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有一天我将变成一个庸俗的人,而零咖啡馆就是我的容器。
一间空荡的屋子,加上了桌椅板凳、水龙头、咖啡杯和垫了咖啡渣的烟灰缸,便可以堂而皇之地称之为咖啡馆。而无论它到底叫做什么,咖啡馆也好,拉面店也好,甚至公共厕所都可以,无非也只是一个灵魂的容器罢了。
我每天就在这个容器里消磨时光和咖啡豆。时间从古旧的摆钟里探出头来,缓缓飘落在空气的尘埃之中,再从大门和窗户的缝隙之间走远。总有些时间会被困在咖啡馆之中,如同笼子里的鸡一样挣扎着找不到平凡世界的通道。有些瑟缩着躲在了沙发垫子里;有些躺在咖啡杯之中被一饮而尽;也有些落在了我的光头上,沿着皱纹滑进了衣领之中;而更多的隐藏在吧台上折了两折的那块抹布之上。
在时间寻找出口的时间里,我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吧台的后面吸烟,有些时间附着在烟灰之上,被弹进烟灰缸,在咖啡渣的上面睡去。
在零咖啡馆这个容器里,我的时间和灵魂就是如此被消磨和流逝的。
值得庆幸的是,在我用磨豆机咔吱咔吱磨碎时间和灵魂的过程里,总是有一些人走进零咖啡馆,他们要么一言不发,要么滔滔不绝,但总是安静的坐在吧台旁边,我的对面。他们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这个容器,凝视着那个空空如也又不断地一圈一圈来回的磨豆机的手柄。
有些人会给我讲一个故事,关于在外游荡而又回到原点的故事,暴风骤雨后一切安稳如常的故事,那些毛糙的、精致的、带点咖啡味儿的故事。
我总是静静地听着他们,不时附和,不时吸烟,像是把月球上的太空人接回地球,给他们打开登月舱的出口,然后探头进去笑着说你好。
在零咖啡馆这个容器里,他们的时间和灵魂就是如此被消磨和流逝的。
终于也有一天,我会把这些残存在零咖啡馆里的时间和灵魂一一收集装进罐子里贴上标签密封保存,让这些故事在氤氲的空气之中发酵,然后发芽,长出新的咖啡豆,那些黑色的豆子从铁皮罐子里探出头来。
然后它们被磨碎,和我听到写下的那些故事一起,被做成新的咖啡。
然后新的人走进零咖啡馆喝掉这些咖啡,给我讲一个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