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不算长的时间里,我曾遇到过两个真的有抑郁症的女孩儿。
一位是在网易云认识的,她家在广东,真的超级超级漂亮,有些发黄的长卷发和特别精致的五官,有一个弟弟,我一开始以为是假的,因为网上这样的实在太多了,但后来看到她去医院的照片和吃的药,我才知道是真的,她养过一只猫,他们都叫她为月儿,有一首歌叫月影,热评里几乎全是她的朋友在祝福她早日好起来。
但她还是自杀了,死在了一个夏天,她写了很多遗书,她和我一样很喜欢哥哥,会听很多粤语,我喜欢听丧歌的习惯就是从那时起被她传染的。
再说第二位,第二位是我在医院门口遇到的一个小姐姐,她是这个医院的护士,她会说:“我不是坏人,你不要害怕。”她给我我一个口香糖。
作为一名护士她真的算是护士里很好看的了,头发很黑很亮,半卷发,眼睛黑的吓人,穿着一双高跟鞋在医院的地板上走来走去。
她告诉我她喜欢这个医院的主任,她的上级领导,可是她的上级领导已经有家室了,换言之也就说她是小三。
她说她几乎每晚都会听到人们在骂她,她告诉我她这样的人一定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她说:“我每次都问男的说,你到底爱我吗?男的每次都很真诚的说,宝贝儿我爱你,就看着你眼睛很真诚的那样说你知道吗,这让我不得不信。”然后我鼻头一酸,差点儿没哭出来。
她说她父母已经离异了,她父亲贩毒坐牢,当初离婚时她母亲不要她,认为她和父亲一样,然后她父亲就说:“你不要她我要。”她母亲再婚了,现在有了新的家庭还有宝宝,但她被判给父亲后她父亲也其实也没有怎么管她。
再说我为什么会在医院门口遇到她呢,因为我和她一样有抑郁症,也是去医院看病的,据她讲,她看到一个姑娘在五楼的长椅上坐了很久很久,于是想,这个姑娘说不定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我的确是遇到了困难,我没钱拿药。
我一个人坐车从学校出发,我本来就路痴,路上走错了很多路,我在长沙时候曾喝的烂醉,醉倒在街道上,最后是夏树把我拖回去的,就是真的会超级难过,不是矫情的难过,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和想法,觉得身体很重,慢慢看油漆在墙上干发呆的过程,很多人都以为抑郁症患者只是悲伤,其实并不是,自杀只是最后的结果,而非过程。
我坐在长椅上不知所措,我去医院洗手间洗了把脸,旁边有一位老爷爷坐在轮椅上打着吊瓶从我身边经过,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我,因为这可是医院啊,谁会闲的没事来这种地方,人来人往大家都很忙。
我下楼时候已经大概五点多了,我看着沿途的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慌了起来,微微有些颓废的想,这下回学校的末班车应该也没了,我就是在这时候遇见的她,我在医院门口的旋转门中央站着,她从右面穿着她的高跟鞋拿着手提包朝我走来,说:“你好。我注意你很久了。”
当天晚上我给十三还有尘生打了电话,老实说我甚至不知道该和尘生说些什么,但她目前好像过的蛮好的,我想我是恨他的,因为他清空我好友列表的所有人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事。
我还给猫叔十三打了电话,我把我抑郁症的单子拍给他看,我几乎忘了我都说了什么,我好像说我在外面的旅馆里,没有回学校。
旅馆里有一直有一个女生的叫声,像猫,是有人在隔壁做爱。我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在西安尘生问我说,如果你同意和我做爱,我就答应你做我的女朋友,然后我拒绝了。
但当晚我还是和尘生一起睡的觉,早上我的睡衣解开了,我偷偷的扣上。
他略带轻蔑的语气说,我昨晚把不能做的都做了,我知道他是摸我胸了,他还说,胸那么小,你果然是没发育。
我觉得又气又恼,窗户外边已经下了很大的雨,我知道我该离开了,走到地铁站时我问他,下次还能再见面吗?
他说别见了,我在地铁上给他写了一张明信片,明信片上写着:世间外物无一不是隐喻。是我第一次遇见他时的个性签名。
我回去的路上给尘生打过电话,可他没有接,其实我只是想问问他有没有带伞,回去会不会被淋到,好大好大的雨,我想起好像每一次出现在尘生眼前都是那样狼狈,但我打了很多的电话都没有打通,最后一通是在火车上。
火车上信号不好,我听到火车进入隧道的鸣声,整个世界一片黑暗,信号中断了几秒,我脑子里一片空白,然后,他把我拉黑了。
我突然慌了,我像傻子一样在火车上挨个借手机给他发短信打电话,可始终没有通,那时候俊俊还在,她是所有我认识的人里唯一一个知道我故事的全部的女孩子。
我淋雨发了高烧,烧的连妈都不认识那种,特别难受,我一边哭一边给俊俊打电话,一遍又一遍的问她该怎么办。
然后我到济南了,我先去校医务室打了一针,之后回到了宿舍,下火车时候好像整个人一下子就清醒了,特别冷,济南没有下雨,但真的好冷。
宿舍里如同往常一样,她们问我怎么样,我说就那样吧。
然后我就开始哭,后来俊俊也走了,我又哭,哭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整夜整夜泪洒满枕头,我知道我病了。
我后来医院走出来便开始了一个人的流浪,五月的风夜晚还是有些凉,我去一家店铺吃了一碗牛肉面,然后听着音乐一下子哭了出来,我没有回学校,因为没有公交了,我身上的钱根本不够打车。
第二天我起床,外面下了大雨,我没有带伞,但我必须该回去了,我在公交站牌处遇见了三位小哥哥,问他们回学校的路怎么走,他们帮我查地图,还好心的给我撑伞把伞分我。
我忘了我怎么回去的了,他们给我指路那边有公交之后我就狂奔过去了,没有拿伞,我怕他们自己伞都不够,所以没有拿,我躲在树下一边走一边听沿途马路上车辆飞驰还有雨声,说真的,车辆其实很少,我从离开那三位小哥哥之后就再也没遇见其他的什么人问路。
我浑身上下都湿透冰冷,我带着耳机听音乐把音量开的很大,我有给十三打电话问他如何回学校,我还给小寒打了电话。
我眼眶很湿,鼻子酸酸的,想哭,但从脸上流下来的液体我却分不清到底是眼泪还是雨水,我想就这样了吧。
后来我开始自残,第一次用刀子割自己手腕时候觉得疼,红色的线在手上显得突兀,因为是夏天,穿着裙子的我去超市买东西总会不自觉捂住伤口,后来便上瘾了。
也不觉得痛,更像是在杀死另一个人一样,那种愉快和发泄的心情。
再在后来妈妈知道了,一开始她很厌恶,并且质疑我怎么会得这种病,说要是真的就别上学了,拽着我的头发往阳台的墙上撞,还说:你怎么不去死!
后来态度的转变大概是我一下子吞掉好多阿米替林,把她吓坏了,她拍着我的背让我赶紧吐出来,然后我就吐了出来,但整个嘴巴都还是麻的。
爸爸还在喝酒,我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坐在地上,鞋也没穿,活活像一个疯子,我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不敢照镜子,怕看到镜子中那个不堪的我。
我割腕更加严重了,会看着血顺着手流到地上,滴嗒滴嗒的响声好悦耳。
医生家长老师朋友都开始问我怎么变成这样,但我什么都没有说,其实尘生的事只是一个契合点,或者说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所走过的路,听过的歌,经历的事,看过的文,让我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明年四月份想去上海蹦极,我妈说我割成这样,夏天穿裙子怎么办,我没有回答,我问医生要了安眠药,但只有六片,我决定开学自己去省立医院要一些药效强的,反正总会有用的。
我把太宰治的文全都看完了,据说他生平总共自杀了五次才死的。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死,但我真的很想死,最好在二十八岁前成功死掉,我删掉我QQ的所有好友,注销了网易云账号,做完了这一切,我平静躺在床上发呆,睁不开眼的感觉,天花板上白茫茫的一片,如果我是古代的女主就好了,摄政王肯定会为我请御医,我想我可能又发烧了。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可我一个人经历过了所有磨难和痛苦,出门在外什么琐碎的小事都要靠自己。
我想起在最后的最后我在医院的长椅上对那位小姐姐说了声加油,她说你也是,“我就不留联系方式了吧,毕竟你知道了我很多不好的事,希望有缘能再见。”虽然我们到现在为止再也没有见过,我后来又去过医院,没有小姐姐告诉我一定要加油,我们就这样相忘于江湖,甚至我们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窗外有弥漫起来的晨雾,被屋内渐渐亮起来的灯光所笼罩着。
在张爱玲的《倾城之恋》中因为女主白流苏的爱情让整座香港为之沦陷。
我从冰箱里拿出一罐橙味汽水,手腕上的血顺着指尖滴落到地板上,窗外又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