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某年某月,某个不足为人道的某个清晨。
村民们早早的便起了床,该吃饭吃饭,该出工出工;
一切按部就班,井井有序。
不过才七点四十九分,最勤奋的那个放牛娃却已经牵着牛走到了半山腰。
望了一眼山顶那郁郁葱葱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青草,少年那满是雀斑的脸上,浮现起一丝莫名其妙的激动与兴奋。
他甚至都已经开始想象,等把这头牛养大换成钱,平日里苛刻的母亲开始毫不吝啬的赞扬自己的情景。
然而突然!
“轰!”
天空中的一声炸雷,打断了少年的幻想。
一滴又一滴的雨,开始从天空中落下。
没过多久,雨滴们开始从天上争先恐后的俯冲而下,一场罕见的瓢泼大雨,从此刻,正式拉开了序幕!
远远的望去,连接着天与地的雨链,就如同一道道轻薄的纱帘,笼罩着我的家乡,神秘而又美丽。
青山细雨之间,早出的放牛娃们扯着嗓子怪叫,牵着青牛朝家的方向一路狂奔。
此时,雀斑少年终于从这场赛跑的第一变成了倒数第一,说不定他此时已经开始懊悔,今日要是不那么勤奋就好了。
村子里著名的‘大傻子’陈青光一个不慎,居然从田埂滑进了鱼塘,还好鱼塘水不深,不懂水性,却人高马大的他丝毫没有性命之忧。
只是这个插曲,却引得少年们哄然大笑;
这场与时间赛跑的‘逃亡’之路,在此刻好像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村东头的一处土坯房内,八十四岁的王老太太撑着一把伞骨断裂的大黑伞走出那摇摇欲坠的房门;
她的大黑伞似乎承受不住这天地的洗礼,老太太年迈的身子颤颤巍巍,仿佛随时都会被“激情”的雨滴拍倒在地。
老太太想走快点,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昨日自己辛苦采摘到,晒在院子外的那些金银花,终于还是被这些狂暴的雨水拍的尸横遍野。
“我这个无儿无女的老东西过得太好,果然还是会遭天谴?”
老太太心里这样想着,浑浊的眼眸中难免闪出一丝悲意。
“想了好久的那口猪肉,在临死前怕是吃不到咯。”
老太太叹息着摇摇头,返回了屋子。
中午时分,雨势越发凶猛,天色昏暗,电闪雷鸣;
怀孕五个月的‘李柔’挺着大肚子,搬出一把椅子坐在了屋檐下,开始欣赏起这难得一遇的雨景。
被风雨压得抬不起头的田间稻穗,随风起舞的林海,穿着蓑衣打着雨伞行色匆匆的人们。
望着此情此景,李柔难免心有感触。
又想起那时年幼,家乡雨季;
院落中浑身淌水的黄狗,做着针线活的母亲,躺在屋檐下悠然抽着旱烟的爷爷,穿着蓑衣骑着自行车,都到家了还摔了一跤的父亲。
这一切是多么平静美好。
只可惜,再回首,一切都变了。
爷爷走了,父母老了,而自己,这只曾经高傲得想冲破苍穹的凤凰,如今也只得屈居一隅,为人妻,为人母。
如果没有意外,这辈子,就只能这样了吧?
李柔想着,心有悲意,眼眶居然红了。
摸了摸肚皮,里面的小家伙,成了她如今唯一的慰藉。
而此时,另一边,年轻的‘何斌’有些焦急的披着蓑衣上山了。
回家种地不易,桃树长大不易,桃子成熟更不易。
眼看熬过几年果树的成长期,今年终于快要收获,可是这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原本以为没有任何问题,还在茶馆打了一中午牌的他,在亲眼见证了一颗路边的梧桐树被风刮倒之后,也开始急了,匆匆上山。
然而,眼前这些被吹得七倒八歪,果子掉了一地的桃树,最终还是打破了陈斌的幻想。
这一刻,不用多说,陈斌的心自然是像被扎了两刀。
三年准备,一朝梦碎。
他的砖房,他的摩托车,他的存款,他的媳妇儿都被这一场罕见的大暴雨冲跑。
一时间无法接受,他不顾风雨,居然开始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这一幕有些滑稽,但谁又明白这个年近三旬的男人,心中真正的痛苦呢?
雨,直到黄昏还在下,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村子里,田野间,已经一片汪洋。
要说今日村子里哪个最高兴,那自然是非‘何建山’莫属。
作为村子里硕果仅存的几位“五保户”之一,何建山平日里的生活,那可是逍遥自在的紧。
今日更是不例外。
暴雨降临,人们都在茶馆聚集,这可把平日里闷得慌的何建山高兴坏了。
这热闹,他肯定也是要去凑上那么一凑的,毕竟这吃喝玩乐,就是他的本职工作嘛。
这不,在茶馆“游玩”了一整天,晚上回家何建山就多喝了几杯。
但你不得不说,这酒,还真是个好东西,喝完之后,想要啥就有啥。
此时此刻在何建山眼中,雨已经停了,屋外居然出现了一片仙土,那里繁花似锦,那里安静祥和,最重要的是在那里,何建山仿佛看到了自己已然儿孙满堂。
下一刻,何建山便奋不顾身的扑进了那滚滚洪水之中。
晚归的樵夫,赶路的过客,玩闹的孩童,没有一个人发现,在这样一个大雨倾盆的夜晚,这样一个老人,会用这样一种方式离开了这人世间。
直到三天之后,暴雨停歇,洪水退去,人们才发现何建山已经死在了他屋外的小河中。
他的尸体被洪水冲了好远好远,就好像他这一生都没有走过那么远的距离,在人世间的最后一程,他奋不顾身,也要去到那里一般。
而家乡那不平静的一天,也在何建山那不平静的死法中,平静的过去了。
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
——完!(闲来无事,突发奇想,描写了多年以前家乡六位主人公的一天,人间百态,悲欢各有,喜欢请点赞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