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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节
福林的死深深刺痛了海爷，他不明白福林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念头，后山要管制，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出处？自己拖着病残之身还想多活几日，他好端端的却要走上如此绝路。
海爷的心思没人猜透，慧英只能看着他一日比一日消沉，一天难得说上几句话。她给保国打电话，赶紧回来吧，再这样下去只怕你父亲都过不了这个年。
慧英早早让保姆琳儿回老家过年去了，把她留在身边也没多大意义，毕竟是个孩子，盼望回家过年是琳儿最期待的事情，不能因为海爷而耽误了琳儿一家人的团圆。
保国是小年中午到家的，永强去镇里开会还没回来，福生领着一帮人在给鹏军修缮房子，眼看要过年了，房子烧成这样怎么住人，鹏军不要家，波儿还要个窝呢。
保国对父亲说道，老干局的同志上门慰问了，他们建议你还是回城里住，天寒地冻的有什么需求他们可以出面解决。
海爷没吭声，心想着多大的事啊还需要麻烦组织？慧英看着海爷，就想他能说句要回家的话，这些日子村里发生的这些事已经让她筋疲力尽，无暇顾及，她不想一些不好的东西影响海爷的身心。
保国见父亲没有回应，他又接着说道，虽然福生大哥一家没什么话可说，但我们长期这样住下去也不方便啊，母亲年纪大了，她精力有限，琳儿又回老家过年了，我们不在身边，母亲身体吃不消的。我看我们还是回城里，好歹爱芬她们每天都可以回来陪陪你们，阳阳也都放假了，整天念着爷爷怎么还不回来。
海爷半天才说，村里拆迁的事情你打听得怎样，到底是个什么意见？后山真的要受管制吗？村里这些人怎么安置，这总得有个说法吧。
正说着，永强推门进来，他听到海爷问起拆迁的事情，连忙说道，上面精神已经传达下来了，先安置再拆迁。
永强就把会上的精神一五一十说给海爷听：先建安置房子，然后根据各家各户的具体情况安置落户，再根据规划部署，村里该拆的房子要拆，能保留的房子尽量保留，保持原有的古村风貌，后山做个登山公园，燕子湖禁止人工养殖了，隧道打通后修建一座湖上大桥直通燕子湖对面的通县。
那后山还能不能做祖坟山了？慧英问道，其实她知道海爷最关心的是这个。
福林事情出了之后，市里表态还是很谨慎，今天开会只是强调要把后山建成市民登山的好出处，鼓励村民移风易俗，摈弃旧思维，提倡公墓安葬风尚，没说一刀切，也没说不让葬的话，永强如实回答。
海爷摆摆手，这都是说辞，日后还是要规划起来的，现在只不过不想激化矛盾，村民已有了很大意见，再强行推进，只会增加拆迁难度。如果现在一刀切，野蛮行事，只怕还有人会做出愚蠢的事来，舆论大了，市里就有很大压力。
永强心里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他也明白海爷心里想的什么，这样一来海爷愿望就要落空，看着海爷一脸的失望，永强有些不忍。
保国也听出了弦外之音，他看着父亲消瘦的脸颊，沉默了。
也罢，人算不如天算，我只能打道回府了。海爷深深叹了一口气，眼窝里一行眼泪顺流而下，慧英忍不住别过头去，保国涩涩地不能言语。
福生还想挽留海爷，慧英悄声说道，不能再呆下去了，海爷身体愈发不行，我看还是要做其他打算了。
师父听说海爷要回城里，他和慧诚急匆匆地赶来送海爷一程。海爷拉着师父的手，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福生再三安慰，直到海爷黯然地坐上车，强忍着泪水，挥着手和大家一一告别。
师父站在路口，久久不想离去，他轻声对福生说道，再见就是故人了！
福生和梅婶两人老泪纵横，他们知道海爷这次离开只怕是最后见面。海爷原本想着落叶归根却偏偏不能遂他心愿，这样怅然离去，遗憾终生。
师父拍了福生的肩膀，说道，人人都想长生去，个个难逃这一关。有生就有死，有聚就有散，聚聚散散，生生死死，自然规律我们都无法躲避。
永强把拆迁的会议精神又给师父说了一遍，好让他心里有所准备，开春后庙里是要第一个拆除的，至于怎样安置也只能听从市里的安排。
师父叹道，何去何从都是劫数，不可抗拒，只是慧诚和他母亲冬花如何安排，才是我心头之痛。我原想着让慧诚回到归元寺，他不依，而冬花铁着心也要和我们住一块。她说霞姐明年走了，庙里总该有个烧火煮饭的人，她说不要什么房子，我们去哪儿她就跟着去哪儿。我还得寻思在哪儿要块地，重新修个庙宇，好歹慧诚以后有个落脚的地方，不至于流落他乡。
永强说道，你还得去镇里找找管宗教的林主任，你把情况如实说明，看他有何意见。现在到处搞开发建设，只怕一时半会儿没有合适的地供你挑选。
师父应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庙就是我家，家没了，我何处安身，镇里总该给个说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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