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忽至。案前青灯摇曳,微光袅袅,拢一拢滑落的外裳,只道是,夜雨微凉。
回首凝眸处,灯火阑珊依旧,对影一双人,怎奈何?都无人语。也罢。云中锦书难寄,红豆相思易瘦。垂眸之际,目光与夜色相融,眼帘共蜀乡俱湿。
他是金鞍游荡的锦城浪子,她是琴诗女红俱佳的大家闺秀。一个如烈酒,一个似温茶。
锦城微雨如画,烟柳朦朦。他提溜着一壶女儿红摇摇晃晃从怡香楼出来坐在桥栏上仰天豪饮,一只花船徐徐驶来,船头一位女子,身姿婷婷,有丫鬟撑着芙蓉花伞,看不清容貌,亦看不清神情。
他微微侧首,嘴角一抹邪魅,吐出俩字“无趣!”,便转身离去。
春往夏至,飘飞的柳絮早已了无踪迹。一晚,夜雨滂沱,门外忽传有人要见他,“如此大雨又天色已晚,不见也无妨。”话语未落,只见一位女子,是那日船头的女子,浑身泥泞,额前亦滴着水,看到如此的她,他微微一愣,本想问个究竟。看着眼前的人,她目光晶莹闪烁,或许是雨水,或许是……
“我,我要嫁人了。”
他紧了紧攥着的拳头,“这喜讯未免也传得太过有诚意了,也是,总算是有人要你了。”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腔调和清清淡淡的邪笑。
她苍白的脸上水珠缓缓滑落,看了看他,又急忙垂下眼来,拉过他的手置于一物,便转身奔向了夜雨中。看着她狼狈的背影,他展开手心,是一颗红豆,王维诗里的红豆。
这一夜,夜雨淅淅沥沥一整夜,她淋雨回去,辗转不眠,他醉着酒,却格外清醒。
“咳咳,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此物 ……”初学这首诗,他便兴冲冲冒着雨拿了颗红豆去给她看,说这是王维诗里的红豆,她的笑声如耳畔银铃,眨了眨眼叫他背给她听,他却说不出口那“最相思”。
寒来暑往,逝者如斯。他束起了发,她裹起了足,他面如冠玉,玉树临风,她娉婷秀雅,蕙质兰心。他去找她,却总不得见。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他不喜什么大家闺秀,亦不惧怕人言,怎么她就是不懂,变得这般无趣?他刻意流连阴柳花巷,怎的她都视若无睹,漠不关心。
偶然他听闻父母说起,欲成他与她的佳事,他欣喜,数夜都睡不着,还叫嚣夜雨淅沥,害他整夜整夜地想她。他以为他们青梅竹马,日后定是要成婚的。
直到那日,他听闻已有权贵大家向她提亲,且她父亲已经答应。他虽自小处境优渥,但却是商贾之家,面对权贵也是无能为力。且他亦知悉这亲事背后的利害。带她远走高飞?他不禁暗自苦笑。
霜降时节的锦城,雨又是格外多,清晨薄雾溟溟,沿河的那条街锣鼓喧天,爆竹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