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青春荒废在游戏中,我不是着迷,是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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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热闹更让人着迷了,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两天两夜,昼夜不停地敲击着键盘、吞吐着烟气,抛弃所有的负担——健康、家庭、理想、爱情……只需专一地将精神投入到虚拟世界里。在那里,会得到安慰。

      但说实话,我讨厌这里,因为没有别的地方比这里更狭小更肮脏了。可同样,也没有别的地方比这里更实惠,因为只需十块钱,就能实现一次完全的自我催眠。

        前天早上我来的时候,老板特地将我安排在这个位置。他知道我不喜欢多余的光亮,所以向我保证过:这里不会又一丝的缝隙让阳光钻进来。

        果然,无论白天还是夜里,这里只有两台电脑的光亮,仿佛是被黑暗包围而脱离这个世界的另一片空间。而这片空间里,只有两台电脑,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是我,而遗憾的是,另一个和我一样,也是个男人。

        他比我还要早就坐在这里,像一尊佛,面无表情,胡子拉碴的脸上闪烁着油光,又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凝固了金身,只有几根手指尚未修行圆满。有好几次,我会在恍惚间以为他才是这片空间的主人,而我只是个不被人欢迎的外来者。那时候我也会嘲笑:佛算什么?这个世界都是网吧老板开辟的!

      无论如何,在这两天里,他一直在提醒我,我是个人,我的人名叫陈辰,不叫“除法”。

        除法是我在游戏里的名字,这个名字有一层浅白的含义:我起名的时候在计算自己的生活费,一个月三十一天还剩四百块钱,结果是十二块七。因为计算的时候用到除法,自然便决定用它做我的名字。

      我喜欢这个游戏,它简单,没有太多太复杂的剧情,也没有做不完的任务,虽然画面一般,可是它真实,真实到会让我以为我的名字就叫除法。

      在游戏里,我有朋友,有家庭,有师父徒弟,有帮派有房产,有能力有排名。我知道这些都不是真的,可有时候我会把它当成真的,所以会很开心,这种开心的情绪总是真的。可它们毕竟不是真的,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会很失落,这种失落的情绪也是真的。不过这种失落很容易摆脱——只要尽力活在游戏里。

        这两天其实很忙碌,帮战正酣,我在帮派又有着不低的地位,很多事情都需要我去操心安排。另外我每天还要花费时间与“老婆”亲昵一会。她的名字叫做“曼灵”。我们有很多共同语言,又互相关心,算是一对恩爱的“夫妻”。每天只要她一上线,我就知道现在大概是晚上了。她是个上班族,只在晚上玩两个小时。当然,她偶尔会有几个晚上不在线,不过我不在乎这些。

今天晚上和曼灵道过晚安我才从座位上站起来,这泡尿实在憋不住,我也需要休息。从“佛”座位后走过的时候,我瞥了他屏幕一眼。不知道他在玩什么游戏,却能看出他停留在聊天界面。他聊得畅快,手指在以最快的速度敲击着键盘。脸上,大概还是毫无表情吧!

我于是走出了这片空间,在白炽灯让人晕眩的灯光下,尽可能快地朝着厕所走去。狭小网吧的厕所只能是囚笼大小的“单人间”,我看门开着,便赶紧进去把门销上,找个可以落脚的地方,一泡长尿,一串长屁,难得的在现实中感到舒心畅快。

厕所的墙壁上还贴着警告的字条“乱拉乱尿,罚款一百!”。这字条从我第一次进这间厕所的时候就贴着,却一天比一天要脏乱,现在用作撒尿都会让人觉得恶心。我有时候想,要是在游戏里也能拉尿放屁就好了,那样我会传送到一个干净没人的郊外,痛痛快快,干净利索。

从厕所出来的时候,“佛”就站在门口等着,难免的,我们的视线撞到一起。他那张瘫痪的脸上竟然露出了木讷的微笑,这让人莫名其妙。我知道他是在表示友好,可这样的场合,完全没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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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礼貌,我以同样木讷的微笑回他。

我转身要走,他又拍了下我的肩膀,问我:

“那个……能借我点纸吗?”

他紧张地看着我,双手畏缩着,似乎离开了键盘就不知该把它们放到哪里。

我翻遍所有口袋,只找到一把零钱,连个纸片都没有。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却并不失望,视线又停留在我手中的零钱上。

“那个……能把他们借给我吗?”他指着他们问我,低声下气。

“嗯,给你!”

我把钱给他,他在他那已经开了线的黑色衬衫上擦了擦手,把钱接过来,脸上第一次露出生动的表情:窘迫、不安,还有兴奋。当然,也可能是被屎憋的。

“我现在身上没那个……零钱,回头再还你!”

他补充了一句,便脚步匆匆地去网吧前台买纸。那把零钱总共两块七,够买两包纸了。

我又回到了那片空间,进入了游戏。

聊天界面显示竟然有四十多条未读信息,我点进去一看,几乎全是“曼灵”发来的。

“刚刚上厕所呢!”

“我以为你睡了,刚准备下线。”

“怎么了,有心事?”

我飞快地打出这三行字,以表示我对她的在乎。

“没事,我只是睡不着,想找你聊会。”她回道。

“好啊,正好我也不困!”我回她。

“有什么好听的歌吗?给我推荐两首。”她问我。

这个问题难倒我了,我不喜欢听歌,自然不知道哪些歌好听。我心里清楚,我是个堕落且麻痹的人,而有些音符,很容易让像我这样的人崩溃。

我考虑了一会,决定如实回答她:我不常听歌的,还是你给我推荐吧!

在这段话的后面,我加了个“尴尬”的表情。

她那边停了一会,有两分钟,我刚切到游戏界面,信箱就又闪烁起来。

“就这首歌。我在听,把它推荐给你。”

“叫什么名字?”我问她。

“不,不能告诉你名字!”她回答我,接着又补充了一行字:你可以猜猜是哪首歌。你要是猜出来了,我就唱给你听。

这时候,你会觉得和她聊天很有意思。我在心里笑了笑,只是心里,因为我的脸其实同“佛”差不多,已经不太容易做出表情。

“你要怎样唱给我听?”

“你猜呀!”

……

我们聊到凌晨一点多钟,她才说很困了,长这么大还没这么困过。我说我们一块睡吧,她回了个“嗯”。

之后她就下线了,我自己又玩到凌晨三点多钟,才决定趴在电脑桌上睡一会。那时候,“佛”还很精神。

在网吧的第二个早上是在梦魇中醒来的,我以为自己正在坠下悬崖,所以下意识地抓住任何东西。我以为自己抓住了一根肉乎乎的树枝,其实是“佛”的胳膊。

“佛”正看着我,依旧是面无表情。我那时想,就算我在他跟前发了羊癫疯,他也不会有丝毫意外。

“对不起……”我说。他点点头,继续玩他的游戏。

我看了下时间,已经是十点多了。我还没想好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就先订了份外卖,决定先填饱肚子再说。

三个油饼,一碗咸汤,一共五块五,算是便宜了。可即便是这样,我身上的钱也撑不了多久了。油饼不大也不油,吃起来很让人开心。我也只有在进食或者排泄的时候才能真切地感到自己是个活着的人。

吃到第二个油饼的时候  ,我才注意到“佛”虎视眈眈的目光。他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手中的油饼,就像冷漠的杀手在观察自己的猎物。

“给我一个吧!”他突然开口。我还没答应,他的手已经伸了过来,几乎等于抢了。

最后,他不仅吃了我一个油饼,还喝了我半碗咸汤。

“谢谢你了!”他说。

“不用谢!”

我们俩话都不多,之后就各玩各的。

一个小时后,曼灵上线了,这不常见,她一般不在白天上线。刷完一波怪,我就给她发消息:你今天没去上班?

“没去。”

“你猜我在干嘛?”

她连回了两条消息,她总喜欢让我猜,我当然永远猜不着,也很少去猜。

“我不知道……”我回她。

“我也觉得你猜不着!”

“我在医院的病床上听歌。”

“你生病了?怎么回事?”我忙问,等了两分钟,她没回我,就又问她:“怎么了!回我消息呀!”

她这才给我发了条长消息:没事,小毛病,今天早上住进来的。我带了电脑,就为了和你一块玩。那首歌我快学会了,真想唱给你听。

“你没事就好!”我回她。

这一次她的沉默有十分钟,我切出去做了两个小任务才收到她的消息,是一段不寻常的文字。

“今天早上肚子痛的时候,想通了好多事情,想都告诉你!”

其实我大概能猜到她要说什么,如果我们已经算是朋友的话。

“说吧,我听着呢!”

五分钟后,我就又收到她的消息,简明扼要,只有四个字:我骗了你。

“说说看?”我问她。

“我不是什么上班族,更不是什么白领!不会开车,也从来不旅游!”

“只是初中毕业,根本就没读过什么大学!”

“对不起……我骗了你!”

如果她说之前让我猜的话,我差不过能猜中一两条。

“那你能告诉我,你是做什么的吗?”我问她。

“你还愿意猜吗?”

在看到这行字的时候,我能感到自己心跳的加速,好像突然跌入爱河之中。

我浑浊的脑海突然勾勒出她的样子:一个叫曼灵的女孩,身材小巧,不胖不瘦,长发,扎着马尾。穿着病服背对着我,在电脑上打出那么一行字。好像突然间,我枯竭多年的想象力,又从那已经干裂的脑皮层下喷薄而出。

“傻乎乎的打工妹,对吗?”

我没有告诉她我的想象,因为那太像是表白了,却只是个极易破碎的幻想。

“哈哈!”

她笑了,也许是真的笑了。

“你就当我是打工妹吧,反正我的工作和那也差不多,不过骗了你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我回她。

“那你呢?真的是什么软件工程师吗?”她问我。

在回答她之前,我决定考虑一下,是否要同她坦诚相待。我喜欢她,可这只是个游戏,所有的感情都是建立在虚拟的基础上。而“真实”,是违反游戏规则的。当然,如果在现实里,我也许会真的喜欢上甚至爱上这么一个女孩。

“不是!”

这是我的回答。要骗她轻而易举,因为我的谎言要远比一般人高明。

“那你是做什么的?打工仔吗?”她问我。

我又考虑了一会。

“我是个作家!”我回答她。

这算是另一个谎言。

“哇!”

她很惊讶。也很天真。

“你这么厉害!比工程师还要厉害!”

我没想到作家在她的心里会有这么高的地位,因为在我看来,绝大多数的作家不过是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故作呻吟又满脸谄媚的意淫家罢了。

我没打算要居高临下,对她解释说:我是个很穷的作家,一部作品都没发表过的那种!

“那你还算是作家吗?”

“是啊,怎么不是?”

“好比一株还没绽放过的玫瑰,你只能说它不香,可她的确是货真价实的花儿!”

……

中午的时候,她说她要出院,就下线了。她之前还说她得的是急性阑尾炎,这是个很不高明的谎言。我也决定要休息一会,继续玩下去的话,我怕会丧失对游戏的兴趣。我总得有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哪怕是一无所有暗无天日地活着。

又过了一会,“佛”出去了,过了足有两三个钟头才回来。他手里提着大包东西,整个人却似乎轻快许多。令人不快的是,他把灯打开了,让这片空间暴露在光下,而我就好像是被照妖镜照出的妖怪,忍不住要做出挣扎的姿态。

“给你!”

他放了一堆东西在我的桌子上。我看了下,有方便面、面包、牛奶、可乐,还有一些零食,全是些吃的喝的。

“吃不了这么多!”我说  。

我把牛奶和面包放回袋子里,却又被他拿了出来,直接塞到我手里。

“吃吧!我请你的!”他很温和的说。

我看到他那张原本冷漠麻木的脸上竟然露出生动又好的微笑,绝对是真心的,在光下,我看的非常清楚。

他吃的狼吞虎咽,在这个年代,很难见到这样的吃相。我也拆了一袋面包,吃得很香。

谁能想到,原来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还有这样的两个人。

吃过东西后,“佛”就  跟换了个人一样,像刚换了俗,从寺庙里一出来就变成了大俗人。更让我吃惊的是,他竟然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崭新的剃须刀,打开电脑的摄像头对着屏幕刮起胡子来。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多余的毛发也有一公分长了。

剃完之后,他就一直对着电脑,像照镜子一样,反复地欣赏自己,不满意出还会补上“两刀”,直到脸上再找不到一根胡茬,他才心满意足地把剃须刀收起来,又喝了半瓶牛奶犒劳自己。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我一直在看着他,我也才意识到,这样的目光不太礼貌。

“你也要剃吗?”他问我。

我摇了摇头。

“剃一剃吧!”他说着,又把剃须刀掏出来,直接塞到我手里。

我于是也刮起胡子来,在剃须刀的“嗡嗡”声中,听他讲他和剃须刀的故事。

“剃须刀是我刚买的。上一次我剃胡须是两个星期前,我身上还剩一百块钱,够买一个剃须刀的。可是我一分钱都没花就把胡子给剃了,你知道我怎么做到的吗?”

“我去商店,跟老板说让他给我拿那种能剃得特别干净的剃须刀,他就给我拿了最强劲的一款,问我要了五十七!我找了个洗手间,把胡须剃了,故意没剃干净。然后我找了个玻璃片,在下巴上划了两道口子,有一道不小心划得很深,出了好多血!哈哈!”

“你看……”

他没继续说下去,因为我把剃须刀关了。就连我也觉得,没了剃须刀的“嗡嗡”声,无论多么迫不及待的话也说不出口。

“谢谢!”

我把剃须刀给他,他就又收了起来。

之后我们就各玩各的,没有再多的交流。像我和他这样的人,只有在“第三者”存在的时候才有说话的勇气。

有趣的是,他不知从哪找了个网站看起了A片,明目张胆的,当我不存在一般。我把灯关了,让这片空间再次回归黑暗,也让我和“佛”再次成为不相干的人。

再登陆游戏,却很难再玩得投入。这次在网吧待了三天,到极限了。自我麻痹也有个限度,时间久了,人也会产生免疫力。可我还要强迫自己在这里多待一会,总不能出去之后,连自己该去哪里都还没想好。

就像我跟曼灵说的那样,如果她也觉得一部作品都没发表过的人也算是作家的话,那我就没骗她。而我,也恰恰是自己最讨厌的那类人——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故作呻吟又满脸谄媚的意淫家。

我想和曼灵聊天,所以一直在游戏里等着她,可她却迟迟不上线。我需要从她哪里获得慰藉,不需要她特别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只要她愿意跟我聊聊天。哪怕她说的话百分之九十都是谎言,我也愿意百分之百的相信。

一直等到晚上十一点钟,曼灵才上线。如果她只是跟我道一声晚安,我会失望。

“在吗?作家先生。”她问我。

“在!打工妹小姐。”我回她。

“你能给我推荐一本书吗?简单点的,我能看懂的。”她问我。

我想了一会,可脑海里尽是一片空白,连个像样的字眼都没有,只好先问她:“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看书?”

“以后要生小孩的嘛!总要知道点东西讲给他听,哄他睡觉!”

“怎么突然想到要生小孩?”

“因为我是女人呀!还有,有个叫尼采的人说过,对于女人来说,孩子才是全部,男人都是工具。”

我被她的这番话吓了一跳,那种惊讶程度完全不亚于你突然听到一只猫咪对你喷垃圾话。于是我问她:“你不是初中毕业吗?怎么知道尼采?”

“其实我初中都没毕业,那句话是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的!”她回答我,又立马补充道:“你好好想一想,有什么既简单又好看的书没?”

这次我很认真的想了一会,脑海里终于有了一个及格的答案。

“有一本书,叫《小王子》。”

“你可以看一看!”

我告诉她。

“小王子?听名字我应该能看懂。”

“一定能!它很像一本童话书。”

“童话书?你当我是小孩子吗?”

“你不是要讲给你孩子听吗?”

“也对!”

接下来是一段常有的沉默,一个话题结束后,我们都在想方设法绞尽脑汁地想另一个话题,或者是心中早有想说的话,一直在犹豫该不该开口。

五分钟后,她率先打破沉默。

“我现在有两件事要告诉你,一件在我左手里,另一件在右手里,你愿意听的话就选一件!”

我想了想,问她:“如果我选了左手的,你能把右手的也告诉我吗?”

“嗯!”

“那我选左手的!”

“我很想哭!”

读完这四个字,我还没有意识到她的倾诉已经开始了。而这种倾诉完全因为对方是我,而不是其他的任何人。她把我当成了一个可以依靠的真实的“陈辰”,而不是虚拟的除法。我不知该怎么表述,只能把她所有的话整合起来,放在这段话的后面。

曼灵的倾诉:

我很想哭!

今天中午,我说我得了阑尾炎,其实是骗你的。我流产了,自己的吃的药,出了很多血。我必须要把孩子流掉,那只是个意外,我还要生活,要工作。你大概也猜到我是做什么的了吧!说实话,刚刚你叫我打工妹小姐的时候我心里还咯噔一下,干我们这行的对“小姐”这两个字很敏感。可是,一向你坦白,我倒不紧张,连羞耻都不觉得了。

我说我很想哭,其实我一直在哭,我27岁了,我想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孩子。我想跳出这个圈子,我讨厌这个世界。我喜欢在在游戏里,喜欢和你在一起,你是个顶好的人。

对不起,我对你说了这么多谎话,你不要怪我!

“不怪你!一点都不怪你!怎么会怪你!”

我回答她。

“我累了,先睡了!”

过了很久,她才给我发来这条消息。她右手里的话,还没告诉我。

之后,我就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还是那些沉重的打击曾经的欢喜,都和现在的我毫无关系。因为我只是个想哭却不敢哭没有勇气的年轻人啊!

对不起,我连这个世界亿分之一的认同都得不到;对不起,我确实是个腐朽又堕落的年轻人。社会的暗礁,人类的冰山。不能被提及,更不要说被写在笔下成为故事的主人公了。

所以,请允许我先躲起来。一个懦弱堕落的年轻人,最后的骨气,就是不愿让别人看到年轻的眼泪。我只是想找个可以让我栖息的地方,休息一会。

……

第二天早上,我又收到曼灵的消息。

“早啊!”

“今天的天气真好!”

她说,似乎心情不错。

“嗯!我这边……也不错!”我回她。

“能把你电话告诉我吗?”她问我。

“怎么?打电话给我?”

“我要告诉你右手的事呀!”

“在电话里说?”

“唱歌!右手的事是给你唱歌!”

我赶紧把号码发给她。

一分钟后,她发来消息:你手机关机了!

“该死!”

我赶紧把手机掏出来,已经没电了。我在黑暗里摸索了半天,也没能找到用来充电的数据线,最后只能把灯打开。

手机终于开机,像等了一辈子那么久。

铃声终于响起,我接了电话。

“你好,除法,我是曼灵!”

电话里传来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听起来很美,是刚哭过的少女的嗓音那样的沙哑。

“你好!”我说。话说出口我才发觉我的声音多么让人讨厌,既笨拙又生涩。

“嗯……那我先唱了!”

“嗯!”

……

那是我听过最动听的歌,却不知道歌名,也忘了歌词。甚至忘了在她唱完之后,又同她聊了什么。仿佛那段时间在我的生命力凭空消失,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那我先挂了!”她说。我这才回过神来。

“嗯,我也要出去走走。”

四天四夜之后  ,我又走了出去。外面很亮,我的眼睛在黑暗里待了太久,一时无法睁开。真庆幸还是早上,让我有足够的时间适应。

我还是没想好该去哪里,但心中已经有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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