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从北苑的地铁口出来已十二点多了,太阳火球般炙烤着大地,因离我们要会面的那个小区还有几公里,敏索性给一个叔叔打电话让过来接。我们在原地等了不到五分钟,就见一辆白色的面包车从远处驶了过来。于是和叔叔打了声招呼后,随即坐进了车内。
记不得小区叫什么名字,那里的楼都是二十层以上,一栋挨着一栋,中间绿化带还没有修葺,看上去全部都是黄土。
敏坐在外面,车停稳后她第一个跳下车。我的双脚刚踩到地面,就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朝这边走来,见到我时脸上绽开了一个笑日葵般阳光而又柔和的微笑。“你这么早?”我跟他打招呼道。
“也不早的,我刚到没几分钟。”他回答。
我平常是个话唠,可在这个陌生的男孩子面前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们肩并肩往前走着,并不说话。还好有敏和敏的妈妈在一旁解围,起先是随意地寒暄几句,而后不知谁说了句“都到饭点了,咱们一块儿去吃饭吧!”
我和他、他伯伯、敏敏、敏敏妈一起去了附近的一家川菜馆。店面积不大,装修却很是华丽,据店里的服务员讲,菜馆最近几天都在试营业呢。坐定后,就开始点菜,我们每人要了一个菜,照理四个菜一个汤本来就足够了,他又加了一道鱼。因为是试营业,菜量比平常都要大些,这么多菜就是再来两个人也是够吃的。
这次会面的目的就是介绍我们认识,说得俗一点就是相亲。席间,我们几个年轻人都沉默地吃着,只有他伯伯跟我们大讲特讲他家里的一些情况,经济条件有多么好,住得距离市区有多么近,父母有多么厚道,甚至还讲到关中地区以后的发展前景有多么好……偶尔敏敏妈会回应两句,“咱们说得再说也没用,关键是看俩孩子接下来能不能处得好。”为了不使场面过于尴尬,我不住得说些感谢的话,算是对这谈天内容的回复。
汤上来时,他主动帮我们盛汤,看起来十分热情。
碗递到我手上的那个瞬间,像被扔进了一枚石子般,我心湖荡了一下。店内的光线比外面柔和了许多,我看到的是一张大气而又俊逸的脸,浓眉大眼,平静而又温和。
整张脸并无特别之处,看一会儿似乎能让人宁静下来,笑容淡淡的,虽没有文人的那种温文尔雅,却明媚洒脱中透露出几分沉稳刚毅的男子气来。
饭还没吃结束,敏敏妈看了看表说上班快迟到了,自己要先走。他立即起身道:“阿姨,那我送下你吧!”“不用送,你们吃,这也没多远几步路就走回去了。”敏敏妈不肯,要他坐下来吃饭。他还是默默走上前去随她下楼按了电梯,然后随敏敏妈一起下了楼。
吃早饭后,他大伯也去上班了。我、他、敏敏我们三个就商量着去哪儿玩。先去了汉城湖,后来好友陈曦打电话说要过来,我们打算去离家附近的嘎嘎KTV去唱歌。刚上217,我和他之间隔着好几个人,初次见面心中平生几分羞涩,我不敢站得离他太近,只是在人群中用目光搜索着他的身影。心有灵犀般,他也朝这边看过来,我把头低下去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了几秒,我忽然试到肩膀被碰了一下,抬头看是他,正在用手势示意我站到他身边来。很迟钝地移步到他身边,脸羞得通红。
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直到下车。
吃完饭,在房间里休息到12点,然后去唱歌。点过什么歌至今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他一开始就说自己不会唱歌,一直躲到角落里,等到我们几个女生唱到声嘶力竭时,他才勉强唱那么几首。印象略深的就算《亲爱的小孩》、《味道》、《心如刀割》了。
(二)
唱完歌的那天早晨刚回到房子我就失眠了。
他于我虽第一次见面,却那么熟悉,像是前世的恋人在光阴里的隔世相逢。
我多想给他发条短信,关心也好,骚扰也罢。可是真的没勇气,因为在传统观念里女孩子主动联系男生算什么?要是他不喜欢我,那就别提有多尴尬了!于是,那一整天,一双眼睛都是紧紧盯着手机屏幕的。
等的着急了,我就问敏:“你说他会喜欢我吗?”
敏答:“他如果对你有意思的话自然会联系你,等着吧!”
到了下午四点多,我听到手机振动了一下,打开微信一看,是他发来的:“你醒了吗?”像找到丢失了的宝贝一样开心,我和他聊了起来,一直聊到吃晚饭的时候。
晚饭过后,敏拉着我去操场上跑步。我发了一个表情过去,他也发消息过来了,问我:“你觉得我怎么样?”我回答:“挺好的。”随即又问:“那你感觉我呢?”
他说:“家里父母都是农民,自己也是农民工,而你是大学生,咱们的差距那么远,怎么可能在一起?”
我回答:“我从来不是看家境挑另一半的那种人。我喜欢的人再穷,我也喜欢;不喜欢的人,再富我也不爱。”
他只好回应道:“那咱们先处着看吧。”
(三)
见面后的第一个周末,我们就约好了出去玩。我推荐去323的终点站常宁宫。
礼拜六的早上九点,我们就在站牌那儿见了。
五六月份的常宁宫绿茵翳天,花开了一树又一树。我们近乎逛完了常宁宫的每一个景点,边逛边聊,从童年聊到爷爷奶奶,从学生时代聊到步入社会的一些经历。走累了,就坐在湖边的凉椅上休息。
我多想借这段独处的时光告诉他一些自己家里的事儿,想让他对我有更多的了解。可是,理智又提醒我说才见第二次,那样做他一定会认为我不够矜持。
午后,天气实在燥热难耐,我们各自在附近的餐馆里吃了一碗面,吃完了便开始往回走。去公交站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我随手撑起了太阳伞,不多时他从我手中接过,和我并排向前走着。在他身边的我,仿佛变得更矮了,活像树荫下的一棵小草,真的有种被呵护的感觉。
(四)
不几日,原先的房子到期,我和敏在草场坡的一个旧式小区里找到了间一室一厅的小房子,打算搬家。
他来帮忙了。搬完后,我们一起吃了顿饭,我们在地铁口分开。
本以为这一来二往的,彼此的心更进了一步。可之后的很长时间,他都没主动联系过我,连那种微信里朋友之间淡淡的寒暄也没有。
理智又一次告诉我:他不是真正属于我的人,不必追。
于是,好几天里心情莫名地不好。那个穿着白色T恤、灰色裤子的大男孩,不止一次地闯入我的梦里。
我偶尔进他的空间看看,偶尔打开他朋友圈里半年前发的链接。
生活还是一如既往地平淡,上班,下班。我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便会忘了他。偶尔的偶尔,和友人讨论起这个话题时,心隐隐地疼。
那一年的冬天,我做了一个梦,是关于他的。往事,一幕幕地浮现在脑海,那思念化作了长长的丝线把平静的生活缠缠绕绕。我忍不住打了个电话给他,没有回音,再打一个,亦无人接听。于是,微信、QQ上给他留言,从第一天等到第二天,亦没得到回复。
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颓丧,我在空间里发了条状态:曾经憧憬过,后来没结果,再见,再也不见!删掉了他的微信、QQ以及从前彼此交流的那些印记。
(五)
这一年的年初,我只身去了广州。天气时而燥热难耐,时而阴冷异常,我以一种要在大城市闯荡几年的勇气东奔西走地投简历、找工作。
找到了工作,身体就跟被上了发条般终日旋转,心疲惫不堪。
遇到有男生向我示好,约我吃饭、看电影,果断拒绝。
不知怎的,当别人问起心中最喜欢的那个人是谁时,我会情不自禁地想到你。
有一回,读到一篇文章,很打动我。说得是梦里见到的人必会重相逢,在一个平静地早晨,我被从睡梦中警醒,愣了半天,痴痴地想着:难道我与他的缘分还没有断,我们还有重相逢的那一天?
那天傍晚,所有手头的工作都做完下班,我打开QQ,有种要把他找回来的冲动。于是,查遍了2014年所有的聊天记录,终于在一条状态的评论里找到了他。点了“添加好友”,我以为他不会同意,可是没过几分钟系统显示:对方已通过你的请求,你们可以聊天啦!
我发了句:“好久不见,最近好吗?”
他回答:“挺好的。”
……
就这样,我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又聊了起来,很欣喜的是,我了解到你还没女朋友。
开始的几天,我们每晚都要从下班吃完饭聊到睡前。话题不咸不淡,不像朋友,似乎也不像恋人。
终于有一天,我跟他说话,他没回应,发些搞笑的视频给他他也没理会。于是,很失望地,关掉微信,我捧起一本书。
……又一次,我强迫自己忘了他,一心投入工作。
临近年关的一天,我打开微信,很意外地发现他竟然问我:“你放假了吗?”这时的我已经用“即使再爱,那个人如果不爱你,就选择放手吧!”于是,爱理不理,过了几个小时才淡淡地回复了句:“嗯,还有几天。”他接着问:“什么时候放假?”……发现我的态度不是很热情,他索性也不说话了。
(六)
年初,我本打算和几个好姐妹相聚一下就回广州去的。正月里的一天,在席间,我们边吃边聊。敏突然问我:“你去了广州那么久,难道没交男朋友吗?”
“没有。”我回答。
“你不是微信里跟我说过南方女孩长得并不好看,但凡到那边去的陕西姑娘都是美女,难道连一个追求者也没有?”
“不是啦,追我的也有。我还是觉得咱北方的男人好,最起码愿意赚钱养家吧,夫妻之间也不会因为钱而彼此猜疑。”我说着,很不自觉地想起在房产公司工作时的一些见闻。认识的那些客户中,有背着老婆卖房子的,有因房产证上写谁的名字而产生纠纷的,有婚前特意去做财产公正的……总得说从那堆人里找终身伴侣是天方夜谭。
我们一边夹菜往嘴里送,一边很随意地聊着。不知怎的,突然聊起高鹏来,我这才坦白说“心中一直属意于他,可是我们之间再也回不去了。”
“借你手机一用。”敏顺势拿过了我的手机。她用一种带点神秘的语气说:“你信不信我今天就把他约过来?”
“就你?”我有些吃惊。心里思量着,这么久不联系想必他早就把我忘了吧,八成是约不过来的。算一下这个时间,他肯定已经上班了,谁愿意为一个不想干的人浪费大半天的时光呢?
敏把信息发出去后,过了一分钟就把手机递给我看。“他回复了!”敏惊喜地说。
三下五除二,待到饭快吃完,她已经对外宣告高鹏答应下午请我吃饭了。
我在海港城月娥姐的化妆品店里等他到两三点,他打电话过来说没找到地儿,我便走出负一层,打算在外面等他。刚出负一层,就看见一个高个子的男生朝这边走来,他上身穿着一件红色的短棉袄,下身穿着蓝色的牛仔裤。我一眼就认出了他,是的,他来了!对视的一刹那,我脸上潮红,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和我一起往出走的敏和另外一位好友姗这时候也跟我告别了。
“很难找吧?”我随便问了句,算是打招呼。
“也没有,我刚才下来找过你一次,整个负一楼都找遍了,却没发现你说的那个MM美妆。”
“在靠里面最右手边的那一排呢,是有些不好找。”
……我们一边聊,一边往前走。老在这大街上瞎晃悠也不是个事呀,我对他说:“要不咱找个咖啡馆或者啥地方坐坐?”他想了下回答:“咖啡馆都是些文雅人呆的地方,我喜欢走路。这儿离大雁塔就一两站路,要不咱们去那儿转转吧?”
我点头表示赞同。
我们沿着翠华路一直往东走,第一个岔路口再往南拐,一路上我们言语不多,你只是轻轻地说:“你没有变。”我笑着回应:“你也没变,还是原来的样子。”
不知几何时,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首经典老歌里的歌词:就算前世没有约定,今生我们都曾痴痴的等,茫茫人海,走到一起算不算缘分。
那一刻,在你身边的我俨然是一副小女生的模样。
我们从北广场的公园走到南广场的音乐喷泉边,看了高高耸立于这座城市上空的古塔,也看了公园里大片大片星光熠熠的迎春花。我们从艳阳高照走到太阳西下。
我曾在一篇文章中写到这样的一些话,以表达重逢起的那样一份喜悦和激动:亲爱的人,你可知我等你很久了吗?从一年荷花绽放的季节,等到又一年的荷花绽放,从又年的荷花绽放等到而今迎春花开满整座城。
那一天回来,我就渐渐地相信,你我生命里有着不浅的缘分。那时,我好庆幸一直守着那份理智没把心交出去,而和你再度重相逢是我生命中最美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