有个场子人堆人叠，原来是艾格专柜全线五折，每一件乱堆的衣服都有一堆手去扯抢，朋友眼神一绿。我十分机警，一把揪住她，“艾格三折我都遇到过，五折太不爽了。”
兜兜转转，劈面遇见条裙子：臀形是优雅弧度，咖啡条纹，下摆尖尖垂下流苏来。是清爽的波西米亚。是巧帛。小姐轻描淡写道：“这条原价四百多，现在我们打三折。”比哈利·波特的咒语更有奇效，朋友一头扑进试衣间。——啊不，我夸张了，她排在六个人后面呢。
正拎了两个三个纸袋逛，忽听她低低一声惨呼，踮起脚来欲哭无泪，“我来武汉前才买的呀，一毛钱折也没打。”一模一样的百丽，新款上市径打八五折。
我倒幸灾乐祸。刚刚逛到瓜尔佳氏，相中条裙子，恰是我喜欢的：简洁、绣花、点到即止的中国味道。才六十，买了买了。
出得门来天已经微微黑了，有饱饱的一个胖月亮伏在屋顶上，忽地经过家小店，玻璃门上不显山不露水：“两折。”看真些，有小字：五件。五件？谁能？我们相视一笑。
然而一条一条花枝招展的裙，全羊毛的花毛衣，原价两三百，打完折四五十。别致洒脱的小大衣，成分是羊毛87%，兔毛3%，锦纶10%，打完折不到两百。一屋子姐姐妹妹连试都不试，直接抱在怀里，仿佛不要钱。——我和朋友出来的时候，共拎了八件。
谁家电视机在说伊拉克的最新情况，人家生死哀歌，我们歌舞升平，这就是寻常女子的反战方式。朋友累得声音都有点嘶了，“我明天要买……”我大叫，“什么也不许买。”她说，“一个新的旅行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