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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父,又是一年清明节到来,我依然在外不能回去为你和岳母祭扫坟墓。之前,我们告诉弟弟帮我在你们坟头烧一炷香,化一些纸钱,放几个大礼炮,把春天五彩缤纷的花朵开放在万里长空。
岳父,清明节,请接受我在千里之外敬你的一杯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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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历程走过沟沟坎坎,有时摔倒自己爬起来继续前行,有时要人扶一把方能够站起。在我极困难的时候,岳父你扶持我迈出艰难的一步。
八五年,是我从部队退伍的第二年,在村里任民兵连长,村干部没有脱产,有责任田地。农村生产责任制还没有完善,好多问题需要解决,调田,搞计划生育,调解纠纷,很少顾及家中生产。有时,脚一踏进田就有人找, 爱人在小学教书,二弟有时外出,奶奶年迈,只能协助母亲料理家务,三个弟妹还在读书,家里的责任田地以父母耕种为主。农历六月儿子出生,母亲既要照顾坐月子的爱人又要照顾孙子,跟奶奶两个忙得不可开交,生产也就没有时间做了。下半年二弟结婚,第二年侄女出生,家中喜添四个口人,一共十二人了,吃饭的时候一大桌子,做事的时候没有两个人。那时候没有人打工,经济十分困难,温饱还没有得到解决,过着比较艰苦的日子。父亲看到这种情况,心里非常着急,有时无故发火,情绪低落。由于操劳过度,我的身体偏偏不争气,在这个时候突然病倒,头疼发烧,恶心呕吐,皮肤眼结膜发黄。我知道自己患了急性黄疸肝炎。当时哪有钱住院哦,拖几天不见好转就自己开药方,去卫生室抓几幅中药去岳父家煎服。心想,免得在家找的人多得不到休息。药没有吃完,父亲带信叫我回去说要分家。
弟兄大了成了家总是要分开的,我一个人也阻拦不住。况且,这样可以减轻父亲的压力和劳动强度。我们自己撑起自己的一片天,像责任制一样,田地分到户更能发挥各人的积极性。至于分开后,我是老大,依然要关照他们,做到尽职尽责,无怨无悔。
说是分家就是把田地山林,经济林划分一下,家里坛坛罐罐,锅碗瓢盆分为三股。粮食只有两百斤小麦,稻谷几乎没有。富人分家有金银财宝或者存款,我们分家只有债务分摊。大集体的缺粮款我和二弟背,一些私债我负责还,父亲只分七十五块钱,因为父亲还有三弟和妹妹没有成家。我和二弟分开,奶奶,三弟,妹妹跟父亲,小弟过继给二叔。房子父亲有奶奶在一起多得一间房,其余也是按三股分,每一股两间砖瓦房,有一间还是小叔名下的,小叔去了房下一个婶那里招夫养子,房子也带不去,我们先住着。这样,每家有一间房,一间厨房,厅堂走廊公共。
分家后,家具多是爱人的嫁妆和我的结婚衣柜,抽屉桌,一张床,幸亏没有多的房子,不然,就是家徒四壁。中午分家晚上就没有大米,爱人去湾里找人借,人家说:“是你们借,要是别人借我不给。” 爱人含泪而归。我安慰她说:“ 哭什么,我不会穷一生!”
第二天,岳父挑一担箩筐送来大米,干鱼,腊肉,猪油,油面以解燃眉之急,连盐钵,油罐也送来。我万分感激,又有几分内疚。一个大男子汉不能把家里治理好,以至于分家要岳父岳母接济。
这一年,我辞去村干部职务,进村卫生室当乡村医生。在父母和岳父的支持下,我们从老屋迁到村街道卫生所,把爱人从他娘家小学调到我们村学校,因为爱人又怀孕,儿子只好由母亲带着,我们开始走上艰难的创业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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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十年的奋斗,到了九六年,我的经济有所好转,儿子女儿都在念小学。一家人依然住卫生室,那是一栋百年老屋,青砖小瓦,是肖氏罗家湾在清代做祠堂堆放材料的房子,土改时归村里做村公所,以后做学校教室,还做过加工房,再一直用于开卫生所。三单间,一双间。卫生室,百货店,住家,拥挤不堪。房子破烂,黑咕隆咚,冬天寒冷,夏天闷热,雨天漏水,屋顶检修过不了几天又被猫,老鼠,黄鼠狼扒坏,下雨依然漏。女儿问我:‘’爸爸,我们家什么时候做屋,要是要有楼房住就好了。‘’
我说:‘’爸爸过一两年,一定让你们有楼房住。‘’
九六年,家中建房。那时,农村建楼房的少,建筑材料昂贵,我算来算去资金不足,诊所和百货店要资金周转,做生意又赊出去不少钱,药品,货物积压。其他几家邀约一起动工,地基梁统一联到一起,别人动工我不能拖后。在这个节骨眼上,岳父又看到了我的难处。主动把自己省吃俭用节约的三千块钱借给我。
记得没有建房前,岳父岳母每次来吃一顿饭就走,晚上再晚与岳父聊得再火热他依然要回去。因为,我没有地方可供他住宿。我必须建有属于自己的房子,让儿女有安身之地,让双方父母来了有栖身之所,让女人跟我过上安稳的日子 。
正当我风风火火地建房子,岳父身体每况日下,常常腹痛,腹泻,大便带血,日惭加重。岳父还坚持工作,处理村里日常事务,到农户解决纠纷。我知道他病情严重,急需住院检查治疗。大内弟在广州打工,小弟初中毕业在罗田冶金粉末公司上班。我送他去黄州人民医院住院,结肠镜检查发现结肠上有肿瘤,溃烂出血。检查时候,岳父自己能看到结肠镜上的情况,他也是部队退伍的卫生员,懂医学,我没有办法瞒他。检查之后他怕我着急,安慰我说没有事,我住住院慢慢好了。叫我回去,家里建房,诊所有病人找我,村里有工作要安排。他说他自己生活可以自理,不要我管。我把他安排在医院指定的病房,委托我姨姐和在医院B超室的姨姐夫照顾,我再去医生那里了解详情。大夫说是结肠癌晚期,已经转移到肝上去无法手术。我强忍泪水,千叮咛万嘱咐之后我再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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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了一些时医院,病情得到控制,岳父就要求出院,回来精神有好转,待药性过了依然病情复发,人日渐消瘦。辞去了村里的工作,乡政府领导,村干部常常来看望他。两个儿子都赶回来侍候。岳母照顾岳父还要做饭招待前来看望岳父的客人,疲惫不堪。我每天去给他打针,从我们卫生室去岳父家三里路,骑自行车上坡费力,只好步行。有时一天村里,诊所里,还有责任田里,建房工地,忙的一塌糊涂脱不了身没有及时去,岳父总是盼望着。消炎,止痛,补充能量控制不住,后来无奈用上杜冷丁。几个月下来,原来体格强壮的岳父已经消瘦得成一柱枯骨,眼眶塌陷,腹部鼓胀,疼痛难忍,铁石心肠看了也使人无不痛心。岳父无愧是军人出身,十分坚强,有时腹痛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他咬紧牙关,没有大声喊叫,怕影响家人休息。他说,死不足畏,不该折磨他。
九六年五月初七日,岳父走了,两个儿子的任务没有完成就走了,带着无限的愧疚。
人们说,女婿儿半边之子,我的岳父岳母像我的父母一样。岳父对我的爱,像一座山峰,即使我的身心承受风风雨雨也十分沉着坚定,岳父的爱像冬天的一缕阳光,给我带来无限温暖,岳父的爱像一堵墙,使我的藤蔓有了攀援的肩膀。失去岳父,我从冬季进入春天感觉漫长许多时日......。
岳父走了,我肝肠寸断,泪雨纷纷。出殡的那一天,大雨滂沱,老天结结实实地为他流泪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