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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故事伯乐一阅青馨第十四期[等待]专题写作活动
01
茫茫大漠,三匹颜色各异,却十分精壮的战马,驮着三名身着大汉西域都护府守军衣甲的战士在朝着西南方向狂奔。跑在最后面的黑脸大胡子不停地回头观看,胯下的战马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的前面,是个年轻的战士,看样子还没有超过二十岁,但从他那镇定自若的表情来看,竟然有着身经百战的味道。最前面骑着黄骠马的,从盔甲战袍上能看出来是个下级军官,很明显是后面那两个的头领。
战马狂奔,三匹马,十二只马蹄,掀起黄沙,宛若盛开的黄色花朵,瞬间随风而逝。
前面的人,短须阔口,两眼有神放着光,有棱有角的面色十分坚毅。猛地拉了拉疾驰着战马的缰绳,让狂奔的战马慢下来。
“大哥,狗日的又追上来了。”黑脸络腮胡子靠近了那个军官,也拉着缰绳,让两匹马并行。
后面年轻人反应慢了,战马奔跑得很快,等他拉缰绳时,已经从两人左侧冲了过去,又多跑了几十米,才停了下来。
领头这个面色坚毅的下级军官,是西域都护府盘橐城守将陈式将军帐下的一员百夫长,名叫赵孤峰,黑脸络腮胡子叫田无羁,年轻人叫班六子,他俩是赵孤峰的手下兄弟。他们三人,正担负着诱敌深入的重任,想方设法要把后面的一千多匈奴骑兵引诱到盘橐城东南的野狼山谷。
“追上来好,就怕他们不来。咱们不能再跑了,一来马匹受不了,二来跑得远了,怕狗日的不跟来,还得给他们加加油,添点儿火。”
战马嘶鸣,三人面无惧色地勒马等待着后面的匈奴追兵。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看见那个跑得最快的家伙了吗?一会儿我冲过去,假装与他拼斗,无羁用弓箭把他射下来,六子去抢了那匹好马,别管我,你俩先往回跑,待我将他们的阵形冲散,能捞着一个是一个,随后便追赶你们,还有百十多里就到盘橐城了,他们肯定会追过来的,到时候,是战是守,由陈将军定夺。”赵孤峰一边注视着黑压压一片杀来的匈奴人,一边嘱咐田无羁和班六子。以他们三人之力,突然杀掉对方一名悍将,一定会激起他们的愤怒,能把这一千多匈奴人引诱到城下,让将军看见,计划就完成了一半。
“大哥小心!”田无羁一边说着,一边从箭壶里摸出一支雕翎箭,叩弓弦,垂在大腿上,枣红马浓密漂亮的马鬃,把弓箭挡得严严实实。
“小青,别急,一会儿跟着田二哥的箭一起冲。”班六子一抖缰绳,雪青马便抬起前蹄,立刻就要出击。他俯下身,摸了摸雪青马的头。人和马都做好了出击的准备。
对面的匈奴人一直在拼命地追赶,猛然看见三个人停在对面。看来是知道无法摆脱追击,停下来做最后的顽抗。匈奴人也纷纷带住马,等待着他们的头领下令。
匈奴千夫长宇文怀,发现前面追兵停了下来,带马上前,看见对面这三个人,不由得怒火中烧。这一个月来,这三个可恶的家伙,就像传说中的幽灵一样,一有机会便偷袭,抓也抓不到,杀也杀不了。无数次的偷袭,已经让他损失了十几个部下了。现在好不容易接近了,还犹豫什么。
“两边包抄,车斐,带着你的人,给我活捉了他们,老子要剥他们的皮,抽他们的筋,上呀——”宇文怀大声喊道。
匈奴百夫长车斐,大喊一声,带头就冲了上去。
此刻,赵孤峰两脚用力催马,胯下战马一声嘶鸣,四蹄翻飞,迎着匈奴人,毫无怯意地朝着跑在最前面的车斐而去。
02
百步之内,赵孤峰雪亮的青锋剑高高举起,剑尖指向了天空,大约五十步,利剑与肩齐,剑锋迎着对面的匈奴人车斐,三十步,二十步,猛地落剑,向左一挥,胯下玉龙驹通人性,与他心意相通,迅速向左,闪过车斐,直奔匈奴千夫长宇文怀。
就在赵孤峰向左挥剑的同时,田无羁的弓弦响了。他一手拉弦,却是用脚把弓蹬开的,极其隐秘,要得就是让对方防不胜防。
弓弦响处,车斐翻身落马。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班六子也是在赵孤峰挥剑的同时,雪青马窜了出去,匈奴人尚且没有什么反应,他已经冲到了车斐在原地打转的大宛良马跟前,探手抓住缰绳,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眼看赵孤峰冲着宇文怀杀来,他的六大护卫快速向前,挡住了赵孤峰。“乒乒乓乓”几声响,赵孤峰调转马头,一击即走,追赶田无羁和班六子去了。
电光石火之间,赵孤峰三人已经斩杀了敌将,夺了良马,脱离了战场。看着他们的背影,又看了看横尸荒野的车斐,宇文怀气得哇哇大叫,歇斯底里地催促部下,赶快追赶,一定要活捉这三个可恶之人。
眼前就是盘橐城,赵孤峰甚至看见了站在城门楼上的主将陈式那坚毅的面孔。身后匈奴人射过来的箭,已经不够距离了,强弩之末,纷纷落在了他们身后十米处。
赵孤峰带着田无羁和班六子来到城下,冲着城上大喊一声:“天降大雪,野狼谷……”看着如雨的箭射过来,调转马头,顺着城墙望西北而去。
看着赵孤峰三人来到城下,后面有大批的匈奴追兵,陈式帐下先锋官虎林,立刻请求出战,打开城门,放赵孤峰三人进城。
陈式摇了摇头,抬头看天,天空中彤云密布,一场大雪即将来临。听了赵孤峰的喊话,陈式虎目中有了晶莹剔透的泪水。他与赵孤峰琢磨了很久,一直想全歼这一千匈奴兵,可惜自己的兵马也不是很多,如果不用计谋,恐怕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得不偿失。
“将军,再不接应,恐怕孤峰三人被匈奴人围而杀之,请将军下令,麾下这就前去。”虎林看着赵孤峰三人危在旦夕,单腿跪地,再次请求出战,以便把赵孤峰接应进城。
“不可,此乃千载难逢之机。三年了,这伙匈奴人屡次犯我边境,杀我军民,抢我粮草,赵孤峰三人五百里诱敌,实属不易,既然来了,我断不能打乱计划,传令下去,城上留下少量守军,偃旗息鼓,不让匈奴人知道我们有多少人。你等在城门内等候,匈奴人退兵,大雪来临时便可随我出击,不得有误,违令者斩!”
陈式与赵孤峰虽然是上下级关系,但私交甚好,平时以兄弟相称,田无羁和班六子,都是他从家乡洛阳带过来的小兄弟。此刻,他多么想让人打开城门,那样三兄弟肯定安然无恙,但歼灭这伙匈奴人的计划也会成为泡影。三年了,他一直在等,等一个万无一失的好机会,如今终于等到了,为了大汉疆土,盘橐城子民,即便牺牲赵孤峰三人,又如何,他们死得其所。何况,从赵孤峰那坚定的口气上看,此行他们信心满满,不见得会为国捐躯。
“将军,孤峰他们三人绕城而走,匈奴人小股部队去追赶了,大部队还在城下。”
“休要慌张,只做出严防死守的模样便可。”
宇文怀在城下观望,发现城上没有多少守军,眼看着他们都不敢开城门放这三个可恶之人进城,一定是怕趁机杀入城去。既不敢出战,也不敢开城门,那肯定更不敢追击了。攻城损失太大,还是先把这逃走的三个人生擒活捉,用他们来要挟守城将士,到时候盘橐城不攻自破。
“走,继续追赶那三个人,务必要擒住他们,快,快快……”宇文怀在盘橐城城下犹豫了一会儿,下决心继续追赶赵孤峰三人。
03
“大哥,身后有十二人小队在追赶我们,他们的大部队可能会攻打盘橐城,怎么办?”田无羁从后面赶上来,告诉赵孤峰,后面只有十二个匈奴人。听他的意思,居然有把握杀掉这一小队的人马。
“再跑远一点,前面六十里就是野狼山,说什么也得让匈奴人大部队跟来。六子,无羁,你二人现在朝着左右包抄,等我的信号,咱们把他们赶回去,让他们的大队人马过来追赶。明白了吗?不可恋战,多收集点弓箭,到了野狼山,闯进野狼谷,需要大量的弓箭才能保命。去吧!”赵孤峰从此刻起,已经抱着必死之心了,但他不想让好兄弟田无羁和班六子跟着他一起壮烈牺牲。
田无羁和班六子旋风般地离开赵孤峰,各自朝着左右两个方向疾驰而去。
匈奴十二人小队,领头的是个久经沙场的兵油子,他知道前面三个人是极其难对付的,并没有拼命追赶,只是在距离几百米的后面跟随,这样既不为抗军令,也不会放走赵孤峰三人,只要不跟丢了就行,待到大部队赶上来,群起而围之。
此刻,天阴沉沉的,刮起了风,风沙中夹杂着细小的雪粒,不多,但打在脸上很疼。
猛抬头,百米之外一个身影,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匈奴小头目立刻有了怀疑,刚才明明是三个人,怎么顷刻之间就变成一个人了。正在狐疑间,手下士兵却有不知天高地厚的,早就嚷嚷着要把对面那个人围困起来,生擒活捉,推到宇文怀大人帐下领赏。
“不好,恐怕有诈!”匈奴小头目喊了一声,勒住奔跑的马,正在琢磨着是战是退,对面的赵孤峰已经快马杀了过来。
突然斜刺里杀出两人,弓弦响处,小头目身边的两个人应声落马。对方虽然只有三个人,却恰如千军万马,让匈奴人慌成了一片。小头目调转马头逃走,却撞翻了身边的一个士兵,其他人看见头目都要逃走,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拼命打马逃窜。那个被撞翻的匈奴兵,赶紧跳上战马,想跟着一起逃,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被赵孤峰赶上,从后面一剑斩落马下。匈奴人别看打仗不行,逃跑那可是任何军队都比不上的,三人汇合,再看剩下的匈奴人,早就狂奔出了几百米。
“不可恋战,快,下马收集弓箭器物!”赵孤峰一声喊,喝住了杀红眼的田无羁和班六子。两个人一愣,立刻笑了,跳下马,收集弓箭。赵孤峰看见他斩杀的那个匈奴人的衣甲不错,也剥下来扔给了班六子。
狂风骤停,天上稀稀落落地飘下了零星的雪花。胡天八月即飞雪,气温下降,仿佛严冬已经到来,其实,这时候还是秋天。望着单衣薄甲的两兄弟,赵孤峰有些不忍。三人放慢了速度,款款而行。多年的并肩战斗,无需赵孤峰多言,他走在前面,压住速度,中间的班六子,负责观察左右,断后的田无羁,竖起了耳朵,等待着后面匈奴人追赶上来。
再说被他们杀退的匈奴追兵小队,狼狈逃窜,跑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再跑就回到盘橐城下了,宇文怀看见后,绝不会轻饶他们。一个个都乱了方寸,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纷纷勒住缰绳,把眼光望向小队长。
“不能再往回跑,特么的,他们就三个人,我们十几个,围住不与他们交锋就是了,跑什么跑,都过来,想活命的听我的,我们远远跟在那三个人的后面,宇文大人就不会责怪我们了。”小队长气急败坏地说,并立刻着手整理队形,他居中,其他剩下的八个人一字排开,缓缓地追赶着。
这时候,身后传来隆隆声响,小队长久经沙场,听出来是大队人马上来了,不由得胆气又壮了起来,留下一个能言善辩的小兵,停在原地等待大部队,自己率领其他七个人加快速度。他要给宇文怀大人一个假象,好像是一直在奋力追赶,并且还有激战。
宇文怀并不是轻易就能骗过的。他派出小股人马,原本也没有指望他们能生擒对方那三个十分骁勇之人,只要能咬住就算成功了。听说小队长他们依旧在追赶,便不再说什么,大手一挥,全体将士打起精神,加快速度追了上去,并很快与小队长这伙人汇合了。
田无羁从后面上来,没有说话,只是对赵孤峰点了点头,示意后面来了匈奴人的大部队。
赵孤峰抬头看了看天,伸出舌头,接住一朵雪花,雪花尚未落在他的舌头上便已经融化了,带给他一阵清凉。他扭头看了看一左一右的两个兄弟,大声说:“天助我大汉也!天助我盘橐城!”伸手朝着西南方向一指,说:“雪会越下越大,野狼山只有一条死路,就是野狼谷,我们要把匈奴人引到那里,陈式将军会带领盘橐城八百将士把他们歼灭在那里,我们,有可能身首异处,为国捐躯。如果能活下来,必将获得滔天的富贵,二位兄弟,成败就此一举,舍得一身剐,敢把皇上拉下马,拼了!”
话音刚落,身后已经隐隐约约听到了呐喊声与滚滚的马蹄声。
“野狼谷,我们来了——”赵孤峰大喊一声,率先催动胯下神驹,一马当先地朝着野狼山方向奔驰。
04
宇文怀远远地看见前面三人朝着野狼山方向奔跑着,突然大笑起来。旁边手下不解,也不敢问,只好傻傻地看着他。
“看什么看?老子来这里不下十几次了,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哼!敢特么往野狼山逃,那里只有一条山谷,还特么是死路,这次,我看这三个可恶之人还能逃出老子的手掌心吗?来呀,传令下去,大队人马变成三路,老子居中,别让他们拐弯了,说什么也得把他们赶到野狼谷里。那盘橐城里的守军不敢出城应战,我们没有后顾之忧,天降大雪,瓮中捉鳖,哈哈,还愣着干什么?快给老子包抄追赶,快!快!快!活捉这三个汉军,用他们赚开盘橐城城门,杀将进去,抢粮!抢钱!抢女人!”
一千匈奴人,在宇文怀的鼓噪下,突然都来了精神。本来,天降大雪,气温骤降,他们已经追赶了一个多月,尽显疲惫,早就没有了斗志,让宇文怀一通胡言乱语,个个都嗷嗷叫着冲了上去。
此刻,盘橐城八百守军将士,兵分两路,一路由主将陈式率领,一路由先锋官虎林带领,偃旗息鼓,悄然出城,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
赵孤峰三人也到了野狼山的谷口,他回头看了看追上来的匈奴人,毅然决然地带着田无羁和班六子打马进了山谷。野狼谷是绝地,是死路一条,赵孤峰知道,田无羁和班六子也知道,可还是一点犹豫都没有,抱着必死之心,把这一千匈奴人引进了野狼谷。
三匹战马极速地奔跑,冲进了忽而宽敞忽而窄小的山谷。不一会儿,就到了头,悬崖峭壁落满了白雪。三人弃马,找了一个稍微高一点窄一点的地势,刀出鞘,箭上弦,犹如三尊战神,怒目圆睁,等待着匈奴人的到来。
野狼谷地势奇险,不利于大部队展开攻击。没有遮挡也不利于防守。匈奴小队长带着他的小队七八个人率先赶到,距离百步便不敢上前了,等待着宇文怀的到来。
“特么的,这地方好尴尬,无法展开包围。你们先上去,活捉一人,军官连升三级,士兵提拔为小队长,赏黄金十两。你,带着你的小队人马冲上去。”宇文怀嘴里喊着,用马鞭指了指小队长,下令出击。
小队长知道这三个汉军十分厉害,畏缩不前又怕宇文怀一怒之下杀了自己。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带着他手下的八个士兵,乱叫着给自己壮胆。
“等,等他们靠近了再出手,我们最少要坚持半个时辰,无论如何也得牢牢地把这些匈奴人钉在这里。这样,咱们盘橐城的大部队才能有机会合围,并把他们消灭在这野狼谷中。”看着百步之外的匈奴小队已经朝他们这里杀来,赵孤峰坚定地说。并且迅速做了分工:“我在前面假意迎敌,六子负责我的侧翼,无羁,躲在后面,发挥你赛后羿的威风。”
狭窄的山谷已经被大雪覆盖,天空中的雪花,丝毫没有因为这里即将发生一场激战而停止下落,只是在没有风的干扰下,自由自在,轻轻地飘落,无声无息落在山谷,落在三个伟岸而坚毅的战士身上。
对面的匈奴小队长,带着八个手下,分做两队,小队长左边两人,右边两人,他们五个在前,后面还有四个,相距不到十步。先是缓慢而行,接着催动胯下战马,碎步快行,过了距离三人五十步后,战马便狂奔起来。
匈奴小队长高举着寒光闪闪的长刀,直奔站在前面一动不动的赵孤峰,就在他靠近将要把长刀砍下去的时候,赵孤峰突然直挺挺地趴在了雪地上,跟着就是弓弦响了,匈奴小队长眼前一黑,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穿过他的咽喉,带着鲜红的血花,落在了他的身后。
接着就听见弓弦有节奏地响了四声,前面的五个匈奴人,纷纷落马,被赛后羿田无羁用五子连珠箭全部射落马下。后面的四个匈奴人大吃一惊,赶紧勒马。还没等他们调转马头,赵孤峰旋风般地跃起,手中青锋剑划出美丽的弧线,剑尖撩过两个匈奴人的咽喉,带出鲜艳夺目的红色。
班六子看到已经动手了,不等赵孤峰下令,突然跃起,一刀砍向距离他最近的一个匈奴人。那人显然有所防备,急忙用刀去格挡,哪知道班六子身如灵猿,虚晃一刀,跃上了那人的马背。那匈奴人还在寻找,脖子上一凉,一柄明晃晃冰冰凉透着死亡气息的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班六子抽刀割喉,立刻从马上奔最后那个已经调转了马头的家伙砍去。
几乎在同一个时刻,弓弦响,一支利箭穿透了那个即将逃走的匈奴人的后背,而班六子还是慢了一点,他的刀砍在那人的肩膀上,赵孤峰的青峰剑,也从侧面贯穿了那人的腹肋。
顷刻之间,九个匈奴人命丧野狼谷。宇文怀在百步之外看得清楚,大喝一声:“哇呀呀,蛮子厉害,藤牌手在前,弓箭手在后,步步为营,就算累,也得累死这三个可恶的蛮子,上,上呀!”
05
眼看着匈奴人即将发起新一轮的进攻,赵孤峰立刻把刚才杀死的匈奴人尸体拉到跟前,几条尸体叠加成半圆,形成了一个半米高的人盾肉墙。他们三个刚刚跳回来,耳边就响起了利箭破空的声音,跟着就是如蝗般的箭雨落了下来。
三个人伏在匈奴人尸体堆起来的防御墙后面,毫发无伤,但很快三五十个匈奴人就靠近了他们,藤牌军迅速靠向两边,七八个手持长枪的匈奴人狠狠朝他们刺了过来。
赵孤峰挥剑横扫,削断几根枪头,飞起一脚,把冲在最前面的匈奴人踹倒,班六子得空,侧翼一刀砍死一个,其他的匈奴人望而生畏,立刻退了下去。
“这样不行,我们坚持不了多久,一会儿他们再上来,我在前面迎敌,六子,你借给无羁一把子力气,让他踩着你高高地跳起来,拼着受伤,先射杀他们的头领。”赵孤峰计算着时间,希望能多拖延一会儿,便想出了这条妙计。
果然不出所料,退下去的匈奴人在宇文怀的怒骂声中,又一次颤颤巍巍地攻了上来。
“狗日的,都来吧,爷爷今天就跟你们死磕到底,早晚让我大汉军马把你们全歼在这野狼谷里。来吧——来呀——杀——”赵孤峰大喊着,侧身躲过迎面刺来的长枪,顺手抓住枪杆,反手一剑,一颗头颅骨碌碌地滚落在洁白的雪地。同时,他的小腿也中了一枪,幸亏只是伤了皮肉。
班六子有些犹豫,又想按照赵孤峰吩咐的,帮田无羁跳跃起来了射箭,又看见赵孤峰一个趔趄,想上前帮助他御敌,被赵孤峰狠狠瞪了一眼,立刻清醒了,扎稳马步,两手手指互相插在一起,大声喊着:“无羁哥,来吧!”
田无羁助跑了几步,一跃而起,踩着班六子的手就跳了起来。与此同时,班六子用力一托,他已经高高跃起,拉满弓,居高临下,瞅准还在大声呵斥手下进攻的宇文怀射出一箭。宇文怀的身前有三个亲兵侍卫,都是身穿重甲,无奈田无羁的箭法高超,那只箭居然贯通了一个亲兵的咽喉,狠狠地钉在了宇文怀的右胸上。
“保护宇文大人——”一个侍卫大喊一声,早就有四五个藤牌手聚拢过来,把宇文怀遮挡得严严实实。
“哎呀,疼死我了,快点,帮我拔出来,哎呀——”宇文怀大叫一声,差点疼得昏死过去。
宇文怀被射中了右胸,虽然不至于丧命,但足以震慑到所有的匈奴人。野狼谷里,突然安静下来,一帮人围着宇文怀,看军医给他包扎伤口,前面进攻的数十人都停下来,回头看着,不知道宇文怀是死是活。
田无羁借力射伤了宇文怀,三个人得以短暂的喘息,他们的前面,已经横七竖八地躺倒着一堆匈奴人的尸体。
“如果咱们再扛下一波攻击,陈式将军就该到了。快,把你那卷了刃的刀扔掉,挑一杆长枪来用。无羁,再捡回来一些弓箭,最后的时刻就要到了。”赵孤峰轻蔑地扫了一眼退到十步开外的匈奴人,转过头来,一边鼓励着两个兄弟,一边做着准备。
宇文怀从疼痛中苏醒过来,靠在一块大石头下面,听见没有什么喊杀声,知道前面又停止进攻了,本以为已经拿下了那三个汉军。拨开围着他的侍卫,远远地看到汉军还活着,而且还是旁若无人地在收捡兵器箭羽。大怒,下令让侍卫前去督战,有畏缩不前者,杀无赦。
当匈奴人再次杀来时,赵孤峰在前,田无羁和班六子在他的侧翼,距离远的用捡拾回来的长枪,距离近身的,用青峰剑砍削。此刻,匈奴人大有孤注一掷的意思,黑压压密不透风的人群,倒下一片又冲上来一片。
很快,赵孤峰三人前面便堆满了尸体,一波又一波,渐渐地堆成了一座小山。三人已经浑身是血,也不知道是自己受伤了,还是溅满了匈奴人的血。尽管早已经筋疲力竭,但兀自拼命砍杀。这时候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刚才匈奴人还是喊杀声震天,赵孤峰他们也在大喊大叫着杀敌。此刻,突然安静下来,只听得刀枪相互磕碰的声音,其他喊声没了。
匈奴人在宇文怀侍卫的监督下,依旧不敢停下来,只能硬着头皮,踩着自己人倒下的尸体往上冲。
赵孤峰用青锋剑刺中一个匈奴人凶悍的小头目后,连拔剑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好两手握剑柄,向前跨出一步,抬脚把那人蹬出去,自己也因为用力过猛,向后倒在几个匈奴人的尸体上。没等他站起来,五支长枪同时朝他扎了过来,百忙之中,他用青锋剑格挡开刺向前胸的三支,但大腿还是被刺中,当数支长枪又一次扎过来时,赵孤峰已经没有了力气,把剑横在胸前,瞪大了眼睛。
千钧一发,就在赵孤峰即将被匈奴人乱枪刺死时,在他的两侧的田无羁和班六子扑了过来。班六子也没有力量再隔开刺向赵孤峰的乱枪了,只能猛地扑向赵孤峰,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在前面,他的背后瞬间被七八支乱枪刺中,但班六子依旧死死地把赵孤峰压在身下,替他挡住了所有刺来的长枪。
田无羁的弓箭射完最后一支,看到赵孤峰和班六子危险,扔掉弓箭,捡起两把弯刀,扑向敌群。此刻,匈奴人见汉军有两个已经倒下了,所有的匈奴人都围住田无羁。他们知道田无羁勇武,不敢近身,围了一圈,全都用长枪来刺。
田无羁身中数枪,再也无法坚持,慢慢地倒下。就在他倒下的那一刻,耳边传来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他看着百步开外的匈奴人乱作一团,知道是陈式将军来了,便慢慢地闭上了双眼,轰然倒在匈奴人的尸体上。
06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盘橐城墙上,陈式将军看着消失在茫茫大雪中的匈奴人,立刻下令,派出数股斥候小队,跟踪匈奴人的大队人马。当第一批斥候回来,知道赵孤峰三人已经进入野狼谷,而匈奴人也在跟进。一声号令,留下少量守军与部分百姓,固守盘橐城,八百汉军精锐,出城后兵分两路,迅速包抄过去。
陈式内心波澜起伏,他与赵孤峰三年前曾经去过野狼谷,当时,赵孤峰看着野狼谷这险要的地形,便说服了他,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他愿意带着两个兄弟,瞅准时机,把匈奴人诱敌到野狼谷,只需要从后面杀进去,必定可以全歼这一千匈奴人。
两个人虽然是上下级,但开始也争论的十分激烈,没有比这个方法更好的了,以三人换千人,值了,何况,以他们三个人的身手,不一定就会牺牲,说不定还可以侥幸逃生呢。以大局为重,顾不了那么多了。
陈式在大雪中焦急地等待,终于等到了所有的匈奴人都钻进了野狼谷。一刻都不能再耽搁了,两队人马迅速合围,先锋官虎林终于明白了,赵孤峰三人这是舍身诱敌,当时就急了,立刻与陈式商量,由他亲自带领一百名重骑兵,率先冲杀进去,一路不恋战,一直冲到赵孤峰身前,或许能够挽救他们三人的生命。
看着陈式将军点了点头,一声虎啸,一百重甲骑兵,虎趟羊群般地冲进谷口。虎林手持百十斤重的铁枪,玩命拼杀冲锋,抡起铁枪,匈奴人挨着就死,沾着就亡,一时间被冲得七零八落。随后杀入野狼谷的大队人马,多用钩挠绳索,尽管捉拿已经被吓破了胆的匈奴人。
虎林冲到赵孤峰他们战斗的地方,此刻,田无羁和班六子的身体已经被刺穿了无数个窟窿,有个匈奴小头目,刚刚把抱着赵孤峰的班六子拉开,看着赵孤峰一息尚存,举起长枪就要痛下杀手。
虎林距离这个小头目还有三十多步,眼看赵孤峰就被刺穿,大吼一声,奋力掷出铁枪,准确地插在了小头目的后背,这是聚集了虎林平生的力量,铁枪洞穿了那个匈奴小头目,直接送他上了西天。
面对喊杀震天的大汉军兵,匈奴人丝毫没有斗志,纷纷缴械投降,负隅顽抗者,立刻便被斩杀,一场瓮中捉鳖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宇文怀眼看大势已去,知道没有什么出路了,不顾侍卫的阻拦,挥刀自尽,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狭窄的山谷,前面有虎林带着重甲骑兵冲击,后面有陈式带着大部队捉拿俘虏,眼看大势已去,宇文怀也自杀了,匈奴人失去了主心骨,纷纷跪地投降,有那不知死活尚且叫嚣抵抗者,转眼之间便身首异处。
陈式将军快马赶到,还没有到跟前,便从马上滚落在地,跌跌撞撞地抓住躺在担架上的赵孤峰的臂膀,摸着的都是血,迅速松开,此刻,赵孤峰已经成了血人,根本看不出来哪里有伤,只有微微动着的头和睁开的眼睛,还能证明他活着。
躺在担架上的赵孤峰,看着陈式将军热泪盈眶,又看向远处,从他们这里,一直通向谷口,狭窄的山谷两边,跪着的全都是黑压压的俘虏,赵孤峰嘴一咧,艰难地冲着陈式笑了笑,他们的计划成功了。
就在这时,田无羁和班六子的尸体被放在担架上抬过来,陈式将军掀开蒙住脸的白布,轻轻地叹了口气。赵孤峰收起了笑容,把头扭向了侧面,他不忍看到好兄弟的离去,一行热泪,从他闭上的眼睛里流了下来。
陈式将军和赵孤峰等待了三年的,诱敌深入继而全歼这伙匈奴人的计划,终于用田无羁和班六子的生命,以及赵孤峰一条腿的残疾,换来了大捷。如果以战争的角度来看,无疑是最好的结果,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用三年的等待,以二死一伤的代价,换来斩首三百,俘虏七百匈奴人,简直就是奇迹。至此战过后,盘橐城再无匈奴人的骚扰,城中百姓可以安居乐业了。
赵孤峰躺在床上养伤,半年后才恢复。他的命虽然保住了,但落下了残疾,左腿踝骨被扎断,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一年后,同样的一个大雪天,赵孤峰一个人悄悄出了盘橐城,回头看了看他战斗生活了十年的小城,又把目光看向远处隐隐约约的野狼山,那里是他的兄弟田无羁和班六子的英魂所在之地。陈式将军知道赵孤峰再也不能从军战斗了,就劝他回家乡洛阳。赵孤峰不肯,说啥也要驻守盘橐城。陈式将军无奈,以回洛阳送信的借口,才让赵孤峰离开西域盘橐城。
大雪纷飞,赵孤峰回首盘橐城,在马上拿出酒葫芦,打开,先往地上倒了一些,以敬田无羁和班六子两位兄弟的英魂,然后痛饮了一回,这才调转马头,缓缓而行。雪落无声,世界变得一片洁白,盘橐城不见了,野狼山不见了,赵孤峰孤独的身影,也慢慢消失在大雪纷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