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地焦虑,愤怒,恐惧一一的像我袭来。
我被愤怒、焦虑、恐惧、疲惫吞没,看手机,看社交网络,只觉得一切都乌烟瘴气,一切都言不由衷,感觉内心有一连串的多米诺骨牌正在倒塌:不完美的小孩,不完美的自我,贪婪和人性的丑恶,对关系的不信任,存在性的危机等等。
我想有很多人也一定经历过这样的时刻,连扶起一张牌,重建一点自信的力气都没有。
这样的崩溃似乎离自己很遥远但却切实的发生着。
假期的一天选择了去爬山,
天气很好,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真正接触过大自然了,我让自己暴露在灿烂的阳光下,去感受踩在脚下的每一寸土地去感受那每一颗小石子,听着鞋底踩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听大自然发出每一种声音。
由于假期车多只能步行到山脚下,当走到山脚下的时候已经是很长一段距离了,面对第一次要爬的山,未知的恐惧向我袭来,那一刻选择了退缩,一个声音在说:“不爬了吧”。
看着身边的小男孩我选择了继续。
我一样用脚去踩在每一块台阶上,那一刻似乎可以感受到青苔与石阶带来的凉意,去全然的感受山里的空气、疲惫的同时再去看几眼那些树叶,时不时的会有一些飞虫或爬虫从你身边一闪而过。其实这座山并不高,一个小时不到我们就到了山顶。
我终于累了,不再故作雀跃,不再装作一个兴奋的爬山者,安静下来,坐在山头,看着一路爬上来的山就在眼下,放下手机,去感受静止,感受无聊。
在吃饭的地方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是老板娘的女儿。妈妈疲于照料,直接给了这个小女孩一个ipad,让她自己看短视频软件。我在这个小女孩身边坐了两个小时,看她刷了两个小时。
两点让我很震撼。一是她几乎没有耐心,当两秒内,视频不能吸引她的时候,她就会立刻划走,她几乎没有耐心忍耐自己没那么喜欢的东西,不能忍耐不娱乐她的事物。
第二,我看到她从兴奋,变得疲惫,眼睛里的光一点点消失,开始的时候她还笑,后来就面无表情,最后几乎是痛苦而麻木地看着ipad,她已经不能获得任何乐趣,但是她也不愿意停下。
这个女孩代表了一种新的物种:一种不能忍受无聊的生物,一种被拖入无限滚屏的生物。
忍受不了无聊的人,是无法忍受生活的。
我不能变成一个无法忍受生活的人。
继续在山上坐着,直到对无聊的忍耐也变得无聊,无聊就消失了。
山不言不语,一阵风吹过,山上的树叶和竹林也随风摇动。
我忽然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一种孤独和平静的完美时刻。
所有的责任、烦恼、愤怒、恐惧、焦虑,伪装的面具,外界的杂音都消失了,但这种消失并没有停止,然后过去,未来也消失了,只有当下。
最后,“当下”也消失了。
我感觉到一种自我的隐退,自己仿佛不在了,或者说,自我完全消融在了世界之中,而那世界只是在山间流动以及永恒流逝的时间。
过去,我担心的事情太多太多,担心孩子,担心自己,担心.......一颗心像漂浮在海面的小船,轻易的就被任意一点波浪所打翻。但那一刻,在一种自我的隐退中,我才感觉到一种真正的幸福。
过去,我认为痛苦的对立面是快乐,但快乐是很有欺骗性的,痛苦的对立面应是完全失去自我的幸福。
人到中年,才发现人人都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一座山,不被一切世俗所打翻。
去找一座山,去爬,然后坐在山顶,去观看,用眼睛而非屏幕去观看。
等待,等待那座山带走你的欲望与疲惫,带走你的面具与面孔。
你发现自己微不足道,你只是那大山深处的一个过客。
你才发现,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