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有许多实验证明合作是有益的,但是在大多数课堂上被强化的总是竞争行为而非合作。试着回想一下,课堂上老师(权威)提了一个问题,并说:“谁知道答案?”很多小手举了起来,甚至有孩子探起了身子、挥舞手臂以引起老师注意。老师点了一位同学,并在他说出正确答案后微笑点头,作为奖赏。其他孩子则会嘟嘟囔囔,因为他们本来也能得到这个奖赏的。许多类似的情境,会逐渐使孩子明白,同学们彼此之间是竞争关系,其他人是自己的对手。
尽管这种课堂非常常见,但社会心理学家并不认为它就是正确的。作者设计了一种拼图法,使小组内的学生必须互相合作才能取得好成绩,从而促使孩子们合作而非竞争。拼图法是这样进行的:
- 事先准备一份关于名人约瑟夫·普利策的传记,将传记分割为六个独立的部分。
- 再将孩子们分成六人小组,小组中每个孩子只拿到传记的一个部分,他们要向其他成员讲解自己手里的部分资料。
- 老师告诉学生,小组内部互相交流完毕后,他们需要进行知识测试,测试题目涉及所有六个部分的内容。
合作行为并没有马上出现,毕竟学生们一直习惯的是互相竞争。以墨西哥裔美国男孩卡洛斯为例,尽管他已经搞清楚了自己手里的讲述普利策青年时代的材料,但是由于过去他的口音曾被人嘲笑,使得他在讲述时非常紧张,磕磕巴巴、吐词不清。小组内其他的孩子自然又开始了他们在课堂上惯用的嘲讽把戏,玛丽更是直接叫了出来:“你这个傻瓜,你都没有搞懂那段话是什么意思!”教室里有一位研究助手,在这样的时候他会简单地干预一下,提醒孩子们:“如果你们愿意,就继续吧。不过你们可不会因此对普利策的青年时代有所了解。顺便,还有不到一小时就要测验了。”几轮实验下来,卡洛斯所在的小组开始意识到,除非他们耐心听卡洛斯讲述,否则不可能搞清楚他拿到的那部分内容。他们不再嘲笑,而是用一些善意的、启发性的问题,帮助卡洛斯表达自己的观点。最后怎么样呢?卡洛斯的表达能力越来越好,学业成绩也得到提高,他也开始喜欢学校和他的同学们。其他孩子也感到卡洛斯比他们想象的要聪明得多,并开始喜欢他。短短几周后,整个课堂的氛围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在其他课堂进行的拼图法教学,也得到了一致的结果,学生们的学业成绩提高了,更加喜欢学校,自尊心也有了提升,彼此之间更加友爱。这些变化超越了种族和民族的界限,定型和偏见大量减少。
为什么拼图法会产生这些积极的影响呢?一个原因是,这种策略使每一个人都处于施惠于人的情境中,每个人都通过分享使他人收益。
另一种机制则是盖特纳及其同事提出的“合作通过改变人们采用的认知类型而降低群体间的障碍”,即合作使原本的“他们”变成了“我们”。作者认为这种转变是由于产生了移情。在竞争性课堂上,学生不必去关心其他人,而在拼图式课堂上,为了有效地完成课程,所有人都关注着正在讲述的小组成员。并且他们会逐渐意识到,需要以不同的方式对待不同的讲述者。如果讲述者是卡洛斯,则需要温和地鼓励他;如果讲述者是滔滔不绝的菲利普,必须适时地打断他;对这个同学可以开玩笑,对另一个则最好严肃地对待等。
为了探讨他们的移情能力是否真的得到了增强,布里奇曼对十岁的儿童进行了一项实验。在实验前两个月,一半孩子接受的是拼图式教学,另一半是传统教学。在实验中,给孩子们三张图片:
- 第一张是一个伤心的小男孩在机场向父亲告别;
- 第二张是一个邮递员递给了小男孩一个包裹;
- 第三张是打开包裹后,男孩看着里面的玩具飞机大哭。
布里奇曼请孩子们回答男孩为什么看着飞机哭泣,几乎所有孩子都说,是因为玩具飞机使他想起了父亲。布里奇曼的另一个问题是,邮递员看到男孩对着玩具飞机哭泣时,他想到了什么?请注意,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一般会以为自己知道的事情,别人也都清楚。因此,我们不惊奇地看到,接受传统教学的控制组的孩子们回答说:“邮递员会想,玩具飞机使这个孩子想起了他的父亲。”但接受过拼图式教学的孩子是怎么回答的呢?他们说,邮递员会很迷惑,因为他们不知道孩子的父亲乘飞机离开了。显然,拼图式教学,使孩子们学会从他人(邮递员)的角度考虑问题。
如果你还记得移情对抑制攻击行为的作用,那么就能理解这个实验发现的重要意义。当我们能够对他人产生移情,从他人的角度考虑问题时,偏见、嘲讽和侮辱就会减少。拼图法教学在几千个课堂中产生类似的结果,从一所学校开始的一项简单的实验,正缓慢地成为整个教育领域的一股重要力量。进程确实是“缓慢”的,毕竟教育制度与其他官僚制度一样,往往拒绝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