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沱川后,原计划第二天往东经东坑、小沱、白石坑走古道到虹关,但发现脚趾间起了水泡,走路有点跛,鞋子也没干,还是放弃了,决定先乘一段班车,再步行去虹关。
中午挺热,找个树阴处歇一会儿,换洗的汗衫还没干,挂在包上。像那个广告词说的,人生就像一场旅行,不必在乎目的地,在乎的是沿途的风景以及看风景的心情。
前面的大山大概是浙岭了,虹关就依偎在山脚下,是不是又可以深情地说:我在这边,休宁在那边。
从720县道路口处算起,经浙源到虹关,这天又步行了约十二公里。
到虹关住下没多久,天又下起了大雨,坐在房东家楼下的小凳子伸直两条疲惫的腿,往门外看着。
雨滴噼里啪啦的敲打着墙瓦,枝头被风吹的摇曳着,而远山被水汽遮挡的看不清,也真是的,静的时候可以风轻云淡,像个贤淑的女子,动情起来便狂风大作,竟这般恣意宣泄。
房东家的奶奶和邻里坐着聊天,听她孙女说,她奶奶八十六岁了,那精神头让人木法相信。
小河里的水变得有些急促不安,唯有泛着青光的石板任由雨水敲打,还是那么淡定。
雨停后,急不可耐去巷子里晃荡,不知谁说过,雨下在徽州就下对了地方,这话说的极好,以至于我现在要是那天准备游玩徽州古村落,会尽量找个恰好下过雨的时间段。
我喜欢行走婺徽州古村落雨后的老巷子,仿佛湿润的能拧出水来,把风雨浸蝕的岁月又重新涵养的温润妥帖。
墙角沟流动着涓涓细流,那响声让寂寞的巷子增添一点欢快的跃动;一个石墩,几口瓦罐,年复一年,岁岁如斯。
墙面斑驳的色彩像一幅幅写意油画,任由路人去揣摩其中的故事;野草和苔藓宁愿卑微的缩在墙根下独自欢愉,也无意向屋檐上招摇的青枝乞怜;
一路过去,疲惫的躯壳难掩灵魂的炙热。
要说虹关最有名的当属这棵樟树了,说它盖世无双大概不为过。有多少人才可以合围,树下有什么美丽传说啊,见证了什么沧桑历史啊,那些老调听的耳朵都起茧了,很多游客到虹关就是冲它来的。
于我,别人越是热衷于谈论的我越没兴趣,好像到虹关除了看这棵古樟树就再木有其他什么可看、可想的了,怎么会呢?
上到房东家楼顶看村子,片片黛瓦黑压压一片,老实说,这老瓦,好看倒是好看,但每隔几年就要捡漏维修,真是难拾掇。
此时此刻,疲惫已经忘却了,倒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心中止不住的欢愉,跑到村边的石板路上四下张望。
雨水又是不期而至,遂跑到路边的观音庙内躲雨,隔着铁窗棱往外看,但见稻叶和草木变得更加苍翠,升腾的雾岚在山间飘浮,山峦忽隐忽现。
在个丁字路口,村妇牵着两只牛往山上下来,以为是往我这儿走,我准备着给她让道,可她却掉头上了另一条路,伴着牛的蹄声渐渐远去,撇下了那座观音庙,还有那座快坍塌了的老屋……
附录1:察关水口
察关,是靠近虹关约一公里左右的一个自然村,村子很小,但村子边上的察关水口确是个有趣的地方。下图这水口边上的建筑叫拱秀亭。
在我国广大乡村,特别是南方,传统风水学认为水是财源,所以特别重视村中的水口,所谓“天门开,地户闭”,即水来之处谓之天门,宜宽大,水去之处谓之地户,宜收闭,有遮挡。
拱秀亭内有通道穿堂而过,墙面斑驳,一面的门楣上书写“文光北斗”,意思大概是一种吉利的星象。那穿堂真像时光隧道,像久远岁月的一出戏,演绎至今,从不曾断过。
另一面书写“錀索南关”,查了一下,不知其意。
亭子边上的古桥叫“祭酒桥”,相传始建于南宋中叶,桥由石块构建,桥身爬满藤蔓,周围古树参天,桥上铺着青石板。
我这张没照好,应该退得远些,让桥拱与水面的倒影形成一个完整的圆,且透过桥拱还能看到更远处的青山和村子。
这个影像差不多成了婺源旅游最有代表性的几张景点照片之一,当然,那些照片大多在桥上勾勒了一个荷着锄、赶着牛回家的老农的剪影,那诗情画意的景象,诱惑着你想跟着他一路归去。
边上有个榨油小作坊。拱秀亭里一面墙上有后人写的一段介绍文字:
本里高祖十三世,本德公,行十二,字叔义,宋绍兴年间,举春秋明以及第,三任金华太守,后称疾不仕归里,庆元已犯年建亭七间,造村末水口大桥,号祭酒桥。
祭酒桥的由来大概明了。
拱秀亭内有个文昌阁,一位榨油师傅坐在台阶上休息,我问文昌阁以前是做什么用的?他说:“以前是个观音庙,现在放些杂物”,我怀疑他的说法,最早以前应该是个私塾学堂,否则,不会有文昌阁这文绉绉的名,成为观音庙应该是以后的事。
过到祭酒桥的那边,可以看到古道在继续延伸。
文昌阁正好对着祭酒桥的桥面,桥面上铺着青石板,不时有干活的村民走过,这张照片不是和什么人事先合计好的哈,那三个妇女就是这么排队走过来的,那感觉很奇特,就是一种穿越时空的感觉,带着一分清幽,两分诡谲,三分迷茫……
附录2:虹关的古道
虹关村头的这座桥叫“通津桥”,始建于宋,重修于清咸丰、同治年间,是徽饶古道上的重要通道。
台阶上长满了野草,美是相互映衬的,这草因为这桥变得生机勃勃,而这桥因为这草变得愈发沧桑。
站在桥上顺着溪流看去,虹关依山傍水,溪流绕村而过,溪流边是两条并行的石板路,远处浙岭巍峨挺拔,真是好山好水好地方。
虹关,听这个名字就知道这里曾经是重要交通节点,徽饶古道穿村而过,行走其间,“咔咔” 的马蹄声和 “咿呀” 的扁担声仿佛还在巷道里回荡,那是苦楚的呻吟,也是如歌的行板。
村中墙面上有指示。
离开沱川,期间的古道没走,心中一直耿耿于怀,到了虹关,觉得要弥补回来,差不多走到了岭脚,但这也只是九牛一毛。
一路皆是历史,满目都是故事。此勒石加禁石碑被放置于水渠上,年代不详,看了一下,大概是讲某村民侵害了寺庙的财产,被当场捉拿,侵害方做了赔偿,为禁示后人,故刻此碑,以儆效尤,这种不通过官府,而是由当地有名望的人从中调解,把矛盾私了的解决方法,在古徽州很盛行。
路边上的这座建筑是什么?是不是就是石碑上讲的那座庙宇?我不知道。
古道远足,长亭短憩,一回眸,或古桥,一驻足,或庙宇,没有事前设计,仿佛一切都是水到渠成,通常所说的荒野,在这里是荒而不野,人文情怀已经润物无声地渗透到山山水水之间,这让我感觉亲切而温暖。婺源的美,不仅仅是山水,也不仅仅是粉墙黛瓦,而是自然与人文的水乳交融。
很喜欢婺源的沟沟渠渠,看似简单的每一块石板,经他们一拨弄,块块都浑然天成,随意而散淡,像行为艺术家的杰作。
古徽州的所谓一府六县我都去过,婺源不愧是这七姊妹中的奇葩,或者说,婺源是其中最内秀慧中的一个,给我的感觉也最特别,我过去总也说不清这特别之处,现在,似乎明白了一点。
我曾在一篇游记中这样描述婺源的青石板路:婺源乡村的路好像要特别些,许多都是用青石板铺就,让你行进时多了一份闲适与从容,你只需放开脚步走就是了,倘若还尚存着一些顾盼与迟疑,那也只是田间地头的花草与蛙鸣。
老是絮叨婺源,絮叨乡村,可能是因婺源是个容易唤起乡愁的地方。
说起乡愁,乡愁又是什么呢?兴许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吧,是小河边“啪啪”的棒槌声,是庭院里晾晒的红辣椒,是饭桌上奶奶亲手制作的清明果,是石板路上母亲的叮嘱,乡愁不是愁,它不是无聊的郁闷,是幸福的思念,是独自的欢愉,是含着眼泪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