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白晃晃的照在地上,静无声息。树叶耷拉着脑袋,知了停止了鸣叫。敏坐在门前的树荫下懒懒的摇着手把,缕着线。她讨厌干这种活,讨厌这样大的日头,甚而讨厌这豆巴般的土旮旯。偶尔她会叫一下弟的乳名,确定小家伙还在附近,便又低下头去缕线。有时候她会直直的盯着院前的那条弯曲的小路,脸上写满紧张和不安,至于为什么紧张,她自己也不懂。发白的日头一丈一丈远的晒着,她的心都焦了。�
“敏,别缕了,弟弟呢?去睡一下吧!”长青叔推推敏,也顺势坐在阴凉处,拿出那条发黄的毛巾擦着脖子上涔涔的汗珠。�
“爸,回来啦!我去给您倒茶。”敏直起身,走进堂屋。阳光从瓦缝中射进来,小小的尘埃便在朦胧的光雾中飞跳。墙上裂缝处弯曲着许许多多的水渍,像牙齿上的黄渍:她讨厌这样的情形。�
长青叔接过粗瓷碗,咕噜咕噜的将大叶茶喝完,金黄色的茶水顺着嘴角流进脖子里。他抽出一支烟,在鞋帮上磕了磕,用手捏捏,便摸出火柴点燃了烟,轻轻的吸着。�
“你妈还没回来吗?”沉默了好久,长青叔突然问。烟被吐出来,在空气中成一个个圆圈的模样,悠悠的飘着,敏有些烦闷。“没有”敏近乎有些生气的答道,可是长青叔似乎并未觉察到,仍旧吸着烟。坐在线车前,敏一团团的将线缕好。那挂在车架前的线似乎缕不完似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成母亲交给她的任务,也不知道这种心境寂寞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坐在院子里,她常常不知道要做什么,村里一群群的女孩收起了书,小雀般的围在一起编织扫帚,唧唧喳喳欢快的令人羡慕,可她心里却是不愿意的,她不满足用编织的钱去换几根头绳,她也不喜欢一直呆在这寂寞的村子里。她常常苦闷于是便对着院中的那个菜畦发呆,可菜畦终究没告诉她些许道理。她发觉她的心在向远处飞呀飞,她有点害怕。�
“敏,我今天遇见高老师了,她问你上初中不?”长青叔突然说道。敏不知道怎么回答父亲,只好起身将在墙角处酣睡的弟弟抱起来,轻轻的放在凉席上。小家伙的脸上黑乎乎的,细碎的头发上落满了灰。敏轻轻的吹着弟弟的头发,小家伙用他那黑乎乎的小手挠了一下耳朵。敏笑了。敏走进房间,坐在吱呀响的竹床上,有些发困。可她像赌气似的不肯躺下,她也不明白自己在和谁生气。她就像一只倔强的小鹿,迷路后焦躁不已,可终究平静下来了。�
她仿佛睡了好久,醒来时阳光已经射不进屋子了。走出堂屋,二姨和三姨正坐在树荫下拉家常,敏笑了一下,对正在择菜的母亲说:“妈,原来你今天去接姨了。”母亲嘴张了张,似乎回答了,又似乎没有。二姨笑着向敏招手,敏心里突然很反感她那近乎谄媚的笑,然而还是走过去。二姨拉着敏的手,肥肥的脸上堆满了另人反感的笑。三姨也抚摸着敏的头发,笑着说:”你表姐给你找了一份好工作,去城里做保姆,一个月600多,你看多好的事呀.二姨接住话茬:“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嘛?出去挣挣钱,还可以给家里贴贴,也可以早点把你姨的钱还了,是不是?”敏看看母亲,她慢慢地在那儿择菜,似乎一切的精力都在被她择了好久的几棵油菜上.敏看看父亲,可是他只是闭着眼,头有些发懒的靠在树干上,疲惫的无暇顾及不远处的敏。敏突然间像被抛弃似的,心中闷闷的,堵得慌。她走到弟弟身边,凝望着他那好看的摸样,她忽然觉得,这小小的不懂事的婴儿似乎是最快乐没有烦劳的吧,他可真是一只贪睡的小猪。�
太阳已经西斜了,阳光照在路上带有一点血色般的红,温馨中给人一种触目的惊恐.敏努力的向前方看去,可是她的目光仍然到不了远方。�
夏天的晚上繁星点点,萤火虫一闪一闪的在夜空中飞来飞去。望着深树林中一家家安静的灯火,心中忽然有一种悲凉。“你真的不再读书么?”她问自己,星光下,她仍看不清远方。�
小村庄安静的睡了,可是醒着的人却被这种安静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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