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生趴到蟋蟀保健室的病床上,痛感便细细密密的啃食他的脊骨。最近一直在想办法加大跳跃的进出难度,但今天用力太过猛,滑出的时候为了稳住自己不翻身,保持平衡时那一下就把肩膀扭到了。
他听到“咔咯”一声的时候,觉得自己颈动脉都受到了危及。当他缓下来检查身体时,发现这种扭伤的疼痛其实和落枕差不多,也就没太在意。但是这只是起初而已。做2T让自己双手上举时,羽生终于明白什么是天打雷劈的感觉。
队医让羽生将上半身的训练服脱掉,露出肤色白皙而肌肉线条流畅的背部和肩侧的伤。羽生只听到对方“呲——”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当然他对此也见怪不怪了,这种事情可以用经常发生来形容。队医没有多说什么话,他一向沉默寡言,只是这一次他问了一句:“你要看看你的肩膀吗?”
“很严重?”
羽生坐起来,队医让他手握住一面镜子,然后将底座固定在天花板上倒垂着的伸缩镜举到他的肩部,一阵强烈的反光之后他看见了自己挂着一大片乌青的受伤部位。
“是上了药水之后才这么大一片的吗······”
“我可什么都还没干。”
今天的扭伤仅仅只是个导火索而已,连接着被命名为‘旧伤’的核弹,一旦被点着,立马炸出一朵蘑菇云。即便这具身体原本属于结弦,但他并未因此对自己有半分手软。队医将伸缩镜归位,羽生垂下头看着手中镜子里自己的面容,默默地想着如何在索契之前处理掉这个棘手的问题。毕竟离冬奥只剩下一个月不到了。
“以前洗澡的时候有注意到这里了吗?”队医用低浓度酒精给有些划伤的破口消了消毒,受到刺激的羽生下意识的咬住了唇。他从开始练花滑起,最讨厌的就是受伤,因为每一次治疗的时候总比受伤时疼得多,但这却是与他最形影不离的。
“注意到过,但是因为没有怎么痛······”
“你指的怎么痛是要疼晕过去来找我那个程度的吗?”队医用了一些喷剂,药水味喷涌出来,呛到羽生,眼角微微挂了泪。
羽生只能报以一个苦涩的回笑。
“今天摔了多少下?我是说背着地的话······”
“一下。”因为今天出事是在训练刚开始的时候,所以跳跃的练习也不多。
“昨天呢?”
“······七下。”
队医将肉色的肩伤绷带贴在羽生肩上,绷带的弹性一起作用,羽生就真的快疼晕过去了,队医一边处理一边说:“有的时候真的想给他们看看,那些光鲜亮丽的考斯藤下是怎样的身躯。”
“运动员嘛,多多少少的事。”
“趴一下,等下还要敷一会。”然后队医就推门出去了,保健室里只剩羽生一个人。
羽生困得很,但是肩痛的浪潮时不时的把他从瞌睡里拽出来,逼得他只能捣鼓捣鼓手机分散注意力。日本那边已经凌晨两点了,羽生心想还是别打扰结弦为好。可结弦的通讯还显示着2G在线,一般这种情况下说明他是醒着的。于是羽生决定发条消息测试一下他到底睡了没。
[还在赶论文呢?赶紧收拾了滚到被窝里去躺好。]
[躺好干嘛?]
[躺好睡觉啊。]
[躺好干嘛?]
羽生这才明白,这句话,是有巨大的、又不易被发现的歧义。
[你居然还秒回我,年轻人就是肾好。]
[我不是只比你小半年吗?你肾怎么了?坏了?······不,等等,那是我的肾啊!]
[肾是好的,肩膀牺牲了,地动山摇般剧痛。]
[啊?我的肩膀······还好反正不是我痛······那怎么办呢?羽生小朋友不会哭鼻子了吧?]
羽生知道结弦又在调侃他:[你见我什么时候哭过?]
[很多很多次,比如比赛成绩不如意的时候。]
[那不叫哭鼻子,那叫一激动了就起生理反应。]
都不愿提起一起经历过的辛酸,默契的将这个话题盖了过去。
[你怎么还不睡!]羽生催促道。
[天还亮着呢。]说完结弦发了一张照片,万里无云的天空。
[你别随便找张Windows系统桌面来唬我。]
[真亮着呢,而且我跟你还没时差,你信不信呀?]
羽生的大脑卡机了一下,他想不出来结弦说这句话的意思。
结弦见他不回复,发送了一条消息:
[开门。]
羽生觉得奇怪,结弦莫非又在逗他?于是他拉开门,和队医推着的器械车来了个亲密相拥。
“我靠,好痛。”他下意识骂道。
果真结弦拿了张屏保来逗他,不过他怎么觉得地面上的建筑这么眼熟呢······
这不是······自己家门口?
[我在蟋蟀,你给我等着,我马上回来。]
他套上带来换的米白色高领线织衣,告诉队医:“我有急事,要先回去。”
“把药敷了来······”
没等他说完,羽生就已经没影了,出门的时候他还又撞了器械车一次。
羽生从地铁站口出来,一边走一边思索好好的人怎么跑到加拿大来了,现在又不是春假时间。所以他逃课了,嗯,一定是这样的。
他从公寓的电梯口出来,听到自己房间外走廊里传来游戏的音效,顺带着还有结弦跑调的跟着BGM的哼唱。
打得太入迷了,他完全没有发现这层楼里来了个人。
羽生耸耸肩,恶作剧般笑了笑,将手机放在耳边说道:“喂,由美阿姨啊?你儿子怎么跑到加拿大来了?······什么?他没有给你讲吗?不会是逃学吧······好的好的,我一定会把他劝回来的······”
他假装挂掉电话,抬起头来,结弦已经背好背包站在拐角处,靠着墙看着他,想要识别真假。
“赶紧回去吧。”
“你给我妈妈打了电话了?”
“嗯。”
“日本那边凌晨两点钟啊。”
“呃······我是在骗你的。”
结弦突然从一脸严肃变出了笑。
“你怎么过来了?”
结弦用气声说了什么,但只能看到他的温度因为触碰到多伦多寒冷的空气而结成的水雾。
“嗯?”
结弦的眼神一下黯淡了,他躲开羽生。
心里有事。
羽生只能走过去安慰这个小家伙,捧住他的脸想用手捏一捏。
“你这人居然还自动把眼睛闭上了。”笑开了的羽生说着便用食指轻轻的扫过了结弦的睫毛。
结弦眉头皱得更紧:“就闭了。”因为羽生的手还没放开,于是他的声音听起来像吐词不清的小孩。
“我的小阎王爷,谁惹你了?”
“你。”
“我需要个解释。”
“你读不懂我的心思。”
“你要幼稚到哪里去?没有人会读心的,我更不会。”
结弦失落的叹了口气。
“我回国去了。”说完结弦就打算掏护照走人。
错肩而过的时候羽生伸出手一把抓住了结弦的手臂,接着把他往墙上一推,碰到墙壁前将手绕到结弦的后脑勺处挡着以防他磕疼了,然后凑上去直接吻住。
亲吻到两人呼吸急促起来的时候,羽生让结弦把背包脱掉。听到微沉的双肩包与地面的碰撞声,羽生便毫不克制的将结弦重重的压在了自己的怀里。
“你以为我不懂你那点小心思啊?不就是······想让我主动亲你一次······”
结弦狠狠地拉了一下他的衣领,却抑制不住的笑道:“知道就不要讲出来了。”
羽生松开结弦,他脱了力的将脑袋搭在羽生的肩头。
羽生伸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你怎么来这里了?学校应该没放假吧?”
结弦故意凑到羽生的耳边,斯磨着朝他的颈窝吹气:“想你了。”
果真这和刚才他用气声说话时的嘴型时一模一样的。
“羽生······”
“你讲。”
“你倒是······表个态啊。”
“我很好奇究竟是谁开发的你。”
“不要岔开话题,好不好?”
“我要表什么态啊?”说到这里,羽生又有了逗小孩的征兆。
“算了,我还是回国吧,你好没意思的。”
“诶诶诶,别老威胁我啊。”
“那你快说。”
“让我想想说哪句好。”
结弦急了,又吻住了羽生,轻轻的碰了碰羽生的舌尖,弄得他突然心跳岔开了一拍。这是在催促他了。
“我想要说的太多了,估计要说一个小时来着。”
结弦站在羽生面前一动不动,完全不肯退让的态度。
“我爱你。”
小家伙高兴了,眼睛都在泛着光。
“你呀,就是那种,一定要得到想要的情话才会善罢甘休的人。”
羽生掏出钥匙打开公寓的门:“进去吧,我好好地跟你讲讲我想说的话。”
“你这是拐骗小朋友!”
“你叫警察来抓我呀,不进来就算了。”
于是结弦下意识抓起包跑过去挡住了门,一边阻止羽生关门的动作一边威胁道:“小心我回日本,留你一个孤寡老人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